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末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了,他讓蕭祁打開了秦朗的手機,裡面果然有一封發個一個陌生號碼的短訊,短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夜舞二樓倒數第二間”這幾個字……蕭末想了想,覺得大概是秦朗的手下把那個記者帶進來的,否則一般人壓根就不能進入二樓的VIP包廂。
按照那個號碼撥過去,果然關機。
這個時候蕭末已經到了家門口,此時蕭家大宅不再像是他離開的時候那樣燈火通明,只是管家在玄關處到蕭末自己房間的路上給他們留了一路的地燈……黑髮男人一隻腳踏進門欄,頓時間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已經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座曾經被他歸納爲“沒人氣”的建築最終還是被他打上了家的標籤。
換做以前的蕭末會怎麼做?
至少這是現在的蕭末不知道的。
“末爺,電話查清楚了,是K市晨報的記者,報社的社長已經保證明天不會刊登這則新聞,但是他說他也聯繫不上那個記者,有可能他會高價直接賣給其他報社……”
笑話,倆黑社會攪基的新聞還他媽能賣出個天價來?蕭末微微蹙眉,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蕭祁閉嘴,一腳踏進家門現在他可以算是半點兒也不想在提剛纔發生的那些糟心事……黑髮男人默不作聲,只是在經過亮著暖熱棒的魚缸時,面無表情地順手將一直被他拽在手心的秦朗的手機扔進了魚缸裡。
受驚的熱帶魚四下游竄濺起的水花聲成爲了此時此刻客廳內唯一的聲響。
蕭祁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邊,仰著頭看著黑髮男人沉默地順著樓梯無聲無息地走向自己的房間。良久,在蕭末看不見的角度,黑暗之中的男人終於露出了一絲抑鬱的表情,然而哪怕是在四下無人的情況下,這樣的表情也只是在蕭祁的臉上瞬間即逝,很快的,當二樓傳來蕭末輕輕開門的聲音時,男人的臉上又恢復了最開始的淡漠。
……
蕭末洗漱完上牀的時候吵醒了蕭衍,開著迷迷糊糊半瞌著眼瞅著自己的兒子,蕭末低聲說了聲抱歉,只是替他拉了拉被子就跟著鑽進了被窩裡——外面的冷氣開得很足,剛剛洗過熱水澡的蕭末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還覺得手腳冰涼,這會兒躺上牀卻發現被子裡都被蕭衍睡得暖烘烘的,男人打從幾個小時就一直微微緊蹙的眉頭戛然一鬆,忽然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怎麼這麼晚?”蕭衍還帶著睡意的嗓音在蕭末耳邊響起。
黑髮男人頓了頓,突然有些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於是索性就什麼也不想說了,轉了個身將檯燈關上,低低地應了一聲後說:“出了點小麻煩。”
“唔?”蕭衍睜開一邊眼,“秦朗那廝又做什麼了?”
