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內風云 001 棺材砸門
大瀝朝,泓帝三十五年。
余杭城,春。
秦府門前,高階上,左右大石獅拱著猩紅大門。
臺階下,一對黑色精雕的金絲楠木棺材,無聲肅冷。
棺木后,秦沉歡素麻白衣,玉面如冰,眸瞳如潭,靜立不語。
大門本有門房站著,一見秦沉歡帶著棺材殺來,人哧溜縮了回去。呯!猩紅大門迅速關閉。
“秦府長房的三姑娘厲害啊,居然抬著兩幅棺材來砸門。”
“誰讓秦老爺做的絕,親生兒死了都入不了門。”
“不是秦老爺做得絕,是寡婦上位的呂氏太絕。”
“寡婦不絕怎么鳩占鵲巢呢。”
“那是,誰讓人家為秦家生了豫州第一名的舉人兒子啊,如今鯉魚跳龍門都快進翰林院了啊。”
“對對,那是人家有本事會生。”
聽著眾人議論,痛楚的記憶飛速劃過沉歡腦海。
為救哥哥,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她雙膝凍僵,惡毒的秦府當家主母呂氏命人拖她進府,打斷她的雙手雙腿,丟進祠堂的枯井。
撕心裂肺的痛依然鉆心蝕骨,香魂飛散的轉眼間,自己又站在了秦府的大門前。
逆勢輪回,重生8歲,本該慶幸,可偏偏又晚了一天。
前世這天,她父母應秦府之約帶著她回府的路上被劫匪殺害,她被奶媽抱著滾下山坡,奶媽死了,護她逃得一命。等她醒過來時已經是十日后,父母被送回親祖母燕氏老家青山鎮出了殯,致死也沒有再踏入秦府大門。
心已破碎,再無痛覺。
無色薄唇無色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徐徐的低垂眼簾,蓋住深邃冰涼的眸瞳中暗壓的肅殺。
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平靜如水,但,她必須冷靜。
前世哥哥和姐姐就是為了將父母牌位送進秦家祠堂才被呂氏逼著放棄了全部家產。從此,兄妹苦不堪言,直至三人生死相別。
今生,豈能讓歷史重演!
沉歡背后立著一位英武少年。
他看著女孩面對父母雙亡,卻一直寧靜得出奇,弱小的雙肩似扛著一座大山,讓人看得心痛。聽到周遭議論,便知事情復雜,忍不住問,“你還好嗎?”
沉歡緩緩抬頭,翦眸變得平靜如水,扭頭看他。
少年雙眸神采奕奕,亮如星辰,眉如箭,鼻懸梁,輪廓似雕,銀冠束發,身著玉色暗銀水波長衫,3寸嵌玉硬帶束腰,沒有多余裝飾,卻正好襯出英姿勃發,霸氣天成。
他是沉歡兩世的救命恩人,前世自己醒得晚就沒有見到他,所幸今世有緣得見。也許,這就是好的開始。
少年一直沒自報家門,也許不想說,她也沒開口問,今生她注定心狠手辣,不想與任何人除了利益外交集過深。聽他們一口京腔,身邊的人帶著木雕的腰牌上刻著一個“寧”字。猜想是盛京寧家大戶,以后若有能力報恩,一打聽也必能找到的。
沉歡露出一絲艱難的笑容,嘶啞著聲音輕聲道,“謝謝公子幫了沉歡那么大忙。”
少年聞言,柔聲道,“舉手之勞。”
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很好聞的似香非香的味道,就像初春綻放的第一朵茉莉落在水中,將那淡淡的初香順著蕩漾的波瀾幽幽的化開去。
很清新、很干凈,令人眼明心寧。
“你可以再幫我嗎?”沉歡很恭敬的彎著腰行了禮,“我還需要通知母親家的人和青山縣的哥哥姐姐趕來。單憑我,秦府是進不去的。”
“你想如何?盡管說,陳長隨會聽令與你。”少年看了一眼身邊的陳長隨。
沉歡也不客氣,爭分奪秒,將動靜越鬧越大,不能讓秦府緩過勁來。
“煩勞陳叔幫尋人先在府外搭個場子,免得棺木落了陽。”并說了母親娘家周氏宅子位置和青山鎮哥哥姐姐住的位置。
看著小小人兒卻鎮定地吩咐得妥帖,陳長隨不由打量她一眼,轉身吩咐了兩個隨從分別去通知周家和青山縣的人。
沉歡回頭看一雙棺木,錐心般的痛頓時彌漫全身,緊握拳頭,骨節發白。
少年皺了皺眉,伸手握住她的拳頭,拂開她的手指。她身子僵了僵,隨即順從的手緩緩的松開。
有力的手掌將暖流注入,在沉歡心里化開,卻還是掙脫開。
見她小小年紀就避諱男女,少年啞然失笑,“你不是還有哥哥姐姐嗎?不必怕。”
沉歡頷首。
是,幸好身邊的還有親人在。
過了約莫一刻鐘,陳長隨帶著專門搭棚子的商戶回來,跟了一幫人搬了竹竿竹篾,搭起了臨時入殮的起脊棚子。之前的棺材鋪也趕著送來兩套最好的貢錦緞入殮衣冠。
沉歡不由敬佩陳長隨,果然是京城大戶出身的,會辦事。
不多久,首先趕來的是她的二舅周鼎和二舅母趙氏。
趙氏一看見沉歡便哭著將她摟入懷里,眼淚止不住落下,“大姑奶奶、大姑爺怎么就出這樣的事,剩下可憐的孩子可怎么好……”
沉歡摟著趙氏軟軟的腰,心酸,卻無淚。
周鼎眼圈紅著哽咽,“歡兒這是打算如何?秦府……”
沉歡立刻打斷他,“請舅舅做主,必須讓父親母親在秦府出殯,”
周鼎一頓,訝然看著沉歡,她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以前她可是只知道玩的小女孩。
趙氏有些猶豫,為了安撫沉歡,嘴上道,“那是自然。可你怎么讓在府外先搭棚?不怕激怒秦老爺,反而不好說。”
周鼎倒是搖頭道,“姐姐和姐夫是被秦府……當時鬧得太僵,正常的求反而進不去,也許這樣能逼他們就范。”
趙氏知道周鼎說的是除籍的事情,想著就氣不打一處來,揚著聲就道,“正經嫡出長房,難不成人走了都不能堂堂正正的入府,喪盡天良也不能這樣!”
