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爺使勁把頭歪過來看著羅大舌頭說:“我說結巴,過會咱們可就死了,你沒有什么遺言嗎?”
羅大舌頭苦笑了一聲說:“球,球的遺言,老,老子又,又不,不怕死。”
小七在旁邊說:“你不想海棠和你兒子了?”
羅大舌頭聽見海棠這兩個字瞬間就沉默了下來,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我突然想起了父母還有諸葛十三,他們都在等我回家。
或許人卸下了親情和愛情的擔子都是不怕死的,因為沒有了親情和愛情活著也就沒有意義了。沒有意義的活著不如死了,死是最好的解脫。
導員突然轉頭對我說:“你后悔嗎?”
我嘆了一口氣說:“當然后悔了,不該把你們都牽扯進來,此事都是因我而起,你們原本可以有一樣的生活。”
小七打斷我的話說:“不一定啊,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就算你小北不會出現。可能會有小南小西小東,我們終會遭此一劫。你可別說拖累,咱們早就是一個整體了能死一塊那是早就注定好的,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媳婦。”
導員說:“對啊,過命的交情,沒有什么誰對不起誰。”
這個時候聽見了腳步聲和一個人好像嘴被堵住了卻特別像大聲叫喊發出的“唔,唔”的聲音,應該是第六個人來了。
徐大爺把頭抬起來一看瞬間就樂了,開心的說:“你們快看看,是那孫子。”
我們急忙抬頭去看,都樂了。那不是白老狗嗎?不是白塔教的高級教徒嗎?現在跟我們一樣淪為祭品了。
無心把白老狗直接扔在祭壇上,然后麻利的解開繩子固定好手腳。弄完之后把他嘴里塞的布給拔出來。
白老狗嘴里的布拔出來之后立馬就對無心說:“大護法,我對咱們白塔教那是忠心耿耿啊,您為什么要這樣做?”
無心冷笑著說:“你以為我這次來是專門協助你的,我是來祭祀我們白塔真人的。正因為你忠心耿耿所以賜你最至高無上的榮耀,用你的血去祭奠我們真人。”
白老狗慌張的說:“大護法,您不能這么做,就繞小的一條命吧,小的下半輩子,不,這輩子加下輩子都當牛做馬的伺候您老人家,您就繞了小的這一條命吧。”
無心看著他說:“這里需要六個祭品,難不成你不當祭品,我來當。”
白老狗急忙說:“大護法,您放了我。我馬上去跟您找祭品。找個年輕的,童男童女也行。”
無心冷冷的說:“吉時馬上就到,已經沒有時間了。”說完就走了。
徐大爺對白老狗說:“白老狗啊,白老狗,你說你幫白塔教咬了一輩子人,最后把你給吃了,你說你圖什么?”
白老狗突然轉過頭蹬著徐大爺說:“關你什么事?老子怎么樣是老子的事。”
小七學著白老狗的腔調說:“求您別殺我,以后我當牛做馬的照顧您。”
白老狗頓時覺得臉上無光,對小七咆哮道:“滾,笑話我有什么用,你們不也是被困在這里了嗎?”
徐大爺笑著說:“最起碼我們不怕死,跟你不一樣,你不但怕死,還是被自己的主子殺死的。”
白老狗突然笑了起來,轉頭對徐大爺說:“當年那個翻野墳的不是一樣要把老子弄死,兩個人一樣,都他娘的不是什么好東西。”
徐大爺說:“六爺那是為了救別人才要你死,可是你這個主子單純的拿你當祭品,能一樣嗎?”
白老狗沉默了徐大爺的這句話就像一把鋼刀一樣把他捅了個透心涼,他白老狗被拋棄了。幾十年前被六爺拋棄了,現在被白塔教拋棄了。換個角度想,他是個可憐人。
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說:“老二,你后悔嗎?”
