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一年六月十四,月上中天,皎潔而又溫柔,柔和的月光將夜晚烘托得寧靜而又祥和。,
晚風輕撫,輕輕地吹動樹枝,樹丫上有斑駁的黑影,好似零星的碎條兒掛在樹丫之上。
天空上鑲嵌著小巧的星星,像一雙雙可愛的眼睛。
林間,螢火蟲輕輕飛舞,好似隕落人間的星子該。
“抓不到——真?zhèn)X筋吶!”
一個驚才絕艷的男子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撓撓頭,一副煩惱的樣子。
“你們這些調皮的破蟲子吶……”
他的話剛出口,眼睛突然微微一瞇,閃過一絲危險的氣息蹂。
前方亮起了一盞燈籠,提著燈籠的是一個女子,她身著鵝黃色長衫,手挽同一色系的軟紗,青絲高綰,款款而來。
宇文勛一挑眉,道:
“姑娘留步吶!前面是個和尚廟,你一個婦道人家的,深夜入那狼窩,實在危險吶!”
這人……
虧得法緣寺主持對他器重有加,贊他頗有佛緣,誰知他竟如此胡言亂乎詆毀法緣寺……
真是無可救藥!
周夏韻娥眉微微一樣,那不點而赤的紅唇微微一抿,笑不露齒。
“見過四皇兄。”
宇文勛上前一步,借燈籠的光對著來人一陣打量,方才認出來,道:
“原來是太子妃呀!不敢當!不敢當!別說草民現在只是庶人一個,就算不是庶人也經不起你當朝太子妃一拜吶!”
他裝出一副緊張的樣子想上前扶她起來,又想起男女有別,往后退了幾部,手足無措、誠惶誠恐。
和他的驚慌失措相反,周夏韻則大大方方地站起來,削蔥玉指輕輕拂去裙子上的草屑,抬頭,那雙秋波一般的眸子柔柔地看向宇文勛,道:
“四皇兄,戲演夠了嗎?”
“太子妃這句話草民聽不懂……草民惶恐吶……”
“四皇兄,就別演了。你我自幼認識,雖無青梅竹馬之情,但你是什么樣子的人,我還是很清楚的,而我是什么樣的人,你也清楚。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呢?”
周夏韻娥眉一挑,笑容中帶著七分清塵,三分艷麗。
“噗——”
宇文勛“噗嗤”一笑,收斂了剛才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眼神也變得高深莫測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么太子妃深夜來訪有何指教?”
私自出宮與禮不合,若被人發(fā)現,就算她身為太子妃也免不了一番懲罰。
宇文勛肯定,她找他絕對有事!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事。
周夏韻沒有和他兜圈子,取出一疊東西,遞過去。
“這是宇文軒下屬幾位要員徇私受賄的證據,我想里面一定有你想要的。”
宇文勛低下頭,看著周夏韻遞過來的東西,眸中多了幾分興味,抿嘴一笑,他露出一個流光溢彩的笑:
“太子妃你這是要借刀殺人嗎?”
“那也得看你這把刀鋒利不鋒利。”
周夏韻抿著唇,大方地回他一個艷麗的笑容。
“嘖嘖……最毒婦人心吶!我們太子殿下如果知道自己的枕邊人這么出賣他,只怕是要失望死了吶。”宇文勛感慨頗深,大嘆世道不古,人心日下!
周夏韻在他的嘲諷中面不改色:
“四皇兄過獎了!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然而這種平靜絕非一朝一夕練成的,是經歷了無數個不眠夜,淚濕枕頭之后,方才鑄造的錚錚鐵骨。
曾經,她也是懷揣著少女之夢嫁過去的,幻想著與那個人“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只可惜現實擊碎了她的夢,逼著她一次次后退,直到退無可退……
到最后,她想,既然他不愛她,那她也別無所求,只求肚子里的孩子能健康長大。
她已經決定把一切都讓給他們,只求孩子平安,可誰知他們竟連她的孩子都不放過……
宇文軒,你既然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下得了手,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可是太子妃憑什么認為我會愿意做你的刀呢?”
