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生承認自己確實沒繃住。
他甚至考慮過白雪公主領著四十大盜出現在自己面前，都沒想過“白雪公主和她的七個雷霆泰坦”這麼小衆的文字組合，看著那幾個足有兩層樓高的沉默巨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整個人都跟讓雷劈了倆鐘頭似的懵著，半天憋出幾個字：“我……這……她……這都啥跟啥啊？！”
“每一個子集都是畸變的故事，有時候是會出現這種畸變嚴重的情況，”小紅帽這時候反而一臉淡然，臉上還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小紅帽原本的故事裡也沒有四五米高的巨狼和呼嘯森林的暗影狼羣——在白雪公主所面對的‘染血宮廷’裡，她和‘王后’的獵殺與追逐同樣比你想象的還要殘酷。”
於生聽著一愣一愣的，腦子好不容易纔跟上了小紅帽的講述，卻反而更露出一臉懵逼的表情，不由得擡手指著因爲突然來到陌生環境而有些發呆的白雪公主：“她得用這配置才能跟‘王后’打？！那她對面的王后得是個啥——TM基因原體嗎？！”
“……不太懂這個梗，但染血宮廷的王后會磁場轉動。”
於生：“……？”
他突然不吭聲了，只是默默擡起頭，看著那個披掛著鋼鐵甲冑的雷霆泰坦慢慢彎下腰，將肩膀上的瘦弱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然後巨人們的身影便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空氣中——在他們消失之後，白雪公主臉上那萎靡之色才終於稍有緩解。
“我突然覺得你那座‘黑森林’還挺環境溫和舒適宜居的，”沉默了半天，於生終於對小紅帽冒出一句，“從黑森林找‘童話’的突破口絕對比白雪公主的子集有可行性。”
“我也這麼認爲——她那邊真的有點顛。”
說話間，白雪公主已經來到了於生等人面前，這個瘦瘦小小，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短髮姑娘驚奇地看著這個地方，似乎到現在還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從那座可怕的染血宮廷中“跳轉”到了一個安全區：“這裡就是你們說的那座‘荒原’？”
“對，一個無聊但很安全的地方，”於生趕緊整頓了一下表情，面帶微笑地說道，“看樣子我們的嘗試成功了。”
白雪公主歪了歪頭，看著遠方灰濛濛的天空，接著便突然原地躺了下來，她就那麼躺在灰暗的草地上，渾身緊繃了一下，而後慢慢放鬆。
少女微微瞇起眼睛，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開口：“一點都不想動。”
“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一樣，”小紅帽也乾脆躺了下來，跟對方並排待著，“真是夠累的——總算能歇口氣了。”
於生本來正想跟她們提一下明天的安排，問問是不是可以直接給其他人進行正式的“授血”儀式了，在看到兩個姑娘這般舉動之後，他卻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過會再說吧，不差這幾分鐘——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在噩夢中像這樣放鬆片刻了。
……
第二天一大早，於生便來到了孤兒院中，這一次，他見到了所有的“家長”。
授血過程無需贅述，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不過考慮到人數，再讓大家一人上來嘬一口顯然不太合適（主要是這場面也確實過於邪門了點），於生便提前放好了自己的血，混以適量清水，將其分給每一個人。
他坐在房間中央，看著十幾個少年少女（以及一隻貓）跟歃血爲盟似的一人捧著個碗，總覺得下一秒這幫人就要把碗往地上一摔，然後簇擁著他上梁山……
幸好這胡思亂想並沒有影響到他臉上的表情，他一直嚴肅地繃著臉，直到儀式結束。
“這樣一來，我們中最有失控風險的人就都建立了‘屏障’，”小紅帽輕輕呼了口氣，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剩下更小的孩子們，這幾天給他們安排分批‘接種’。”
“……我有種預感，那片‘荒原’接下來會變得相當熱鬧，”於生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說道，“就是不知道那地方能不能搞點建設，弄點娛樂設施啥的，省得你們誰過去都嫌那地方無聊。”
“我們也沒那麼矯情，”小紅帽頓時撇了撇嘴，“都能安安穩穩睡一覺了，還要求什麼啊。”
