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鐘磬一把抱住甄十娘,“十娘,十娘……”他身子瑟瑟發(fā)抖,雙手無措地摩挲著著甄十娘的后背。
甄十娘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胸前,第一次,她雙手主動繞過沈鐘磬身體,緊緊地抱著他。
燭光如豆,夜色寧謐
伴著清晰的淺淺的呼吸聲,一股祥和寧靜的氣息自甄十娘身上慢慢地擴散開來,漸漸地,沈鐘磬安靜下來
粥涼了,沈鐘磬固執(zhí)地招呼秋菊換了碗熱乎的。
經過一通驚嚇,甄十娘一點食欲也沒有,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沈鐘磬懷里,一口一口地任他喂。
他剛剛是嚇壞了?
為什么會害怕?
靜下心來,甄十娘仰頭看著沈鐘磬微微泛著白的臉和專注的神色。
不知為什么,明明知道他真正喜歡的是楚欣怡,可是,對上沈鐘磬這從沒有過的失措無助和他蒼白的臉,甄十娘還是不由自主地一陣心疼。她主動握了沈鐘磬的手,小鳥依人地把臉貼在沈鐘磬胸口,聽著他砰砰的心跳,“妾這也只是未雨綢繆罷了……”見沈鐘磬手指又僵起來,甄十娘話題一轉,聲音格外的溫柔,“小時候,每到過年母親都會給壓歲錢,明明知道一定有,可還是睜著眼熬到子時,磕了頭把紅包拿到手里,藏到枕頭底下心里才踏實。”調侃道,“許是女人的心眼都小吧。”她抬頭看著沈鐘磬,“……妾這樣做了,心里才會安穩(wěn),踏實。”
這個男人啊,有一身的毛病,霸道,冷酷,自以為是,放在前世就是個渣。可是,無論他有多少缺點,不管他喜不喜歡她,她是一點也不舍得看到他難過!
甄十娘聲音少有的甜膩,“妾還有許多事情沒做完呢,怎么舍得走。把回春醫(yī)館搬去上京后,妾還要把他們發(fā)揚光大呢,以后做大了,妾還想再開一個大學塾,專門教習醫(yī)術和護理知識。學成了就留在回春醫(yī)館……”她一樣一樣地數(shù)落著,恍然一個充滿夢想的小女孩,躺在心愛的人懷里說著她的遠大理想。
沈鐘磬就擁緊了她。“……好,你明天就隨便挑幾件玉器,我讓余慶拿到上京城最大的當鋪去給你當。”
隨便挑幾件玉器?
去上京城最大的當鋪當?
當鋪再大也得看東西值不值錢啊?
隨便幾件玉器怎么可能當出四五萬兩銀子。
甄十娘怔了下,隨即恍然,她有些猶豫,最后毅然點點頭,“妾聽將軍的安排。”
沈鐘磬松了口氣,“十娘……”他低聲商量道。“你身子不好,以后醫(yī)館的事兒就少操心,都交給盧俊吧。他自我開始帶兵就跟著我,為人心性你絕對放心,我明兒再把竇璋也調回來。讓他幫你張羅醫(yī)館開業(yè)的事,你只檢查他們做的合不合你的要求就好……”
她是真的再不能這么操心了。
可是,沈鐘磬也知道,回春醫(yī)館還有她那個背著他隱藏在安樂的達仁堂都是她的最愛,是她的追求,這個女人,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她喜歡干事業(yè),喜歡獨立自主,不喜歡窩在家里做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將軍夫人。
甄十娘眨眨眼
竇璋是沈鐘磬名下十八家主產業(yè)的總掌柜,巴巴地把他調回來幫自己張羅一個小醫(yī)館……是不是,殺雞牛刀了?
沈鐘磬做事雷厲風行,又被他有意渲染,不到二天,甄十娘要在上京城選址開醫(yī)館的事便轟動開了。
太醫(yī)院里,幾個吏目正津津有味地議論著。
“……聽說相中了長寧公主的老府邸。”八品的吏目張順嘖嘖地砸著嘴,“那位置,可是上京城最好的了,不是風水不好……”想到在那里生出三頭六臂妖孽的畢竟是當今萬歲的同胞妹妹——長寧公主,張順把話生生地咽了回去,他話題一轉,“就這樣,那么一大片地方,沒個幾十萬兩銀子也下不來!”
