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仙？
自己怎麼會出現如此墮落不堪的模樣？小手幾乎下意識觸摸自己蒼白的臉頰，地上少女的影子卻是在冷笑勾脣，端端看著自己，陌生的媚態妖嬈。
那倒影，不是自己嗎？她怎麼會……會有自主意識！
久央一陣恍惚，擡手下意識觸摸墨玉地面————冰涼如昔，並無異常。
這魔宮並沒有被設下什麼幻術一類，如此說來，唯一的解釋便是…崢…
“離影！？”
她驚呼著後退幾寸跌坐在地面，紅瞳依舊不敢置信鎖定著地面的倒影。
“我，我怎麼會出現入魔分神徵兆！客”
慌亂不知所措著，她明明已經離開那方寸之地些許距離，可地面倒影出的美人影子，卻是絲毫未動，反而慢條斯理梳理著青絲，曼然擡眸看她。
那模樣與久央別無二致的美人嬌豔張了張脣，卻是半個音符都未發出。
但與其近在咫尺的久央卻是看的清楚，她在對自己說“我。”
“我！？我什麼！？”她俯視地面倒影的自己盡是無錯“你說什麼！？”
…………
“無心的恨念牽掛太多，分神入魔不過是早晚的事，如若真有那麼一天……呵呵，本尊願冊封你爲大護法，榮耀守護魔界永世，可好？”
修夜促狹一笑來到久央面前，墨玉地面不隨久央動作而改變的影子，在見到修夜之後似乎要掙扎，逃出久央禁錮囚困。
久央影子又是喃喃一個脣形，眼波橫流凝視修夜————聖君救我。
修夜安撫般看了看地面倒影的久央，勾脣“其實偶爾不經意的訊息透露中，我們可以在周圍的變化裡占卜猜測到未來，現在地面這個魔影在向本尊靠攏，無心你可知，這是在徵兆什麼？”
“……”久央驚愕無從回答。
“她就是你，相由心生，這是由你怨念衍生的心魔。”
“我不信！”
久央凝眉固執眨眨眼，地面少女的倒影隨之眨眼，久央伸手去觸摸那冰涼蝕骨的地面，那影子同樣伸出指尖。
與倒影指尖隔著墨玉相觸，久央恍然……
或許方纔，那只是自己的幻覺？
久央長出口氣方要放鬆，地面少女卻是揚眉冷笑一下，媚眼如波嘆了聲‘真蠢’。
“你是誰！！”
久央側身‘啪’的一聲甩出破靈咒，冷喝伴著一道金光打向地面倒影位置，咒語光華在地面擦出一長串火花，久央驚顫後退，倒影攜著冷笑毫髮無傷款款消失。
“那個影子就是你自己，傷她幾分，你痛幾分。如若你再這般執念下去，心魔勢必會吞噬掉你取而代之……那時候，本尊真想看看無心身爲大護法的樣子，呵呵……”
“你騙我，都是你在騙我，我纔不信，纔不信！”
“信不信，隨你。”修夜低低沉笑，揮袖。
地面久央的影子淡淡掃視一眼自己認定的主人，懶散閉眸似是陷入沉睡，神思遠去……一道紫光化作清風捲起地面塵埃，攜著滿殿詭譎眨眼消散於空。
“你想殺人，想殺本尊……這便是心魔產生的伊始原因。你怨念過多，又急於求成修爲提升，這是心魔成長的原因，現在……本尊要將這個心魔釋放出來取代你，亦可以說，是救贖你們兩個。無心，你可願意？”
修夜半蹲下身捏住久央小巧的下巴，迫使其與自己對視，那翠華如光的紫眸一絲絲玩味纏繞，越來越濃厚，最後如潮瀲灩開來，無聲將久央沁溺包圍在其中。
“來吧，加入我們。”暗紫瞳眸與久央相視而笑，環環相扣暮靄繚繞的瞳眸顏色逐漸轉深。
對著這雙妖異的眸，久央靈魂下意識叫囂反抗，身體卻是不受控制的在點頭。
“入魔，本尊將親自與你設定鎖魂契約。”修夜憐愛拂過久央細滑粉嫩面頰，久央恍惚失神再度乖巧額首。
“應諾永世侍奉於本尊，崇敬魔族，來吧，獻出你的心血來。”
獻出你的心血來……獻出你的心血來……
他站起身來俯視她，廣袖輕揮，修長冰涼的手掌伸到她面前，像是盛情邀請。
那蠱惑的聲音無限循環在耳邊放大，層次綿延似乎聲波都有一圈圈擴散，繚繞摧毀著人心魂。
久央瞳眸空洞，神情卻異常至誠。
