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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節 人間地獄

黑夜中,大地靜得令人窒息,夜空像無際的大海,顯得廣袤而神秘。天幕上,羣星閃爍,俯瞰著黑魆魆的地面,幾束雜草插在破舊的石壁上,風不時地從這裡穿過,彷彿大山疲憊的呼吸,藉助火堆發出的光,柳風只能看見眼前幾座山峰,四周一片荒蕪,幾棵枯死的樹倚在牆邊,像守望著小鎮的戰士一樣立在那兒。

聖經中有著這樣的記載:上帝愛他的子民,知道他們在埃及被欺壓受苦,於是遣摩西到埃及,帶他們離開,並賜他們到美好的流奶與蜜之地——迦南美地。在迦南美地裡土壤肥沃、物產豐富……

從聖經上故事分析,迦南美地是神賜之地,是人間天堂,如果見到傳說中的人間天堂,肯定會讓人大吃一驚。

柳風確實是大吃一驚,而且還是震驚!眼前所見到的景色跟想象中的樂園簡直有著天壤之別,他差點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妖法出問題導致傳送錯地方了!有點不甘心的揉了揉眼睛,入目的仍然是一片荒涼、敗落的景色,這就是傳說中的神的應許之地迦南美地!?柳風心裡的震驚遠遠勝過疑惑。

渾濁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酸臭的味道,不知道其中是不是也混雜著屍體腐爛的味道,反正柳風是看到好幾捆用席子捲來的東西放在人比較少的地方,而且其中一卷還露出一截慘白的大腿。在這塊荒涼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搭建著許多簡易的帳篷,那些帳篷周圍的人,一個個都是面黃飢瘦,更重要的是,那些全都是人,普通人類,有著各種顏色的頭髮和眼睛的普通人,但是他們的膚色卻只有一種——黑色,那是長久沒有洗滌積累的污垢而變成的顏色,刺鼻的酸臭正是從他們身上發出來的,他們衣衫襤褸,神情木然。

像柳風這樣衣著光鮮的出現在這樣的地方,絕對是一道搶眼的風景,一時間本就十分安靜的地方立刻變成死靜,無數包含著迷茫、疑惑、恐懼等等複雜情緒的眼神隨著柳風的走動而移動,整個場面看起來有點詭異。然而,他們也就只敢行注目禮而已,他們絕對不敢做出其他動作,因爲他們很明白,如果激怒了那些“高級人”,後果將只有一個——死!

突然,一個上身**蓬頭垢面皮膚完全粘在骨頭上整個身體還比不上傻虎一隻大腿粗的通體黝黑的小男孩怯生生的爬到柳風面前,人們在形容別人瘦的時候很多時候會用到一個詞語——皮包骨頭,柳風此時纔算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皮包骨:完全沒有一點肌肉,沒有一點血色,眼睛深深的凹進眼眶,整個就是一副骨架上包著一層皮,這就是他眼前的小男孩!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人!小男孩用那雙滿是驚慌的眼睛望著柳風,低聲說道:“大哥哥,求求你,給我點吃的吧。”膽敢冒著死亡的危險來乞討,也只有他這種完全沒有社會經驗小毛孩才做得出來。小男孩的聲音真正達到了細若蚊鳴的地步,要不是柳風聽力變態的強,恐怕就聽不到他所說的話了。小男孩是手腳並用爬過來的,由此可見他餓得連站起身子的力氣都沒了,這就難怪說話的聲音那麼細小了。

面對小男孩那驚慌中帶著微弱的期待的眼神,柳風的心好象被什麼狠狠的刺了一下似的,幾乎要滴出血來了,痛得他臉都開始變形了,妖怪都市世界的自然環境比以前地球的要優越不止百倍,柳風從沒想過在這個他一手建立的世界竟然會出現眼前這種跟地獄沒什麼分別的景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按說食物什麼的絕對不會缺乏啊!儘管妖怪都市最近發展的十分迅速,但是絕對沒有達到人口膨脹到連居住地都沒有的地步,神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對不起,大人,小孩子不懂事,求您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一個卑微而又驚慌的聲音打斷了柳風的思緒,一個比小男孩略爲高大的“皮包骨”一巴掌扇在小男孩的臉上,小男孩立刻像一張紙片一樣倒飛了出去。“狗雜種,活膩了就直接跳死海去,不要在這裡給我惹是生非!”很明顯,後來這個“皮包骨”應該是那個小男孩的父親,小男孩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父親總是知道的,爲了不惹怒眼前的“高級人”,稍爲高大點的“皮包骨”不得不這麼做。周圍的“皮包骨”完全以一種冷漠的眼神望著這一切,這種情景在他們眼前演繹過無數次了,他們看得都麻木了。

然而,今天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個奇蹟,一個他們從沒見過的奇蹟,小男孩並沒有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跟這塊貧瘠的大地來上一個親密接觸,而是詭異的停在了半空中,那單薄的身體就像一片枯萎的樹葉,一陣風就能把它擊成粉碎。