宇文勛眉心微挑,說話間他上前一步,螢火蟲照得他那張臉忽明忽暗,竟生出幾分陰森恐怖來。
周夏韻卻一點兒也不害怕,她粉面含笑,眼里透露出洞悉一切的自信。
“四皇兄難道就不想回宮看看嗎?淑妃……哦不,淑貴人現在處境可不是那么好哦……你若不回去,或許還會更加不好……”
周夏韻的語氣聽起來很緩和,像是在游說,可同時卻也有威脅。
她的意思,宇文勛聽得懂,可他不怒,似笑非笑地打趣她:
“你敢嗎?”
周夏韻盈盈一笑,溫婉而甜美:
“雖然做了很多年乖乖女,但是
我的手段,相信四皇兄應該還是記憶猶新。”
這個女人……
世人皆知周家二小姐性格溫柔婉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當之無愧的大魏第一才女。
然而,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宇文勛想起昔日年少,隨父秋圍,不幸迷路,親眼目睹當年不過七歲的她徒手打死一只老虎。
那時,他方才知道這個外表溫順的女人有多殘忍和可怕!
從那以后,見到她,他基本上看到她都盡量繞著走……
“哎——”宇文勛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告訴我一個道理,絕對不能得罪女人吶!尤其對方還是個打虎英雄,要不然真的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吶……”
他說“打虎英雄”時候,語氣中帶著戲謔。
周夏韻莞爾一笑,那是個意外。
不過,她完全沒有把宇文勛的嘲諷放在心上,依舊淺笑冉冉道:
“這只能怪宇文軒做事不夠嚴謹,才讓我抓到漏洞!我相信四皇兄比他聰明多了……”
她說話的時候雙眸含笑,聲音很淡,聽不出情愫,可實際上,她是悲傷的,一種近乎絕望的悲傷,
若非別無選擇,她又怎么會與結發(fā)丈夫走上對立面呢?
“所以我早就說了,韻兒你眼神不好!我要是你,我寧愿嫁給宇文轍。”
宇文勛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這話絕非空穴來風,昔日太后本是想將周夏韻指婚給宇文轍的,不知道周傲華從中做了什么,方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面……
“嫁給宇文轍?”周夏韻嘲諷一笑,“那我現在就在天牢里等死了。”
周夏韻聳了聳肩,該說的話說的,該做的事也做了,她也該回去了。
“宇文勛,如果可以,看在我給你提供了這么多東西的份上,留周璇一命。”
宇文勛沒有回答,周夏韻也沒有停留。
他們不約而同地消失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山林間,一片靜謐祥和,螢火蟲在夜空中輕輕起舞,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是蟋蟀凄切的叫聲,仿佛這里從未來過人。
法源寺前方的庭院中,燭火輕輕搖曳,宇文勛將周夏韻送來的東西看了一遍。
“居然把丈夫的罪證收集得這么齊……小林吶!你說這世上怎么有這么惡毒的女人吶!”
宇文勛一邊說,一邊去尋覓林阮的身影,卻見林阮剛剛換好了夜行衣從里面走出來。
“這是干嘛去吶?”
“救璇璇。”
林阮毫不掩飾地回答,她從來不在宇文勛面前說謊。
“非要用這么殘暴的方式吶?就不能等等吶?”宇文勛用手支下巴,漂亮的眸子瞇成一條線。
“再等,只怕要替璇璇收尸了。”
林阮丟下這句話,便奪窗而出了。
好端端的門不走,從窗戶里跑,真不雅觀吶!
真是個心急的那丫頭……
宇文勛嘆了無奈地搖搖頭,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阻止她。
天牢
周璇盤腿坐在地上,閉著眼睛,專心修煉《凌波神決》。
“璇璇,你倒是鎮(zhèn)定啊!再過幾天就要被斬首了,還有心情練功!”
