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慕然來到上官斐的院子,便見裡邊冷冷清清的,院子中只有四人,便是上官斐和上官卓風夫婦。
而和老爺子對弈的是風凌瑯。
“嗯,來了,先坐。”老爺子頭也沒擡。
慕然走到風凌瑯身邊坐下,看著棋局,其實勝負已分了。
好一會,老爺子終於嘆了口氣,把棋子丟回棋盅,“不下了不下了,沒意思。”
慕然抿脣偷樂,柳忻垂頭偷笑。
老爺子清咳了一聲,擡眼看偷樂的慕然,瞪了她一眼,纔看著兩人道,“你天天往這兒跑,也不怕別人說說三道四,總歸還沒嫁人呢,這成何體統。”
“這體統一說,外公今日怎麼念起了。”慕然挑眉。
“哼,你不愛惜名聲,不代表其他人不介意,我神醫谷的人怎麼能讓人隨便詆譭,你們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了。”
“外公!”慕然詫異。
風凌瑯眼睛也是一亮,卻立刻起身,拉著慕然的手退後幾步,單膝跪下,“多謝外公成全。”
“呵,你這小子,看不出來啊。”上官卓風忍不住哈哈大笑。
柳忻也忍不住打趣,“凌瑯這聲外公叫的可真順,看來練了許久。”
慕然臉不覺有些發紅,也在風凌瑯身邊跪下,“謝謝外公。”
“行了,不用行這麼大禮,還真當我老頭子那麼不近人情不成,都起來。”上官斐笑罵了聲。
“呵呵,看來要準備了。”柳忻笑著。
“嗯,然兒的親事自是不能馬虎,就交給你們,好好操辦。”上官斐點頭。
“是。”柳忻和上官卓風點頭應下。
風凌瑯嘴角終於帶上了絲笑容,轉頭和身邊的人相識一眼,相握的手也緊了緊。
慕然抿了抿脣,也展顏笑出,反手回握著,心中多出了幾分期待幾分緊張幾分興奮。
上官斐看著兩個幾乎已經忘記其他人的小年輕,不冷不熱的哼出一聲來,酸味十足,“瑯小子也該去準備了,若有半分委屈了我的孫女,哼。”
“外公放心。”
“放心不是說說就可以,行了,你現在就去準備著,然兒留下陪陪外公下棋。”
“外公,現在都這麼晚了,有什麼好準備的。”慕然忍不住嘀咕。
上官斐更鬱悶了,“人還沒過門了,這手已經全拐過去了,外公的話也不聽了是不是。”
“自是不是。”慕然撅著嘴。
風凌瑯眼中帶笑,頷首便離開。
上官卓風也站起身,拉了拉衣服笑道,“我們也去準備準備,忻兒陪我去寫信回神醫谷。”
“嗯。”柳忻含笑起身,兩人也相攜離開。
“還站著做什麼,坐下,天天跟進跟出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學了什麼。”上官斐冷哼了聲,隨後點點棋盤。
慕然無奈,只能整理棋盤,然後開始下起。
意料之中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老爺子笑瞇瞇的定了勝負。
“外公欺負人,然兒的段數怎麼能和外公比。”
“哼,你還敢說,整天跟那小子身邊,也沒學到他棋藝半分。”
“外公,凌瑯也不是輕易下棋的,就是然兒想要看到也很少機會啊,也只有外公才能讓他乖乖任由使喚。”
“嘖,你啊,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早些回去歇息吧。”
“嘿嘿,修者無日夜,然兒今兒就陪外公,外公要不要見見猊風。”慕然笑瞇瞇的過去抱住老爺子的手臂撒嬌。
老爺子眼睛一亮,卻還裝無奈妥協的樣子嚴肅點頭。
空間裡還是沒什麼變化,不過靈草園中倒是熱鬧了許多,生機勃勃的。
空間裡靈氣足,幾個小糰子因爲修煉也長得慢,一個個還是小圓子。
走過靈泉的時候,上官斐目光落到那株長勢很好的鳳凰騰,突然就停下了腳步,看著鳳凰騰神色有些恍惚。
“外公……”
“卿兒十五歲的時候,神仙草的長勢也很好,很漂亮,那麼生機勃勃。”
慕然沉默了。
上官斐走上前,乾脆在鳳凰滕旁邊坐下,拍拍身邊的位置。
慕然點頭上前,在他旁邊坐下。
“卿兒失蹤三年後,我夢到了她來和我告別,我原是不信的,可第二天,你孃的神仙草……一夜間枯死了,當初能維持著我找人的信念,便是那株長勢很好的神仙草,可惜……”
“外公……”慕然眼眶有些發紅。
“哎。”上官斐搖頭,擡手輕輕拍了她的頭,手輕輕的撫摸那株鳳凰騰,“所幸你娘還留下了你。”
慕然抿脣,她突然不敢告訴外公,自己的命是用孃的命換來的。
