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沉歡他們吃了晚飯纔會客棧,程智已經(jīng)回來了,見她進門,忙跟了進來。
“碼頭邊上,所以大家談論的大部分都是漕運的事情。”程智一進門便說。
沉歡點頭,“當然,可有什麼消息?”
“碼頭果然不平靜,如今爭奪總舵主的位置已經(jīng)白熱化了,而總舵主是誰直接影響到各分舵的利益。黑吃黑之前隔三差五的都有,如今都挖出來互相攻擊。據(jù)說盛京鬧得更是厲害。”
沉歡皺眉,“上半年我們每條船多收了百兩,本來我就想算了,現(xiàn)在看來就不該放任不管,我們船量越大,豈不是虧得更加多嗎?如今恐怕更亂了。”
“漕幫雖然有漕規(guī),可外面山高皇帝遠,總舵主爲了讓下面的人滿意,也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畢竟都是利益鏈條。若是我們不強勢些,恐怕就會被牽著鼻子走。”程智撫著鬍鬚道。
一般來說,普通的米鋪商戶是沒有什麼官家背景的,沉歡還算財大氣粗,不在乎一船多個百兩,可普通小商戶就一兩隻船賺些糧食差價,扣下來也就不剩什麼了。要是誰要告,衙門的水深,官官相護,漕幫以後不準你用穿運糧,商戶又找誰哭去呢?
“姑娘,小黑回來了。”雲(yún)裳在門口道。
小黑鑽了進來,“姑娘,入京豫州的分舵主還是那個石舵主。”
沉歡皺了皺,“又回來了?”
小黑點頭,“之前被調(diào)去京師一段時間,不到兩個月新來的分舵主就又回去了,將石舵主給擠回來了。”
“那也好,總算是打過交道的。那他可願意赴約?”
“願意,他說明日晌午就在鎏金最大的酒樓等姑娘。”
沉歡這心放了一半,其他的見了面自然就清楚了。
沒想到,第二天還沒到約定時辰,石舵主就派人來說已經(jīng)定好了雅間,請秦四姑娘大駕光臨。
沉歡有些意外,她請客,石舵主怎麼自己主動定房間了呢?
雲(yún)裳和煙翠立刻當做正經(jīng)見客,仔細的將沉歡裝扮了。在一羣人的簇擁下去了約定的地方。早有兩個守在樓梯口的人急忙上樓去了。
沉歡帶著帷帽,透過白紗和程智對視一眼,便坦然進入。才走到樓梯邊,便有一人從樓梯上下來腰上掛著一枚龍頭牌的中年人,後面跟著兩人快步下樓,走到樓的半道,衝著沉歡他們拱手。
“敢問可是秦四姑娘?”
沉歡站住腳沒說話,寧臻上前一步,將沉歡掩在身後,弓手道:“敢問閣下貴姓?”
那漢子見寧臻氣宇軒昂,忙恭敬道:“在下邢彪。我家主子已經(jīng)恭候姑娘多時了。”
邢彪含笑讓到一邊,彎著腰做了請的手勢。
沉歡也不常與江湖人打交道,卻能察言觀色,看出這位邢彪在石舵主身邊地位不低。石舵主用這樣的方式恭迎,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沉歡大方一笑,“請。”
這間酒樓是鎏金最豪華的酒樓,名字也都取得雅緻,可風格半點雅緻都沒有。只是餐具都是白瓷鑲金,金頭酸枝木筷子,就連桌椅角都貼了壓花的金片。
沉歡第一次見石舵主,見他一臉絡腮鬍,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北方的漢子。
見沉歡他們進來,石舵主站起來,拱手道:“秦四姑娘。”
甘珠和小黑在門口守著,其他人都跟著沉歡進了房間。
石舵主飛快的暗中上下打量她。表面上看上去和十幾歲的姑娘差不多,只是容貌出衆(zhòng)了些,模樣淡定了些。
沉歡環(huán)視屋內(nèi),才轉移視線看著石舵主,“石舵主,久仰大名。”
石舵主哈哈一笑,“彼此,姑娘請坐。”
沉歡也不客氣,在上座右邊坐下。
邢彪帶著兩人立在石舵主的身後,而沉歡這邊程智和寧臻一左一右護著,雲(yún)裳和煙翠端著大家大丫鬟的樣子左右侍奉,倒是比石舵主還多了幾分氣勢。
石舵主也坐了下來,“四姑娘,雖然你是本地人,可鎏金碼頭是石某的地盤,所以,理應由石某請姑娘,請姑娘務必賞個面子。”
沉歡大方一笑,“客隨主意,小女子自然是不敢搶的。理當恭敬不從命。”
石舵主哈哈大笑,“早聞餘杭秦家是詩書禮教世家,是豫州有名的望族。如今貴府的當家人秦三爺已經(jīng)是皇帝身邊的股肱之臣,四姑娘又是家財萬貫,生意都做到盛京去了,聽聞盛京光米鋪就四五家了,石某本以爲四姑娘在我這大老粗麪前,定是要端起架子的,不了姑娘如此爽朗。好好,我石某甚是敬佩!”