這俏皮的聲音,調侃的語調,周璇不用睜開眼睛都能猜出是誰。
獄卒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緊張地站起來,四處張望。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丁點兒聲音,更不見人跡,若不是剛才那聲音一場清晰,他們都要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大膽賊子,還不現身?”獄卒狀著膽子,吼道。
“呼——”
突然有一陣陰森森的風吹過來,天牢內的燭火突然一下子全都熄滅了。
詭異的氣氛在迷茫。
黑暗,加劇了恐懼,獄卒的心都提了起來,可他們畢竟也是見過場面的,依然鎮(zhèn)定地喊道:
“不要裝神弄鬼,快給我出來!”
“我就在你后面呀!”
一個嬌俏無比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清冽而又動聽,仿佛黃鸝輕啼,異常動聽。
獄卒轉過頭,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站在眼前,手里拿著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眼含春水臉如凝脂,瓜子臉、櫻桃口、漂亮的平眉靈氣十足,靈活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帶著幾分調皮,幾分淘氣。
獄卒一愣,這張臉,不正是王妃嗎?
他們下意識地轉過頭,想要去查看周璇是否還在獄中,這時候,飛燕伸出手,不客氣地朝著他們的后腦勺劈過去。
幾個身材高大的獄卒轟然到底。
“真沒用!”
她調皮地沖著昏厥過去的獄卒吐吐舌頭,然后拍拍手,走
向牢房,從腰間拿出一根鐵絲,伸入鎖眼,轉了幾下,便聽到“咔——”的一聲,那鎖便一下子就打開了。
“幾年沒來,大魏的天牢真是愈發(fā)不像樣了。”
百里飛燕一臉鄙夷地感慨道。
周璇無語,哪里是大魏的天牢不像樣,明明是姑娘你太妖孽了吧!
百里飛燕,江湖人稱偷王之王,武功高強,尤其是輕功,絕對排得上前五,這個說起來還要感謝云亦嵐的多年追殺。
周璇正想開口吐槽她兩句,這時候,一抹倩影闖入她的視線,有那么一瞬間,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來人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截然不同于當年的陽光開朗,可是周璇卻一眼就認出了她。
阮阮……
林阮的目光落到百里飛燕身上,好看的眉心微微一蹙,冷峻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握著劍的手緊了緊。
她不認識百里飛燕,可百里飛燕卻聽周璇提起過她,她還曾幫周璇四處尋覓林阮,所以只是看了一眼,百里飛燕便認出來了。
她連忙擺著手,道:“自己人!自己人!”
林阮沒有說話,她看了看周璇,又看了看飛燕,終于吐出一句話:
“你是周家的人?”
飛燕和周璇有七分相像,林阮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們是姐妹,看她的樣子跟周璇感情挺好的,但是她不記得璇璇跟周家的人這么好……
難道說五年來,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百里飛燕。”
周璇報上飛燕的全名,她知道不需要多作解釋,只要是混江湖的,很少有人沒聽過百里飛燕這四個字。
“飛燕,這就是阮阮。”
周璇走過去,拉住林阮的手,認認真真地凝視著她,好似怎么看都不夠一樣。
“阮阮!太好了!真的是你!你還活著……你沒有拋下我……”
言罷,她激動地伸出手抱住林阮,感受到她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的,周璇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
“喂——周璇,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明明是我先來的!你卻只顧著看阮阮,都不管我!好傷心……”
飛燕不滿地跺腳抗議,佯作要哭的樣子,可不但流不出半滴眼淚,甚至還笑場了。
林阮眨了眨眼睛,深深地看向周璇,道:
“璇璇,跟我走。”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更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然而,周璇卻站在原地不動。
“我不走。”
她搖搖頭,說得非常堅定。
“不走?”林阮皺起眉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周璇,“再過六天你就要被斬首了!再不走就是死路一條!”