後面那個“皮包骨”看到自己的兒子詭異的停在半空中,先是一愣,然後“撲通”一聲直直的跪在柳風面前,頭猛的往地上砸,“大人,求求您高擡貴手,放了我那個不懂事的兒子吧,您要處罰就處罰我吧。”可憐天下父母心。

柳風伸手虛託,“皮包骨”馬上直了身子,那個小男孩也落在了他的身旁,失去妖力作用的小男孩立刻變成四肢著地的姿勢。接著,柳風鬼使神差的從戒指中拿出一顆拳頭般大小的靈果,遞向了那個小男孩。

看到柳風手裡的靈果,小男孩渾濁的眼睛立刻放出一種兇狼一般的光芒,也不知道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力氣,剛纔連站都站不住的小男孩猛的推開緊緊抓住自己的父親,手腳並用的“奔”到柳風跟前,搶似的從柳風手裡拿過靈果,然後迫不及待的張口就咬,眨眼的工夫,大半個靈果就已經下了小男孩的肚子,靈果不比普通的食物,對於普通人類來說,可是相當於仙藥,大半個靈果下肚,小男孩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陣健康的紅潤,眼睛也變得有神了許多。他沒有繼續消滅手裡的食物,而是快速走到父親面前,把小半個靈果送到父親的嘴裡。如果把這個情節放在電影裡,那麼那個父親應該微笑的搖了搖頭,把靈果推回給小男孩,並且說一些什麼“好好活下去”“我不餓”之類的話,可惜的是現在不是在拍電影,求生是生物的本能,所以小男孩的父親毫不猶豫的張口就把小半個靈果吞了下去,他的臉上也出現了淡淡的血色。

大腦進入當機狀態的人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柳風的身影就從原地消失了,他不忍也無法繼續看下去了,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古力天帶給他的震撼還沒來得及消化,想不到更大的震撼緊接著就來了,他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古力天說到“迦南美地生活區”的時候眼神中會出現那樣的神色,那是一種比悲哀還要悲哀的傷痛啊!

柳風現在唯一感到慶幸的是,他沒有看到最悲慘的一幕——人吃人的情景,這是讓他確信他看到的是人類,是真正的人類。可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縱使那些“皮包骨”想吃自己的同類,但是他們能從別的人身上找到一點肉嗎?也許這纔是沒出現最悲慘情景的原因吧,畢竟人也是一種動物,爲了生存,本能絕對會戰勝理智。

逃命一般的離開了那個人間地獄,神情恍惚的柳風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刺眼的光線讓他不由自主的擡起手遮一下。在手掌的陰影下,入眼的是一座寬廣的城門:珍珠的城門、碧玉的城牆、精金的道路,怪不得會如此刺眼!讓柳風最爲奇怪的是,城門前方近上百里的土地竟然連一棟房子也沒有,完全是空地,跟剛纔看到的密密麻麻的帳篷形成了一個強烈的視覺衝擊。

什麼是城呢?

對於今天的我們來說,城的概念應該十分模糊了,但是對於古代帝國的國民來說,城就是他們生命的保護。

城裡與城外是有分別的,城裡與城外是有界限的。

城是一個保護,爲著他的子民。在城裡還可以得到安息,因爲在城裡是有秩序的過著團體的生活。

珍珠城門後面的世界十分熱鬧,人來人往,跟剛纔柳風看到的世界相比,無疑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

神區完全是西方黑暗世界和異能世界組成的,自從妖怪都市建立以來,柳風還是第一次踏入神區,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感到迷茫了。如果沒有發生古力天的事情,也許他永遠也不會來神區,也許等他見到的,將是地獄中的地獄。

柳風表情木然的望著前方,身著夜禮服和高領鬥蓬的吸血鬼,女性吸血鬼則身著深色調性感袒露的十八世紀歐洲華服,身軀高大的狼人,身著一席白色長袍手持銀色十字架的教廷神甫,還有那披著黑長皮襖戴著黑斗笠手上拿著骷髏法杖的巫師和拉里邋遢拖著長長的後襬的占星師,等等,各種西方神話故事中的人物匆匆從柳風的身邊走過。不過,由於是在夜晚,走在大街上的吸血鬼的數量遠比教廷的神甫要多得多,畢竟仇恨可以暫時放下,但是生活的習性卻很難改變,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夜晚,本來就是他們那些黑暗生物的世界。

吸血鬼見到教廷的神甫竟然神態自如,這要是在地球的時候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柳風卻沒有一絲的心情來欣賞眼前看似融洽的景象,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什麼都沒有想,因爲他什麼都不敢想,他怕自己大腦一開始思考,就會忍不住把這座城市給毀滅了!

當柳風的身影剛剛出現在城中的時候,附近最高的塔樓上兩個黑色的人影馬上張開黑色翅膀,從頂端縱身跳下,隨即在空中飄了起來,然後向著遠方飛去。無盡的夜色中,兩人的身影漸漸的變的愈來愈模糊,最終融爲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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