徐大爺坦蕩的說:“人固有一死,咱們都活了那么多年了,早就該死了。有沒有親人,死就死,沒什么好怕的。”
白老狗嘆了一口氣說:“如果給我個機會,可能當初我不會選擇背叛六爺。”
徐大爺驚訝的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你覺悟了,行,這幾十年沒白活。末了還知道自己錯了,不容易啊。”
小七說:“咱們能死一塊也是一件好事啊,黃泉路上您兄弟二人又能結伴同行。”
無心已經換好了一身道袍過來了,對我們說:“諸位,吉時已到,讓貧道來送各位一程吧。”
說完直接跳到祭臺上拿出小刀,把我們的手腕給劃破。一股疼痛感從我的手腕傳到大腦,一斜眼就能看見我的血順著血槽流淌到最中間的那個圓形的黑洞中。
沒有一個人哭泣,或許都已經看淡了生死了吧,都在默默的看著自己的鮮血不停的流淌。
無心跳下祭臺,在下面邊來回的跳著邊嘴里不斷的叨念什么,就跟東北的跳 大 神一樣瘋瘋癲癲的。這或許是一種通靈的行為吧,告訴白塔真人開始祭祀了。就跟快遞小哥打電話給你說下樓取件是一樣的道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不知道血往外流出去多少,只覺得身上特別冷。嘴里開始不停的叨念著我爸媽和諸葛十三的名字,或許那句話不錯,人死之前會看見自己最重要的人。
許多我難以忘懷的事情就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眼前不停的閃過,慢慢的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混沌。眼前一片模糊,就好像隔著一塊磨砂玻璃一樣。
恍惚中我突然聽見一個人在念詩,他念的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個人的聲音非常熟悉,不是徐大爺。會是誰呢?我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可能因為失血過多大腦無法正常的進行思考了吧。
又聽見了幾句模糊的交談聲,可是已經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了。冷不丁又聽見好幾聲槍響,這一切的一切到底發生了什么已經與我無關了,現在我只想睡覺,真的好累啊。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在一個有花有鳥有樹有山的地方。我的家就住在河邊的一個小木屋之中,養著雞鴨牛羊,種著瓜果蔬菜。
屋后有一大片的野生的月季,開著黃的、紅的花朵,特別漂亮。我媽正在拿著鋤頭給院子里的菜地翻土,我爸正在和諸葛十三坐在河邊釣魚,兩個人有說有笑的。
看見我就招呼我過去,我爸對我說:“小北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該要個孩子了。我跟十三商議了,頭一個孩子跟咱們家的姓,第二個再跟十三的姓。”
我愣在了那里,因為這是個夢,我快要死了,所以做了一個夢。我爸見我不說話就拽了拽我的胳膊說:“怎么了,小北,你怎么不說話?”
我開口說:“這就是個夢吧,我不是快要死了嗎?”
諸葛十三對我溺愛的笑著說:“傻瓜,你睡糊涂了吧?這怎么可能會是個夢,你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說完過來拉住我的手,冷不丁的一拉我的手我竟然覺得諸葛十三的手是有溫度的。突然間我的腦子很亂,讓我又些懷疑,到底這個是真正的現實還是夢境。
我爸說:“你魔怔了吧,我這不是在跟你說正事的嗎?別裝傻啊,趁年輕多生幾個給我和你媽看著。我們都老了沒什么事干,就剩下看孫子的指望了。”
諸葛十三關切的看著我說:“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那都是夢。”
我蹲在我爸和諸葛十三中間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全和溫暖,這是只有兩個愛自己的男人才能給予的安全感。
這一刻是不是夢已經不重要了,我抬起頭笑著對我爸說:“生,明天就生,生個十個八個的,給你們看著。”
我爸笑的合不攏嘴,拍著我的肩膀說:“你要把我和你媽給累死啊。”
我噘著嘴說:“你不是想要孫子,生了你又嫌累,那我不生了。”
我爸急忙陪著笑說:“哎呦,我的小祖宗,剛才的話收回,生,必須生,生個足球隊,以后全都去踢足球。”
諸葛十三在旁邊笑著說:“爸,那咱們的足球沖進世界杯是指日可待了。”
我的身后傳過來一個聲音:“小北,咱們該走了,別傻了。”
我回頭一看,嚇了我一跳,這個人竟然就是我自己。我有些發愣的說:“去哪里啊?為什么你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那個我說:“回到現實啊,我是來接你的,如果你一直留在這里會死的,快跟我走。”
我轉頭去看我爸和諸葛十三,可是卻發現河邊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再往遠處看小木屋和我媽也沒有了。
我失望的回過頭對那個我說:“他們都去哪里了?”
那個我說:“沒有他們,都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
我看著剛才我爸和諸葛十三坐過的地方,心情失望到了極點。強忍著眼淚對那個我說:“咱們走吧。”
那個我轉過身說:“跟著我走吧,我帶你回去。不管什么人叫你都不要回頭,也不要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