“就是呀!璇璇,你再不走,我以后想吃你做的菜都得找閻王爺批準了!”
飛燕努努嘴,幽默地說道。
然后她也不管周璇愿意不愿意,拽著她就要往外面走。
“飛燕,阮阮,你們快走吧!大魏的天牢沒有你們想的那樣簡單,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的,我不能連累你們!”周璇說道。
“可笑!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而已!我百里飛燕一個打他們一千個!”飛燕冷哼一聲,囂張地說道,“周璇,少廢話!以姑娘我的實力就算拖上你這個拖油瓶,也一樣以一抵百!更何況現在還有阮阮相助呢!”
“飛燕,你別說了!我不會跟你走的。”
周璇卻依然堅定地搖頭,事情并沒有飛燕想的那么簡單。
“璇璇,你不要跟我說怕連累我之類的話!我百里飛燕若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保護不了,以后還在怎么出來混啊!當初我就是聽你的忽悠,才沒帶你走!現在好了,你都快被問斬了,我若再不帶你走,只怕明年的清明節(jié)我要給你掃墓了!”
這一次,百里飛燕的態(tài)度特別堅決,璇璇雖然聰明,但是這皇宮里的人一出生就開始斗,和他們比起來,璇璇還差一大截,她不能再讓璇璇處在危險之中。
“飛燕,我不是怕連累你,而是……我不能走。”
周璇搖了搖頭,平靜地抽回自己的手,態(tài)度異常地堅決。
“為什么?”
百里飛燕皺起眉頭,她想明白、更想不通周璇為何不跟自己走。
昔日,璇璇出嫁為了賭慕容莫問對她的感情,如今已經明確慕容莫問不會再管璇璇的事情了,一切便變得毫無意義了……
在百里飛燕看來周璇已經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林阮突然咬下雙唇。
“璇璇,你不走,難道是因為宇文轍?你愛上他了?”
不是!
周璇下意識地想要脫口而出,可是當她的目光落到林阮熟悉的臉上之后,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知道林阮也喜歡慕容莫問……
如今,她既然已經決定放下慕容
莫問了,不如就讓她誤會她喜歡宇文轍好了!
雖然自己這輩子注定得不到愛情了,但是她希望自己的好姐妹,能夠得到愛情,得到幸福……
她還記得當年,在雪地里,那個笑靨如花的紅衣少女苦苦哀求她家公子救自己一命……
對周璇來說,林阮是朋友,更是恩人!
若沒有阮阮,她早已是周夏音手下的一縷亡魂,又哪來今日的璇璇……
這么多年來,周璇一直放不下慕容莫問,可不久前,她終于下定決心割舍這段感情,一方面固然因為這段感情的絕望和無奈,但同時她也不否認還有一個因素,便是阮阮……
周璇會這樣想,林阮肯定也會這樣想!
以周璇對林阮的了解,她一向不喜歡與人爭,如果她認為自己喜歡慕容莫問的話,就算她再喜歡慕容莫問,也會選擇放棄的……
這就是阮阮,那個十一年前不顧一切救她的紅衣女孩!
周璇不知道五年前她去了哪里,但她知道這五年來,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否則,昔日那個笑靨如花的紅衣女孩不會變成如今這般冷漠、不茍言笑的模樣。
所以,周璇希望她能幸福!
不管慕容莫問是怎么想的,周璇不希望林阮失去希望,至少不要因為自己而放棄。
于是,她點點頭,略帶嬌羞地說:“是的。”
“不會吧!你愛上宇文轍了!”