吏目李桐就左右瞧了瞧,壓低了聲音,“聽說沈將軍不同意把回春醫(yī)館搬到上京城,沈夫人就把陪嫁和給嬪妃看診得的賞賜全當了……就在德盛昌當?shù)模笳乒窨瓷驅④姷拿孀咏o了高價……”又道,“我表弟就在德盛昌做小二,還是他親手給辦的呢……”
眾人一陣嘩然
“……你說,她也沒多少活頭了,還折騰個啥勁?”有吏目問道。
“還不是圖個響名嗎?”張順一哂,“要是我也這么干,左右也沒幾年活頭,留下那些金銀珠寶的干什么?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還不是添活給了后一房的小老婆。”夸張地做了個砸錘子的動作,“還不如這么一錘子砸下去,醫(yī)館做大了,人也就名垂千古了!”真在上京城把回春醫(yī)館開起來,她甄十娘就是大周醫(yī)界的一位開山鼻祖,是一定會名垂千古的。
說著話,感覺屋子特別靜,眾人都奇怪地看他,張順一回頭,李太醫(yī)正面沉似水地站在太醫(yī)院門口。
“都沒事了,沒事就去院子里跑三圈!”見他回過頭,李太醫(yī)厲聲喝道。
張順一激靈,忙低了頭整理手邊的病案。
李太醫(yī)臉色青黑地走進院使蔣衡的屋子。
蔣衡正拿了內宮的病志檢索,見李太醫(yī)進來,頭也沒抬,“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叫你呢。”隨手拿起公主府對牌扔過去,“長寧公主受了風寒,溫太醫(yī)去了內宮瞧五皇子,我一會兒也要去太和殿輪值,你就跑一趟吧。”又道,“長寧公主是太后的掌上明珠,這以后……萬歲也疼的緊,讓別人去我不放心。”
想起長寧公主那乖戾的性子,李太醫(yī)就皺了皺眉,萬般無奈地接過牌子,“……聽說萬歲找了您?”他不忿地看著蔣衡。
蔣衡低著頭繼續(xù)檢索病志,“……萬歲問了問太醫(yī)院的貼補和太醫(yī)、吏目、醫(yī)士各品級一年的薪俸情況……大約是想制定個章程吧。”他語氣有些漫不經心,聽不出是喜是怒。
萬歲要首開先例支持民間醫(yī)館,在太醫(yī)院引起了巨大的轟動,眾太醫(yī)紛紛跟他抗議,要聯(lián)名上奏阻止。若是別人,他也就隨波逐流了。
可是,回春醫(yī)館的館主是甄十娘。
那日在七皇子的怡和殿,他可是欠了甄十娘一個天大的人情!
沒有甄十娘力保,他牽頭聯(lián)名放棄七皇子的治療,那種情況下就等于戕害七皇子。鬧不好,就是滅族的大罪。
歷來太醫(yī)因治死皇子公主被滅三族點天燈的屢見不鮮。
今天還能坐在這里繼續(xù)做院使,甄十娘,就是他蔣衡的再生父母。
所以,萬歲問起他用財政資金扶持民間醫(yī)館是否可行時。他便毫不猶豫地點頭稱,“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極力主張萬歲扶植回春醫(yī)館,看到龍顏大悅。他也慶幸自己做對了一件事。
誰知,他的太醫(yī)院卻鬧翻了天。
蔣衡真不明白,那些小吏目也就罷了,他們這些大太醫(yī)那日可都是聯(lián)了名的,甄十娘對他蔣衡有恩,對他們一樣也有恩,為什么這些人就過不去這個坎呢?
“……回春醫(yī)館開在梧桐鎮(zhèn)也就罷了。”見蔣衡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李太醫(yī)一屁股坐下來。“現(xiàn)在聽說朝廷要給貼補,竟大張旗鼓地開到了上京城!”他指著外面,“你知道她把館址選在哪嗎?”聲音頓了下。“就選在了長寧公主的老府邸!那可是咱上京城最好的地段了,和太醫(yī)院就隔了兩條街,真讓她在那兒開成了。以后我們太醫(yī)院還往拿擺?”又道,“這不是打我們的臉嗎?難道要讓我們這些老太醫(yī)天天出去跟她打擂臺!”
李太醫(yī)氣的吹胡子瞪眼家,呼呼直喘。
真是豈有此理!
聽說甄十娘在梧桐鎮(zhèn)開了個別開生面的醫(yī)館,門口病人絡繹不絕,銀子像流水似的花花地往兜里淌。
他們幾個太醫(yī)吏目剛合計好大家出資在上京城開一個,地方都選好了,她那面就殺了過來,回春醫(yī)館名聲叫的那么響,又有褚榆鐘霖這些民間名醫(yī)坐鎮(zhèn),現(xiàn)在萬歲還要扶持,果真讓她搬過來,他們的醫(yī)館哪還能開起來?
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讓甄十娘把回春醫(yī)館開在上京城!
有沈鐘磬做后臺有什么了不起?
別說外面風傳他不贊成,甄十娘正東盤西借地找資金呢,就是他力挺甄十娘,他們這些天天給皇子皇孫瞧病的太醫(yī)也不是吃素的!
“你想遠了……”蔣衡聽了就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是皇家的大夫,只給皇親貴胄和受萬歲特別恩遇的重臣瞧病,她們專門給老百姓瞧病,回春醫(yī)館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笑看著李太醫(yī),“對于這個,沈夫人昨天還特意來找過我和溫太醫(yī),她已保證,她會想辦法求了太后討一道圣旨,以后凡是皇親貴戚到她那瞧病的,一定要有我們的推薦信,否則,回春醫(yī)館一律不得收診。”又安慰道,“有了這道圣旨,我們還是能轄制她的。” 調侃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們都赤膊上陣去和她打擂臺的!”
她要請圣旨?
李太醫(yī)怔了下,隨即臉色漲的紫紅。
這圣旨有屁用?
看著是轄制,可是,若果真他們治不好的病,人家又是皇親,一句話要去回春醫(yī)館碰運氣,他們敢不寫信推薦?
太醫(yī)院治不好,給推薦到回春醫(yī)館……回春醫(yī)館治好了,豈不是打了他們的臉……這樣,以后……豈不是他們要天天被人打臉!
這承諾看著誘惑,實則喪權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