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弗露婭漂亮的眉毛微微聳動了一下，她知道這位已經在自己父親家族中服務了六十餘年的老僕人不僅是個忠誠的武者，對於帝國國內的局勢瞭解程度也不亞於任何人，這也是父親爲什麼要帶上他的原因。
算起來弗露婭和海瑟薇分別不過是一年多一些，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卻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弗露婭也從一個對世事有些懵懂的女孩，變成了舉止規(guī)範、胸有城府的貴族少女，對於某些事情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
“海瑟薇侯爵雖然是佛蒙特人，但她對於這個城市來說，幾乎是陌生的，尤其是她與侯爵大人的關係不好，衆(zhòng)所周知。事實上，侯爵大人當初將她送出佛蒙特城，其實也是爲她考慮，但這個誤會很難消除。雖然在侯爵大人遇險的時候，海瑟薇侯爵派人救援，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因爲她在盡責而已，並不能證明雙方關係的緩和。在貝爾家族當中，恐怕能夠與海瑟薇侯爵對話的，也只有小姐你了。”
“海瑟薇侯爵在軍事上打敗了卡瑟夫大公，從表面上控制了卡瑟夫地區(qū)，但是卡瑟夫地區(qū)的貴族們對於海瑟薇侯爵的態(tài)度還很曖昧，雖然楓露城那邊已經給了海瑟薇侯爵以一個名份，卻是名不正言不順，對於海瑟薇侯爵的幫助很有限。當然，貴族和商人們都很現實，尤其是商人們，他們會很快轉變態(tài)度，貴族們也許還會矜持一下，但在大勢之下，沒有人能夠逆轉潮流。”
“我聽很多人都議論過，說是科迪勒拉軍是一種雜牌部隊，卡瑟夫大公也真夠無能的，幸好當初我沒有嫁給他的兒子，竟然連雜牌軍都無法戰(zhàn)勝。真是外強中乾！”弗露婭臉上一付輕蔑的樣子。
“小姐，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海瑟薇侯爵能夠戰(zhàn)勝卡瑟夫大公，不完全是因爲卡瑟夫的虛弱。事實上卡瑟夫騎士團和卡瑟夫軍的戰(zhàn)鬥力仍然相當強悍，再加上宮廷騎士團和自然教會的支持，就算是帝國，目前恐怕也沒有幾支力量能夠對付這樣一支強大的軍隊。當初每一個人都不看好科迪勒拉軍，但是結局卻總是出人意料。”
泰勒.布勞爾面無表情。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情：“科迪勒拉的軍隊是由不同的種族組成的不假，但並不代表了他們的戰(zhàn)鬥力低下。我們可以肯定，科迪勒拉足了強大的飛行部隊和新式的武器之外，還有相當強大的法師力量在支持她們，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爲什麼宮廷法師團和自然教會都會鎩羽而歸。”
弗露婭嘴角微微翹起，海瑟薇的實力現在是越來越強大，對於貝爾家族來說，究竟是福是禍還很難說，但對於父親和自己那就未必是件壞事，否則就不會有這次的出使任務。至於使命是否能夠達成，這要取決於那位異母姐姐的態(tài)度了。
“布勞爾爺爺，你的看法，姐姐能不能在這卡瑟夫地區(qū)坐穩(wěn)呢？”弗露婭臉上難以言喻的奇異神色。
“小姐，毫無疑問，卡瑟夫大公已經被大家所拋棄了，他並沒有多少真正的盟友，連布哈林大公都表現得很軟弱，難道他還能指望帝國或者其他領主爲他撐腰？”
泰勒.布勞爾搖搖頭，“獸人帝國、地下聯(lián)軍的入侵已經徹底打破了帝國國內勢力的平衡狀態(tài)。這纔有了南意志聯(lián)邦的趁勢崛起，這也讓整個帝國民衆(zhòng)心目中產生了一種恐慌心理。