林阮還來得及說話,飛燕已經被嚇得大叫出來了。
周璇連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噓——小聲點!你想全世界都知道百里飛燕來這里劫獄啊?就算你武功蓋世,不怕他們!但至少,你應該不想讓云亦嵐知道你的下落吧……”
周璇近一個月來一直被關在天牢里,還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只當飛燕還被云亦嵐追殺。
熟不知今非昔比,以前的追殺,早已演變成逼婚了……
不過結果還是一樣的,一提到云亦嵐,飛燕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她是絕對不能讓他找到的!
以前不能!
現在更加不能!
“璇璇……人家只是驚訝嘛!”飛燕放低了聲音,小聲地說,“雖然你能從慕容莫問的陰影里走出來是好事,但是也不能鬼迷了心竅愛上宇文轍啊……那家伙比慕容莫問還要糟糕好不好?而且他還有病……璇璇,聽話!沒愛情,咱們又不是過不下去!要不你來愛我吧!我比那些臭男人靠譜多了,我一定一心一意只愛你一個……哎——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女女戀的話,那咱們找個癡情、專一、陽光、正常的好男人來愛好不好?”
其實飛燕的觀點周璇都認同,她已打定主意不再為任何人敞開心門了,沒有愛情,她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可是,為了阮阮,這出戲還是得繼續(xù)演。
周璇嘆了一口氣,裝作無奈的樣子:
“哎——飛燕,你講的都對!但是你卻忘了一點,愛情是沒有理由的吶……我也知道宇文轍不能愛,可我就是愛上他了,你說怎么辦?”
她一臉無助,儼然一個懷春的少女。
飛燕皺著眉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璇璇,就算你愛他,也不能不要命啊!乖——咱們先逃出去,到時候我?guī)湍阋黄鹑プ酚钗霓H……”
朋友做到這個地步,飛燕忍不住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可偏偏周璇卻還是不依不饒地搖頭,她說:
“你們走吧。我在這里等他。他說過會救我出去的。我相信他,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林阮見周璇如此執(zhí)著,好看的眉心也跟著皺了起來,她走到周璇身邊,雙手抵著她的肩膀,雙眸認真地凝視著她,一字一頓地說:
“璇璇,你醒醒!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的話,早該為你洗脫冤屈了,而不是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一邊說,一邊認真無比地看著她的眼睛:
“璇璇,你一向都很清醒,你應該知道宇文轍和周家有仇!就算周家待你不好,可你終歸還是周家的人!如果有一天,他要將周家趕盡殺絕,你認為他會放過你嗎?璇璇,你別傻了好不好?”
林阮嘆了一口氣,那雙如水秋眸不再麻木,此時帶著濃濃的擔憂和無奈。
因為跟著宇文勛,她對宇文皇族以及大魏世家之間的恩怨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她得知周璇愛上宇文轍之后,便滿滿的全是擔心。
自己的這個好友平時那么精明,可到了關鍵時候怎么就這么傻呢?
“什么?宇文轍跟你們周家還有仇?”
飛燕聞言再次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周璇柔若無骨的小手,臉上的擔憂更加濃了。
“璇璇,指不準這次就是他從中作梗!怕只怕你在這里受苦受難,他現在正在某個地方慶祝呢!”
“不!他不會的!我相信他。”
周璇的眼神特別堅定,那表情就像一個堅信丈夫不會背叛自己的傻女人。
她說:
“阮阮,飛燕,你們都回去吧!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地從這里走出去的。”
飛燕見她一副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徹底抓狂了。
“璇璇,你說你挺聰明一個姑娘,怎么一遇到愛情你就犯糊涂呢!宇文轍那個病秧子有什么好的呀!你居然為了她連命都不顧!算了,不管了!再說下去,只怕真要驚動守衛(wèi)了!先敲暈她,直接打包帶走吧!”
飛燕和林阮交換了一個眼神,說道。
周璇見狀立馬往后退了一步,通過林阮和飛燕的表情以及反應,她知道她們是真的相信自己是愛上宇文轍了!
這就夠了……
而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她們走!
