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房門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圓桌上還泛著熱氣的蓮子羹,紈藍的瓷盅靜靜的立在那里,卻又陡然勾扯起來,方才她端著它,腳下虛軟,幾乎不穩的一幕。
他沒想到隔著庭廊,會看見如此情景,措然的驚愕中,幾乎下意識的便奔了過去,卻又在極近的廊柱邊,硬生生的頓住了腳步,掌握成拳,越攥越緊......
沒有人知道,他多害怕那一刻的自己——殘酷的偽裝突然破爛不堪,全然的系在那個背叛自己的女人身上,讓他只想沖過去,再也不放手......
可是,他還是用盡一切將激蕩的胸臆克制住。
她背叛了他,他無法原諒被這樣一個女人踐踏自己的真情和驕傲,這是他所經受過的最大的恥辱,他不能原諒......他曾以為,她不會去的,他沒有戳破,因為他以為自己可以相信她愛司徒宇,他以為她知道他最恨的是什么......
但她去了......
那天的自己,發了狂似的想要把她撕毀。
他發誓要用百倍的傷害,來讓她償還對他的辜負。
然后,他做到了......
他成功的背棄了她。
做到了讓她心傷至此,卻不能有絲毫的怨尤,也做到了讓她心灰意冷,視他為陌路......
于是,他愈發變本加厲,一盅蓮子羹,都能成為他傷人的利器。
......
那你以后每天就專門為宛心做蓮子羹。
她答應他苛刻無理的要求,可是眸里卻寫滿了苦笑和決然。
只是,傷害她,為什么自始至終都沒有讓他感覺到過一絲快意,反而是自己越來越疼,......
......
少奶奶最近是消瘦不少,這身子骨也是熬不住啊,還日日跑來廚房為二夫人煮蓮子。
身子撐不住就別做,對他明說,他也不會讓她硬撐著......這次挺過去了,那下次......
她到底是太傻,還是倔強,抑或是為了陷他不義,讓他...心疚......
那...她也做到了......
胸中霎時堵了一口悶氣,心每跳一下,都跟著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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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江宛心見他又是蹙眉失神,目光卻凝落在桌上的那一盅蓮子羹上,美眸一沉,心下有了思遄,方若慈剛走,他就來了,卻在院中流連而不入門,神魂渙散的盯著一棵梅樹,前幾次,她也曾瞧見方若慈在那片梅前踟躕,似是極為喜歡的模樣,......而那蓮子羹,也是方若慈烹煮送來的......
目色中的晦暗又是一閃而過,卻是恍若毫無芥蒂的帶了困惑的柔聲開口,“相公可是也要嘗嘗姐姐送來了蓮子羹?”
聞言,司徒宇渾身一僵,“不是!”他脫口而出,卻帶了一絲倉皇,隨即便往內臥走去,臉色更顯沉冷。
江宛心跟著他,小心的伺候他解下外衫,“姐姐手藝甚好,但是不知是不是宛心嘴挑了,這幾天姐姐做的這蓮子羹,越乏鮮美了。”
他的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卻沒有說什么,只拿開了江宛心為他解扣的手。
見狀,江宛心以為話正中下懷,于是便繼續道,“宛心不敢對姐姐有什么微詞,也想著小心侍候,但整日勞煩姐姐為宛心煮羹,怕姐姐還是會有些......”江宛心微抿唇,似是欲言又止。
“有些什么?”司徒宇解扣的動作一停,背對著江宛心,眉目凜然,口吻亦是透著不悅。
“怕是...有些介懷,所以這羹.....”她知道,她在賭.....
“她沒怠慢過你。”司徒宇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望著江宛心,像是在等她還會有什么說詞。
一句話,就讓她知道自己賭輸了.....
有的時候,心里藏著另一個人,根本就不用太多證明,只稍一句維護,就能說明一切。
江宛心卻是換上了巧笑的眸目,盈盈近身,“這宛心怎會不知呢,自打宛心過了門,姐姐對我一直是疼愛有加的,相公也別再因那事氣惱姐姐了,雖說.....”
“行了,別再提她!”這一聲促喝,卻是她要的結果,江宛心斂首咬唇,仿若生了委屈,無辜惹憐。
司徒宇的神色稍緩,卻也只是淡淡一句,“你好好顧念自己和孩子便是。”
語畢,司徒宇坐到床畔,欲換上軟適的布鞋,心中卻是在交疊著各種痛感。
江宛心以為他要歇息一會,便輕輕坐到他身邊,臉上染了紅艷,卻只低首弱聲道,“相公可是要睡回午覺,讓...宛心伺候可好?”說罷,就將身子稍稍靠了過去。
卻見司徒宇微微側身,不著痕跡的避開了她的依靠,只道,“我只是想換鞋,一會便要開膳了。”
此時的江宛心雖羞惱不已,卻還是鼓了勇氣伸手附上他的胸膛,我見尤憐的喃聲道,“可是...相公,已經好久沒碰宛心了。”
司徒宇劍眉一蹙,旋即起身,“你有了身孕,好好調養身子,以后再說。”
“是。”江宛心低下頭,一番楚然惱意卻翻涌而來,秀眉糾蹙,半晌,抬首望向桌上的蓮子羹,嘴角浮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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