現在人心思定，誰都渴望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來保障他們的生存和生活，而海瑟薇侯爵現在正好做到了這一點。連他們視爲洪水猛獸的野蠻人、半獸人和綠精靈都匍匐在了侯爵大人的腳下，可以說現在卡瑟夫貴族和商人們對侯爵大人的牴觸反感態(tài)度只是暫時的，甚至連周邊的幾位大領主都一樣可能受到這方面的影響。”
“布勞爾爺爺，你的意思是姐姐肯定會頂替卡瑟夫大公的位置坐穩(wěn)卡瑟夫領主這一角色？”
“這是毋庸置疑的，現在帝國中央力量衰落，其他幾大領主自顧不暇。唯一對他能夠有一些威脅的大概就只有自然教會了，只可惜這一次自然教會大敗而歸，這必然會動搖自然教會在帝國乃至整個北方的地位。可以說現在能夠動搖侯爵大人地位的力量還沒有出現，而度過了眼前這一段時間的緩衝期，侯爵大人在卡瑟夫地區(qū)的地位只怕就無人能夠替代了。”
泰勒.布勞爾分析得十分客觀而理智，雖然話語中有幾分偏袒之意，但大體意思不錯。
弗露婭陷入了沉默，泰勒.布勞爾話語中的含義很清楚。海瑟薇現在掌握的力量……尤其是軍事力量相當強大，帝國境內根本就沒有那一支力量能夠撼動她，除非帝國全部聯(lián)合起來，但在獸人和南意志聯(lián)邦的威脅下，這顯然不現實。
而海瑟薇只需要度過這一段時間，成功在卡瑟夫地區(qū)站穩(wěn)腳跟，就再無人可以挑戰(zhàn)於她。她甚至可以左右整個帝國局勢的走向，無論是北方那幾位大領主抑或是楓露或者匹爾斯堡，在很多事情上也許都還不得不考慮這個後來居上者的態(tài)度看法。
看見弗露婭陷入了沉思，泰勒.布勞爾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什麼，張了張嘴，但隨即又沒有說出口，敏感的弗露婭馬上就意識到對方肯定有什麼不好啓口的話要說
“布勞爾爺爺，你有什麼要說的麼？在我面前，難道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弗露婭嗔怪地說道，這位老管家是看著自己長大的，以前她只是將對方當作除了家人以外最爲親近的人，但是父親在這次出發(fā)前曾經告訴過自己，泰勒.布勞爾在許多時候往往能夠爲自己提供許多寶貴的意見。
“小姐，你今年十五歲了？”
“嗯，我馬上就要十六歲了。布勞爾爺爺，你問這個幹什麼？”弗露婭有些奇怪。
“很多女孩子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終生大事了，但以小姐在家族中的身份，婚姻恐怖很難自主。”泰勒.布勞爾終於說出了主題，婚姻對於貴族來說一般說來都是意味著政治連姻或者交易，每一個貴族子弟都早已經有這種覺悟。
“你的意思是……”弗露婭心中一驚。
“沒錯。小姐。事實上家族已經決定在你生日當天公佈你將於伊僻楠伯爵家的繼承人聯(lián)姻。侯爵大人曾經說過，他會讓你決定自己的歸宿，但家族的命令他同樣無法違抗，所以才暗中推動了你這次的行程。
小姐。我覺得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斐文烈皇朝想要重新恢復昔日的榮光已經很難了，而無論是迪特里希還是凱撒，他們都不具備振興帝國的能力，應該說無論是誰現在都很難做到這一點，這並非個人能力問題。而是時代潮流和局勢所迫。所以說，海瑟薇侯爵的崛起和強大已經沒有什麼勢力能夠抵擋，但她缺乏值得真正信任的臂膊，侯爵大人覺得你應該有自己的道路可走，只要像海瑟薇侯爵一樣，纔有可能掌控自己的命運，而不被家族左右……”
泰勒.布勞爾的言語中讓弗露婭感到震驚，同時也充滿了一種讓她怦然心動的誘惑，這樣直白的話語如果落在家族那些長者的耳中，無疑就是一場風暴。恐怕連父親都無法保護他，而自己……弗露婭絕對不想嫁給那個素有花花公子之名的伊僻楠家族的繼承人。
“布勞爾爺爺，你能再說得詳細一些嗎？”弗露婭問道。
“小姐，你現在應該體會到侯爵大人爲什麼要帶著你在身邊處理政務，而且還給你找了精通民政管理和金融方面的老師授課吧？海瑟薇侯爵大人現在的攤子鋪得很大，科迪勒拉地區(qū)、佈列尼亞山區(qū)、卡瑟夫地區(qū)和蘭開斯城，除了需要有經驗的官員之外，最需要的是值得她信任的官員，以你的能力，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基礎實踐之後。完全可以幫助侯爵大人擔負起管理一方的責任，這是你能夠掌控自己命運的絕好機會，難道你會放棄嗎？”泰勒.布勞爾問道，目光十分的銳利。