飛燕說得對,她們如果再不走的話,恐怕真的要驚動守衛(wèi)了,到時候就麻煩了。
百里飛燕武功高強,林阮的功夫也不弱,但是那么多御林軍涌過來的話,只怕要脫身也沒那么容易……
于是,周璇決定先打消她們的疑慮。
“你們看這個。”
周璇從腰間取出一塊明晃晃的金牌。
林阮和飛燕皆是一愣,然后她們不約而同地揉了揉眼睛。
飛燕從周璇手里將那塊金牌拿過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遍。
專業(yè)的偷兒,通常都具備鑒別寶物的能力。
百里飛燕是偷王之王,自然也是一流的鑒別家。
“竟然是真的。”她查看完畢之后,發(fā)出一聲驚嘆,“我說你怎么這么淡定,原來是因為有免死金牌在手啊!”
“你也不早說,害我們白擔心一場……”
林阮嘴里雖然埋怨周璇,心里卻松了一口氣。
“現在你們不用擔心了吧。”周璇笑了笑。
“是他給你的嗎?”
林阮關切地問道,這個他指的是宇文轍。
周璇沒有直接回答,笑而不語。
這時,外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看樣子守衛(wèi)發(fā)現這里的不對勁了。
“那我們就先走了,璇璇,你自己小心!”
周璇的性格她們是了解的,她要是倔強起來,十輛馬車都拉不回來,既然她有免死金牌,她們也就放心了,只希望這丫頭這一次能幸運一點,別再受傷了。
“璇璇,要是那個病秧子敢傷害你跟我說!我去幫你教訓他!”
臨走前,飛燕依然有些不放心,囑咐道。
周璇回她一個淡然的笑。
宇文轍再怎么對她,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多了一道難題而已!
沒有愛,哪里談得上傷呢?
飛燕臨走前給獄卒解了穴,守衛(wèi)進來,發(fā)現一切無恙之后,便離開了。
天牢昏暗依舊,好似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一樣。
周璇席地而坐,平靜的雙眸溫潤玉如,嘴角含笑,寧靜祥和,一點兒也不像即將被處死的人。
明兒,就是月圓之夜了!
那個人也該來了……
又一場好戲即將上演,周璇,加油!
十四的月亮已經很圓了,掛在天空,像一個大大的玉盤,把銀光灑下人間。
院子里有曲水流觴,在寧靜夜里,淙淙流水顯得格外明顯,伴隨著幽幽蟲鳴,讓這個坐落于繁華東都的院落看起來更像遠離俗世的世外桃源。
楊墨瞳端著酒走在回廊上,她擅長釀酒。
雁回樓有世上最好的酒,所以無論社會名流、江湖俠士但凡愛酒的,都知道雁回樓楊墨瞳。
只可惜,楊墨瞳已經很多年不為客人釀酒了,她釀的酒只給一個人。
還記得多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他闖入她的心中,從此便生了根,再沒有離開過。
他很少喝酒。
他說喝酒傷身。
可是除了酒,楊墨瞳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東西能給他,所以只要他來,她依然會將最好的美酒端上來。
他雖然很少沾酒,不過并沒有拒絕她,任由她將酒放在旁邊。
酒香彌漫了整個房間,有時候,他會夸上一句:“墨瞳,這酒真香。”
短短的一句,或許對他來說只是隨口一說的漫不經心,可是卻足已讓她雀躍好幾天了。
“墨瞳姐姐,你進去跟轍哥哥說,讓他放我出去好不好?”
曲折的回廊上,楊墨瞳遇到了云玉湖,她皺著一張小臉,可憐巴巴地乞求道。
楊墨瞳嘆了一口氣,云玉湖求錯人了,她在他面前哪里有說話的份。
“云小姐,不讓你出去的是云公子,不是轍公子。我覺
得你應該去找云公子。”
“找不到呀!如果能找到他,我還在這里嗎?”
云玉湖扁著嘴,在心里把云亦嵐罵了無數遍。死哥哥,壞哥哥,臭哥哥,的暴君!