沉歡微微一笑,“看來石舵主是非常瞭解小女子了。花的心思不小。”
滷大當年帶著小黑去見他,沉歡曾經(jīng)特意交代了不要透露她的身份。
但看石舵主看似一番客套的話,就已經(jīng)將她的底細交代透了,可見他見她是有備而來的。如此慎重的見面,對石舵主這樣身份的人來說,這種熱情似乎不簡單了。
沉歡不動聲色,端起茶杯品了口。
寧臻不動聲色的往她身邊靠了靠。
石舵主將她的動作收到眼底,也不動聲色的道:“姑娘果然聰慧。”
話既然挑明瞭,沉歡也就不再多做姿態(tài),放下茶杯到:“石舵主可是豫州第一號人物。沉歡不過是想爲自己家人掙個剛夠過活,讓小女子也有幾個添脂粉的錢。因而需要石舵主賞面通融。今日這頓飯,還是得沉歡來請方好。”
石舵主忽然笑容一收,語調(diào)竟然帶著諷刺的味道來:“四姑娘莫不是看起石某乃大老粗嗎?石某本以爲四姑娘年幼持家,僅僅幾年便將家業(yè)弄得如此大,理應是個爽快豁達之人,沒想竟然是如此目光短淺之人,不過一頓飯而已,竟然如此婆媽!”
這怎麼是請人吃飯的態(tài)度?
甘珠和小黑立刻就伸腦袋進來看了一眼。
寧臻沒有動,眸瞳沉了沉,盯著石舵主這邊。
程智有些不解。石舵主是江湖人,說話直倒不奇怪,但沉歡今天的態(tài)度完全以禮相待,無論如何石舵主也算是有身份的人,怎麼樣都該拿出分舵主的氣度來,爲什麼只說了兩句,就變成如此心浮氣躁了呢?這樣看來倒不像請客吃飯了,而是存心找茶了。
他有些擔心的看著沉歡。
沉歡平靜的笑笑,沒有立刻說話,端起茶杯悠然的用茶杯蓋抹去漂浮的茶葉,抿了一口,方道:“我秦沉歡本來就是個女子,婆媽本就正常不是嗎?倒是石舵主的模樣讓我費解。就算說得痛快也要分個時候。我已經(jīng)被石舵主將低摸得一清二楚,而我一無所知,若是我還不懂得收斂保護自己,還一味的傻爽快,豈不是我腦子缺弦,又或許不想活了。”
石舵主挑了挑眉。
沉歡將茶遞到脣邊,慢慢的抿了一口,放下,含笑道:“石舵主雖然知道沉歡的家底,可卻不知道沉歡的爲人。我這個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不爲名而累,面對未知的危險,一定不會冒險。石舵主不也有這樣的時候嗎?比如今日一再與我爭搶請客吃飯一樣。”
石舵主眼中露出一抹愕然。
程智表情鬆快,他早就知道沉歡剛柔並濟,絕對不是那麼容易讓人把控住主動和情緒的。如此看來她心裡已經(jīng)有了應對方法。想透了,也就放鬆了,他背剪手立在側旁,靜觀其變。
雲(yún)裳搖著手中的團扇爲沉歡打風,煙翠端起茶壺給沉歡添完茶,雄赳赳的退到一邊。
寧臻目光平靜,卻露出一抹不著痕跡的欣賞。
沉歡繼續(xù)端杯抿了一口。
茶香瀰漫了雅室,讓人心情不著痕跡的在緩緩的放平情緒。
石舵主盯著她良久,忽然道:“四姑娘不怕我下毒?”
沉歡笑了,“石舵主怎麼還是這樣的人?早聽聞滷少爺說石舵主爲人大氣,出身東北,酒量驚人。可雅室內(nèi)不聞一絲酒氣,石舵主還挑的是我茶山今年產(chǎn)的春茶,足以預見石舵主的一番誠意,若是石舵主要殺我,何必費此周章?何況,石舵主要請我吃飯的理由還沒說出來呢。”
石舵主露出笑意,“四姑娘不是派人來尋石某,要請石某吃飯嗎?怎麼說是我有事?”
沉歡收了笑,正了色,“石舵主若不是要找我說是,方纔試圖激怒我,試探我有事爲何呢?我知道石舵主不但是有事,還是件極爲難的事情,否則,石舵主何必煞費苦心呢?何況求得還是我一個小姑娘,石舵主連這樣的架子都拉下來了,定是沒有其他辦法了。”
石舵主這下坐直了身子,有些愕然。她不過是姑娘家,一眼就將他所有的把戲和心思看了個透,看她現(xiàn)在端坐在她的人中間無比安然寧靜,他的臉上開始有了分凝重和尊敬。
他在江湖打滾了幾十年,可在她面前,竟然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雖然他調(diào)查了她的背景,可總感覺看不透她。她對自己一無所知,但在這談笑的片刻間洞察了他的本意。
他擡頭和邢彪對視眼神,邢彪也剛從驚異中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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