“當然……不會放棄！”弗露婭的臉上因爲激動而浮現出兩團紅暈。
……
“我不會放棄！”
貝爾侯爵府似乎都在這個尖厲的喊聲中顫抖。貝爾侯爵夫人怒容滿目地瞪著丈夫，如果眼神能夠變成利劍，她早就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穿出幾個窟窿來了。
“隨你的便，弗露婭是不可能再回來了。”伊登.貝爾平靜地看了一眼妻子，轉身走出了房間。
“你不能這樣對我們……”看著丈夫決絕的眼神和離開的背影，貝爾侯爵夫人哭倒在地。
次子阿瑟一直在卡瑟夫軍服役。自從卡瑟夫軍大敗之後，他隨潰軍逃回，整日裡沉醉於酒精的麻醉，看著自己最看重的次子變成了整日醉醺醺的酒鬼，侯爵夫人心如刀絞。而昔日那個孽種現在卻成了一大片土地的擁有者，雖然沒有公爵的爵位，卻有了不弱於公爵的身份和地位，不管自己如何排斥她，對方都是伊登.貝爾的長女……這是事實，並不以自己的意志爲轉移。
然而，最令侯爵夫人發(fā)狂的時候，這麼一支富有潛力的力量，卻因爲自己的原因而遊離於家族之外，不但沾不上她的光，還要承受家族長老們的詰難……很多人認爲，如果不是侯爵夫人一系列錯誤的舉措，海瑟薇就不會與家族離心離德。
現在卡瑟夫地區(qū)已經完全落在了那個孽種的手中，據說那些沒有骨氣的卡瑟夫貴族和商人，紛紛投向對方的陣營，簡直是不知廉恥爲何物!
原本侯爵夫人是想通過聯(lián)姻爲兩個兒子解決前程，可眼看好事將近的時候，卻被丈夫釜底抽薪，破壞了全盤計劃。現在該怎麼辦？
侯爵夫人腦海中已經是一片迷惘……她發(fā)現自己根本無法改變這一切，對於她來說，那個孽種幾乎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只是她卻無力拔出，如果這一切榮光屬於阿瑟或是利汶該是多好，可是想到每天喝得爛醉的阿瑟，侯爵夫人只能用嘆息來表達自己的無奈和憂苦。
……
當六艘懸掛著荊棘鳥旗幟的武裝戰(zhàn)艦駛入佛蒙特的時候，幾乎吸引佛蒙特碼頭上所有人的眼光，雖然佛蒙特城裡的人們看慣了各種各樣的戰(zhàn)艦，但科迪勒拉海軍的制式戰(zhàn)艦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桅桿沒有幾根，卻有著一個巨大的煙囪，艦身上閃爍著金屬的亮澤，可怕的撞角和猙獰的巨弩，就像是一頭全身長滿尖刺的鋼鐵怪獸，真不知道它們是如何浮在海面上的。
而那一個個臉上流露出無比驕傲自豪神情的水手，挎劍懸刀，如行平地一般在艦船上來往縱躍，毫無矯揉造作之嫌，透露出來的剽悍和硬朗讓在碼頭上忙碌的人們都下意識到感覺到這支艦隊來歷不凡。
隨著一列列水手列隊走下船板，佛蒙特碼頭上的人們才意識到這一支艦隊竟然是屬於科迪勒拉海軍的，是屬於海瑟薇領主的，驚奇混雜著些許自豪驕傲的情緒很快就在佛蒙特這座海濱城市裡蔓延開來，相比只有區(qū)區(qū)十幾艘中小戰(zhàn)船的原卡瑟夫艦隊，眼前這支艦隊無疑是一個巨無霸。
而現在……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擁有了一支可以在大海上縱橫叱吒的艦隊，足以保護商船航行四方的艦隊，這份安全感對於任何一個商人來說都無疑是一個驚喜。
雖然水手們的裝束與科迪勒拉士兵們的鎧甲相比，還顯得有些駁雜而零亂，但是那是在海上顛簸，要強求鎧甲和裝束上的完全一樣，顯然不太現實。不過這些都不是民衆(zhòng)操心的事情，他們只知道從佛蒙特港出海，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支強大艦隊在爲他們的商船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