周鼎忙扯了扯她,低聲道,“等秦府來人出來再打算,否則,我們也不能真打進府里是吧?沒得讓姐姐、姐夫不得安寧。”
趙氏皺眉為難頷首。看了一眼一直盯著沉歡的少年和忙碌著的陳長隨,雖不知這人什么來頭,可光看長隨的衣服質地,應該是達官貴人。
沉歡一聲不發,就像受刺激過度的小女孩,趙氏不由心疼地摟得更緊。
她自然沒瞧見沉歡冷冷的盯著秦府大門。
等!
外面動靜那么大,秦府能呆得住才是奇怪的。
果然,秦府憋不住了,大門半開,呂氏的侄兒、剛剛得了外院執事之權的呂道,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出來。
沉歡嘴角噙著冷笑。
呂道,將自己擋在冰天雪地里,盡其所能的當眾侮辱,惡毒的用打狗棒砸斷了自己扒著石獅的雙手將自己拖進府里殺死的人!
沉歡垂下眼簾,將所有情緒壓住。
呂道自然沒把沉歡放在眼里,見周鼎和趙氏也在,臉色一沉,“你們這是在胡鬧什么!竟然敢在秦府面前搭殮棚!”
沉歡忽然小手使勁摟了摟趙氏的腰。
趙氏以為她被嚇得害怕,頓時激起滿肚火,將夫君囑咐她要忍住的告誡全丟腦后了,沖著呂道便罵開了,“你是哪門子的狗屁東西,敢在主子面前叫嚷!秦府長房夫婦仙去,有爾等攔路狗擋道,不在秦府門前搭棚子,難道拆你家呂氏祖廟搭去!你再敢多嘴,休怪我替我們大姑奶奶把你丟到糞坑里去淹死!”
呂氏當家后,呂道沒人再敢瞧不起他,被趙氏毫不客氣當眾罵得難聽,頓時氣急了,張狂地叉腰回罵,“我呸!不過是除了籍趕出府的人,也配做秦府的主子!如今我家長房老爺……”
趙氏火冒三丈,一個小小的秦府外院管事都敢在他們面前大放厥詞,索性松開懷里的沉歡,大步向前,伸手直戳呂道的鼻子,怒罵,“寡婦帶來的不明不白的種也敢公然霸占嫡出長房的名頭!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秦姓長房嫡孫在這里站著!滾回去讓你家秦老爺出來,要不迎我家大姑奶奶大姑爺回府風光出殯,看我們周家率領眾人打進門去,管教他秦老爺丟臉丟到他姥姥家!”
躲在趙氏背后的沉歡靜謐的眸瞳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她真的很喜歡性情耿直又潑辣的二舅母。
她的祖父秦功勛現在最在意的就是名聲。尤其他好不容易洗清秦家背景后,又出了個前途無量的三兒子,三兒子的前程在他心目中是最要緊的。
少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沉歡,父母雙亡,她不悲不哭,眼底的堅韌一點不像七八歲的女孩子。
真是個奇怪的小丫頭。
可沉歡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沒有注意到他的注視。
周鼎見妻子彪悍,頓覺得長臉,腰桿子挺直了,也上前冷聲道,“如果秦府不怕丟臉,那就這么著,我們就在府外做個最氣派的大殮儀式。來福,你去請大樂班子,今晚搭臺,唱個三天三夜。順子,你去請余杭最有名的儒禮和最好的茶房來準備著,全都往最大準備。我這就寫帖子,凡是燕府、秦府、周府沾親帶故的,親朋好友、豫州十縣衙門官員都要請到余杭城。我大哥也正從盛京趕回來。百圍酒席我就在這擺定了!”
燕府是沉歡親祖母,秦府老爺秦功勛的原配。
來福、順子應著忙散開做事去了。
呂道這下臉變了,這樣的陣勢他可擋不住了,趕緊回去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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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懸疑宅斗男主將女主養成騙入碗里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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