“……總之沒幹好事,”蕭末總不能大半夜不睡跟自家兒子哭訴自己被別的男人摁牆上這樣那樣還被報社記者拍下來,定了定神,壓低了嗓音再次說,“睡吧。”
蕭衍動了動,往蕭末這邊湊了湊,叫了聲老爸。
蕭末沒回答,只是看著他的大兒子,等了一會兒,這才聽見蕭衍用四平八穩的嗓音說:“空調打太低,有點冷。”
男人哦了一聲,下意識就想掀被子起來去弄下空調,在起身起了一半的時候這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睡衣被蕭炎壓得嚴嚴實實的,後者不僅沒有退開,反而用那雙貓似的琥珀色眼睛在黑暗之中看著男人,良久這才淡淡道:“你起身把外面的冷空氣都放進來了。”
“……”蕭末無奈又躺回去。
這一次,蕭衍二話不說將手探了過來,從蕭末睡袍的下襬處鑽了進去——黑髮男人剛在被窩裡捂暖的身子被這忽如其來的冰涼觸感凍得一個機靈,萬分想不懂蕭衍從頭到尾躺在被窩裡睡得好好的怎麼手腳能這麼冷,一時間分了神,完全忘記了去想眼下父子倆的姿勢是不是合適他們的身份。
而在蕭末愣神那會兒的功夫,蕭衍脣角邊勾起一抹滿足的慵懶笑容,冰涼的手在男人細膩劃手的蹭了蹭——
恩,觸感,和想象的一樣。
在蕭末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地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時,少年老老實實地停止了摩.挲,他擡起頭給了躺在自己身邊囧囧有神看著自己的黑髮男人,衝對方露出一個天然無公害的純粹微笑:“就這樣就可以了,好暖,晚安。”
說完,蕭家大少爺自顧自地滿足地嘆口氣,整個兒更加往被窩深處鑽了鑽,將自己的整個腦袋幾乎都埋進了充滿蕭末身上氣息的被窩之中閉上了眼……只剩下了僵硬在他身邊動也不敢動的蕭末,感受著從自己的腰間的便宜兒子逐漸變暖的手心傳來的溫度,男人無語問蒼天地瞪著天花板發呆:媽的,這樣怎麼睡啊?!
最後大概是因爲實在太過於疲憊,當牆上的掛鐘指向三點的時候,男人終於萬分艱難地睡死過去。
一夜無眠。
第二天被一陣推土機似的上樓聲給活生生地震醒——能發出這種聲音的,只有蕭炎。
蕭末緩緩地睜開眼,房間內的厚重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拉了開來,清晨的陽光從窗外射入,明明地照在他沉重的眼皮上晃得人忍不住再一次地閉上眼……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邊,卻意外地摸到一具溫熱的身體,蕭末一愣,猛地睜開眼對視上蕭衍那張面無表情的漂亮臉蛋:“老爸,你醒了?”
蕭末還沒來得及回答,這時候,蕭炎已經開始在外面哐哐砸門。
“——蕭末,臭老頭,你有本事作死你有本事開門啊,鎖著門在裡面認什麼慫我知道你在家!開門啊!開門啊!開門開門開門啊!!!!!!!!”
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門外傳來管家勸阻的聲音——只不過管家的話當然不管用,充其量只不過是讓蕭炎越砸越用力罷了。
大清早的不知道是誰又招惹了蕭炎個熊祖宗,蕭末認真地頭疼了一會兒。
此時蕭衍身上整整齊齊地穿著乾淨的衣服,他看上去已經洗漱完畢,卻不知道爲什麼又重新窩回了牀上,蕭末稍稍從牀上面撐起身子,第一眼看見他大兒子膝蓋上擺著的紙質書刊時,眼皮子猛地跳了跳,飛快地掃了眼攤開那頁的書籍內容蕭末這才鬆了口氣……好在只是金融類雜誌罷了。
“現在看這些你能看懂?”
“看個熱鬧罷了。”
蕭衍淡淡地笑了笑,在蕭炎驚天動地的喊門聲中,父子倆無比淡定地進行了清晨的一次友好對話,蕭衍這纔不急不慢地將雜誌放到一邊,順手拿起牀邊的柺杖站起來:“我去開門。”
蕭末半倚在牀上發了會兒楞,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在使喚病患的時候,蕭衍已經走到了門邊將門拉了開來——敲門聲猛地停歇下來,伴隨著管家老頭重重的嘆息聲,蕭炎滿臉兇神惡煞地殺了進來,十分搞笑的是,他的手中還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的是蕭末的早餐。
蕭末瞥了眼門口,果然看見了滿臉無奈的管家。
很明顯某人手中的餐盤是從他老人家手中硬搶過來的。
蕭末收回目光的同時,蕭家二少爺已經如同一陣風似的刮到了他的面前,將手中的餐盤往牀上之前就擺好了的小餐桌上重重一扔——連帶著盤子裡的那杯新鮮橙汁也跟著潑灑了出來,冰涼的新鮮果汁撒了一牀,有一些甚至直接飛濺到了蕭末的睡衣上。
蕭炎猛地一愣,就像是被什麼玩意燙著了似的縮回手,然而五秒之後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是來幹嘛的,於是又擡起頭繼續惡狠狠地瞪著面前的黑髮男人,就好像他將柳橙汁潑了一牀全是蕭末的錯似的。
蕭末動了動,掀開被子想站起來去擦掉身上的果汁,卻被身邊重新坐回牀上的蕭衍摁了回去,當哥哥的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他弟,而後這才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帕親自給蕭末擦了擦衣服上的果汁:“蕭炎,大清早的拆房子麼你,別太過了。”
蕭炎這會兒怒氣未消還反倒被說了句,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下看蕭末的目光從最開始的怒氣衝衝變成現在簡直能吃人一樣……
蕭末莫名其妙:老子這是招誰惹誰了?