“那么我呢?云又沒關著我!干嘛不讓我出去!不行,我們得去找他理論!”
薛進畫氣呼呼地拍著一大腿,該死的宇文轍,居然敢關著他!
他們隨著楊墨瞳一起沖進屋,楊墨瞳放下酒之后便識相地告退了,薛進畫則氣勢洶洶地沖到宇文轍面前,大叫。
“宇文轍,你這個卑鄙小人!你關著我不讓我出去干嘛!不會是怕我見小璇璇了,小璇璇會愛上我吧!”
此時,崩雷正在跟宇文轍匯報,看到薛進畫冒著火氣沖過來,下意識地停了一下。
“繼續(xù)。”
宇文轍修長的手指扣了一下紅木桌面,直接把氣勢洶洶的薛神醫(yī)薛大俠當空氣。
好在崩雷訓練有素,并沒有因為薛進畫的闖入亂了思緒,忘了剛才講到哪兒。
他有條不紊地繼續(xù)說道:
“根據天牢那邊的消息,剛才有兩個高手進天牢想帶王妃走,其中一個就是偷王之王百里飛燕。”
“哦?”宇文轍挑了挑眉。
原本正欲大吵一場的薛進畫聽到“百里飛燕”這四個字,也停止了爭吵,聚精會神地看著崩雷。
“這個女人居然還在東都?”
云亦嵐發(fā)誓上窮黃泉下碧落,掘地三尺非把她找出來不可!為此他特地回幽云城,召集人馬,打算進行地毯式搜索……
可是這個女人居然還敢留在東都!如果云知道,不知道作何感想……
好玩!
薛進畫越想越興奮:
又有戲看嘍!
“沒想到小璇璇還認識這么厲害的人物呀!小璇璇跟她走了嗎?”薛進畫興奮地問道。
他的問題也是宇文轍的問題。
“沒有。”崩雷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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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薛進畫大叫,“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居然不走!小璇璇是傻了嗎?”
崩雷沒有理會“哇哇叫”的薛進畫,他看了宇文轍一眼,木然地說:
“王妃說她要留在這里,因為她愛王爺,她相信王爺一定會救她出去的。”
“噗——”
薛進畫喝到一半的茶一下子噴出一米開外,濺到了宇文轍身上。
若是平時,宇文轍肯定會毫不留情地還他一個無痕飛刀,然而今天,他竟然沒有這么做。
月光下,那個白衣男子深不見底的雙眸中先是震驚,隨即而來的是毫不掩飾的喜。只見他拿出一張帕子,輕輕地擦拭身上的水珠兒,嘴角輕揚,看得出來心情似乎不錯。
不過宇文轍這個樣子卻把薛進畫嚇得不輕。
這廝怎么突然這么反常啊?
宇文轍一向有潔癖,如果現在他沖上來碾軋他,薛進畫倒不意外,然而他什么都不做,反而讓薛進畫非常不安,總覺得他在挖陷阱讓他跳……
宇文轍慢條斯理地擦掉被薛進畫噴起來的水,轉過頭淡淡地看向云玉湖,道:
“小玉,你們女孩子都喜歡把自己的心里話跟閨蜜講嗎?”
“恩。”
云玉湖點點頭,她雖然沒有閨蜜,不過她覺得如果她有閨蜜的話,她肯定會找她訴說煩惱的。
宇文轍眼里的笑意更加濃了,他饒有興味地看向薛進畫,若有所指地說:
“看來某人是自作多情嘍。”
薛進畫一直沉浸在不小心噴到宇文轍的恐懼中,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家伙一直對自己下午說的話耿耿于懷呀!
哈哈!
瞧他一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她喜歡的是我”的樣子,薛進畫忍不住鄙夷地吐出兩個字:
“幼稚。”
樂樂:又是萬更,有木有?謝謝臨風的紅包!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