上官斐從袖中拿出一個珠光藍色的小錦囊交給她,“這是你外婆給你孃的,打算在她出嫁的時候才送,不想……現在外公就代替你外婆和你娘,把這給你了。”
慕然手一緊,目光落到他手心上邊的小錦囊,眼眶發熱,眼前也開始朦朧起來,擡手接過錦囊。
“打開看看吧。”上官斐說著。
慕然點頭,輕輕打開錦囊。
倒出來的是一顆血紅色的珠子。
慕然吸了吸鼻子,這顆珠子她認得,是魂契血珠。
醫師和武修契約有兩種,一種是同心契,契約雙方相互扶持同心同德不離不棄,即便有一方先亡,另一方也終生不得再擁有伴侶,不能變心,不然便要受契約時時折磨之苦。
而另一種,便是魂契,也可成爲共命契約,靈魂上的契約,生死相隨,即便是死亡,契約二人的靈魂也會繼續綁定著,若有造化甚至還能再遇續前緣。
但弊端也有,若是死後無法再遇到契約的那一方,無論轉世多少回,註定都要孤老,直到兩人相遇。
輪迴都是隨機的,洪荒宇宙如此之大,誰能確定自己會輪迴到哪裡,何況輪迴後便不再有記憶,不知尋。
因此用這個契約的很少,當然,少的另一個原因還是因爲魂契血珠。
這顆珠子煉製過程和條件都極爲苛刻,需取相愛兩人心口精血,置於雙方心口中交換淬鍊三千天數。
慕然瞭解這顆珠子的來歷,當年上官斐同樣把這顆珠子交給她,只是晚了許多,也是神醫谷出事前一段時間,那時候她和風凌瑯約定等他凱旋迴來解甲歸田便結契。
這是外婆和外公花了十年的時間鍛造的,可惜相愛兩人,終究都不會願意看著愛人死,外婆因爲一次意外而生命垂危。
外公要和她契約,她卻使計支開外公,然後撒手人寰,並留下一封信,絕對不許外公追隨而來,不然她即便成鬼也不會投胎,直到魂飛魄散,雙方永遠無緣再見。
而且那時候他的幾個孩子都還小,上官斐終究沒有跟著去。
娘長得極爲像外婆,這也是外公對她那麼寵愛的原因之一。
“要不要用,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上官斐也沒解釋什麼,嘆了口氣,拍拍衣服起身,朝果林走去。
慕然看著手中的血珠,嘴角輕輕勾起。
上輩子得到這顆珠子的時候,她從未想過去用,醫師沒有自保能力,如果雙方中有一個會出事,那麼是醫師的可能性很大,她不願意一旦自己死了,風凌瑯也跟著來,他的一生還長著。
可現在不一樣,回溯上輩子的那十年裡,她跟著風凌瑯,見證了他的行屍走肉,見證了他絕望的孤寂。
死是最容易的,而最痛苦是活著的人,她寧願風凌瑯隨她一起去,也不願意他再那樣絕望的渡過每一天。
就像當年看著風凌瑯自刎一樣,那不管對誰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國宴如常舉行。
王都這兩天比之前熱鬧百倍,因爲要來的人都已經到了。
只不過慕然這兩天都沒出門,一是不喜歡熱鬧,二是被柳忻抓住傳授新嫁娘的一些禮節規矩等。
這些天也不是沒有人上門拜訪,汝陽王府可以說天天門庭若市,有本國的人,也有他國的人,多半都衝著神醫谷而來,不過無一例外,都一一吃了閉門羹。
直到國宴那天,他們才終於見到了神醫谷的人。
一羣白袍醫師走在奼紫嫣紅的人羣中,格外的顯眼。
而同時顯眼的,還有另外一羣統一醫師袍子的人,煉藥會的。
沒有想到連煉藥會的人竟然也來參加晉元國這樣一個小國的國宴,不少人都驚詫不已。
而且來的竟然還是煉藥會傳說中的會長,可惜的是帽子太大,袍子領子太高,基本都只能看到個鼻子。
神醫谷的卻沒有這般神秘了,雖穿著袍子,卻都沒帶上帽子,所以當大家看到青絲如雪,容貌卻依然俊朗如若只有三十左右的藥聖上官斐時,神情都極爲微妙。
長生不老,返老還童,這些詞眼,誘惑力可見非一般。
致使相伴藥聖左右的兩個年輕少女也受人關注,都在猜她們的身份,最想知道的自然是哪個是凌慕然了。
渝州的事情並沒有因爲國宴的事情而淡化下來,相反,在這兩天異國之人來後傳得更兇,那簡直是被當成一個驕傲來訴說出去。
周圍的人還在目光灼灼的觀望著,兩大boss便碰了面。
“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這把懶骨頭竟然也會走出家門。”白袍人的聲音聽起來渾厚有力,並不蒼老,但從他衣服上的標識不難分辨,這是煉藥會那位神秘會長,也是爲數不多的藥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