素指雙手繁花開過般在心口結印，晦澀難懂的字符在靈臺空明浮現，印記一點點由金光凝聚爲實質，最後一筆填成之時，那原本金燦的仙家印符赫然轉化爲魔焰深濃的漆黑。
如夜色般迷惑醉人，那偌大墨黑咒符金盤開始逐漸縮小，越來越小，精華凝聚越來越濃郁，最後一滴心血自久央周身暗紅魔焰中提煉而出，剔透猶如水晶飛昇向契約魔咒裡……
久央結咒完成時幾近虛脫，晃晃回過神來，只見近在咫尺的修夜脣角殘餘冷笑。
笑意薄涼如冷箭，猝然射進久央心底。
“魔族的新護法，本尊歡迎你……”
“我，這是做什麼？”恍然神思迴歸，恰在此時心血完全滴入契約魔咒中。
“啊————”
一聲痛呼不由自主尖銳破空，久央戰慄翻身半伏在地面，指尖深深扣著心口，撕裂般的疼，那裡似乎有滔滔心血逆流不絕。
“放過我！放過我！！”
邪氣沉沉的笑“是你自己應了的。”
“我！？是你，是你用魔音惑我心志！”
“呵，真有趣。”修夜矮身垂眸睇視地面萎靡不止的久央，滿意勾脣“修仙者的體質，爲魔者的心志，兩者本是不相容互相吞噬抵抗的極端……如今齊齊出現在你身上，原來是這般痛不欲生的殘忍模樣。”
修夜像是做了什麼實驗成功般開懷而笑“很好，本尊倒是要看看，這世上究竟是邪不勝正，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你不如，殺了我！”
“不要說這麼幼稚的話了，本尊聽著，可很是心疼的。”他俯身蹲在她身側，擡指沾起其一縷赤紅雲發，輕巧繞在指尖把玩“三百年來，你可是本尊悉心培育出最好的半仙半魔之軀，本尊怎麼捨得讓你輕易死了？”
“一開始接近……你便是，計劃好了的！？”一絲殷紅悄然自脣角溺出，而後越來越多液體沿著脣角，臉頰曼然蜿蜒於地面，色澤豔麗，馥郁芬芳。
“是自己，主動撞上來。”
“我！不會入魔！！”死也不要！
心咒！淨心咒！！
久央死死咬脣，儘量將喉間溺出鮮血吞嚥回去，混沌腦海唯一回蕩的，便是無音師父清潤的教誨聲線。
“萬物伊始，洪荒初開，‘淨心’亦名‘清心’或是‘寧心’心中無所污隧，爲仙爲神自在浩蕩於天地間，萬象萬物皆可破……清心咒主訣：衆生皆煩惱，煩惱皆苦。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境由心生……”
“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她哽了哽，腦海又是一蕩，恍惚神智因疼痛抽搐而混沌不清，再張口不經意呢喃出的卻是“師父……救救我。”
“說什麼？”修夜低頭去傾聽，但她卻是固執的咬脣，再不肯吐出半個音符來。
師父……有師父在，自己不會入魔。
“不會！”她猛的張開眼來。本是緊閉的紅瞳此刻霍然環環相生，通透前所未有包羅萬象，冷聲，肅殺一瞬凝聚萬千紛擾“爾是愚昧！萬物衆生平等，縱然爲魔，吾心恆古依舊！”
“咦？”修夜凝眉對視久央不同尋常瞳眸片刻，半響方纔低低笑開“一個殘破的淨心咒而已，竟然讓你意外獲得悟透執念，嘖嘖，只是可惜……”在我魔界爲生，焉能讓你悟成仙身？
仙界嗎？那無聊死板的地方你還是不要去了。
“無心，承認吧，你恨念太重。恨這東西是有著毀滅天地諸神力量的，你應該慶幸自己爲恨入魔……極端，才耀眼。”
“什麼？”
魔音重重，再度自四面八方灌入腦海，剛剛勉強清明的靈臺，再度迷茫了去。
周身通透氣息收斂，曇花一現的絕塵氣質散去，紅瞳逐漸開始恢復正常。
倘若就此爲復仇而墜魔，師父定會厭棄自己吧？久央惘然甩了甩頭“我……我不要。”不能被修夜奪了心志，萬萬不能。
手掌撐著身子一寸寸向後挪動著，對面修夜卻是不肯放過她，挑笑步步緊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