於生笑了起來，不過就在他剛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卻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拿出手機一看，卻發現那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接通之後，一個略有些熟悉的年輕人聲音從聽筒中傳來：“額，你好，是於先生嗎？”
於生反應了一下，才突然想起來這聲音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是老鄭的那個侄子。
上次調查完離開的時候，他把自己的手機號留給了對方。
“我是，”他立刻迴應道，“有什麼事嗎？”
“我整理我叔叔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個有點奇怪的東西……我覺得你們可能會感興趣。”
於生神色瞬間嚴肅起來，他擡頭看了小紅帽一眼，同時飛快在電話裡迴應：“好，我們立刻趕過去，很快就到。”
“怎麼了？”在於生掛斷電話之後，小紅帽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
“是老鄭的侄子，他整理老鄭遺物的時候好像發現了什麼東西，”於生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這邊正好也忙完了，咱們兩個現在就過去看看情況。”
小紅帽呆了一下，也立刻跟著起身：“怎麼走？”
“直接開門。”
當於生和小紅帽趕到的時候，老鄭的侄子明顯有點意外。
大概他沒想到於生在電話裡說的“很快就到”可以這麼快。
和前兩天比起來，這年輕人臉上的疲憊之色顯得消退了些許，精神狀態也明顯有所好轉——他很快反應過來，並沒有深究爲什麼眼前這兩位“偵探”能剛掛斷電話沒多久就出現在門外，而是側身把客人讓進了門。
於生注意到，房間裡的許多東西都完成了打包，一些大件的傢俱和電器也已經不見，或許是趁這兩天賣了二手或者送回了老家，空蕩蕩的客廳裡就那張略有點陳舊的茶幾和幾個凳子還在，茶幾上還放著一份吃完了沒來得及收拾的外賣米線。
“抱歉，現在這邊有點亂，東西比我想象得多，又收拾了兩天還沒弄完，”年輕人有些尷尬地把茶幾上的外賣包裝扔進垃圾桶，又拿張紙巾隨意擦了擦桌子，“這兩天特勤局來過了，我把叔叔的情況也跟他們說了說，他們說這件事現在已經引起上面重視，那些犯罪分子很快就會被抓捕歸案……你們要喝點什麼嗎？”
“謝謝，不用了，”小紅帽擺了擺手，語速飛快，“先讓我們看看你找到的‘奇怪東西’。”
“嗯，就是這個，”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茶幾下面的抽屜，把一個看起來頗爲古舊卻很精緻的小木盒子拿了出來，“東西在這裡面，被叔叔藏在櫃子的一個暗格裡，我覺得這東西對他可能很重要。”
於生接過木盒，好奇地打開。
小紅帽也立刻把腦袋湊了過來。
但盒子裡只有一根皺巴巴黑乎乎的，看上去像是風乾海帶一樣的……帶狀物。
這根其貌不揚的風乾物靜靜地躺在紅絨布上，於生看不出它有什麼名堂，倒覺得這玩意兒很像是中老年人喜歡拿來泡酒的玩意兒——倒是挺符合老鄭這個歲數。
然而就在他這麼疑惑著的時候，一旁的小紅帽卻突然低聲驚呼起來。
於生趕緊扭頭：“怎麼了？”
“有點頭暈……”小紅帽皺著眉，已經謹慎地移開了看向木盒的視線，“而且聽到了詭異的噪音，這東西……有問題。”
“是吧？我也頭暈了，就打開看了一眼立刻就頭暈目眩的，我又趕緊給它蓋上了，”年輕人立刻說道，一臉後怕的樣子，“所以我就懷疑這玩意兒也是叔叔收藏的某種‘奇物’，反正肯定不是我這種普通人可以處理的——”
年輕人剛說到一半，於生跟小紅帽便一塊盯著他看。
“……我打開之前也不知道這是啥啊，”年輕人頓時有點尷尬，“我叔那麼小心地把它藏起來，我總得看看是不是有用的東西。”
小紅帽扯了扯嘴角：“……你幸虧沒進特勤局，否則這時候應該已經掛在年度典型事故牆上了”
與此同時，於生則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向著那盒子裡的風乾物謹慎地伸出了手指。
對面的年輕人看到這一幕頓時大驚，一邊控制著自己不要往盒子裡看一邊飛快開口：“哎，不是說了別……”
於生頭也不擡：“那不一樣，我們是專業的。”
話音未落，他的手指已然觸摸到盒中之物。
嬰兒的啼哭聲，驟然刺入於生的腦海。
那聲音就彷彿是直接從自己的靈魂深處傳來，又好像是從某個極爲遙遠的地方發出，而後通過眼前這根帶狀物直接傳入了自己的意識，清晰而令人不安的啼哭聲在腦海中迴盪著，甚至讓於生都呆滯了一瞬間。
下一秒，他猛地收回手指。
短暫的接觸中，“知識”已然完成傳遞，他知曉了這是什麼東西。
小紅帽有些擔心的聲音從旁傳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於生有些遲鈍地搖了搖頭，隨後才一點點清醒過來，面色詭異地看著手中的盒子，“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
“啊？”
“……這是一根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