男人掀起眼皮,正想問蕭炎這又是抽的哪門子風,卻在這時蕭炎比他先一步動了起來,蕭家二少爺撲上牀順手將剛纔蕭衍看的那本雜誌從枕頭上抽過來,二話不說黑著臉往蕭末胸口上一拍:“自己看!”
蕭末心頭一跳。
這才發現其實蕭衍看得壓根不是什麼金融雜誌,就是一本綜合性雜誌罷了,他低著頭面無表情將那本雜誌翻開幾頁,幾乎是在雜誌的最前端,一下子就翻到了自己的照片——
他側著臉,微微瞇著眼,閃光燈的曝光之下那原本就顯得有些蒼白的皮膚更是白得幾乎透明一般……他的下巴上掐著倆根從膚色來看就知道明顯不屬於他的手指,那手指似乎是捏著他的下巴讓他被迫張開口,這張被無限放大的照片幾乎清晰得他可以看見自己和秦朗相互絞纏的舌尖……
曖昧得很。
雜誌的標題寫得很有煽動性,主要是爭對今天一早上顧清雅發表的離婚聲明以及秦朗的事情,然而這張照片只需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除了秦朗之外的另一個人是誰……黑髮男人看不下去了,啪地一下重重合上雜誌,還覺得不解氣,於是順手將那本雜誌扔到了牀鋪地下!
“喲,你還來脾氣了!”蕭炎看著黑著臉的男人,這會兒滿臉嘲諷,“我說你昨晚怎麼大半夜還沒回來,什麼去看秦朗鬧事,搞了半天壓根就是去會情郎了……喂老頭,我說你能不能要點臉,做這種事還被記者拍到——”
“蕭炎,閉嘴。”
一聲平靜的聲音打斷了蕭家二少爺像是機關槍似的一串嘲諷,在蕭炎猛地一下憋得滿臉通紅這會兒的功夫,蕭末麻木著臉動了動脖子,毫不意外地發現說話的人是從頭到尾都顯得異常平靜的蕭衍,此時此刻,相比起蕭炎那激動地臉紅脖子粗的模樣,蕭家大少爺鎮定得就好像什麼都沒看見似的,他沒有看蕭末,只是略微責備似的看著他的雙生子弟弟。
男人沉默片刻,想了想,目光放在蕭衍那張沒有多少情緒的臉上,近乎於明知故問:“你也看見了?”
“看見了。”蕭衍這才懶洋洋地掃了他老爸一眼,“照片照得不錯,挺誘人。”
蕭末:“………”
…………挺誘人?
誰大清早看見自家老爸和別的男人抱成一團的新聞報道第一反應是誇獎老爸的照片照得不錯挺誘人?!!!!
正當蕭末陷入錯愕的怔愣中時,卻看見蕭衍不急不慢地將那放了早餐的餐盤往他這邊推了推,並用無比淡定的語氣道:“先吃早餐,吃完早說,不是胃不好麼,耽誤了時間一會又要不舒服。”
蕭末:“……”
看著面前那盤被蕭炎晃得幾乎飛出餐盤的吐司,掃了眼身邊一臉平靜溫和地看著自己的蕭衍,不知道爲什麼,蕭末忽然覺得……
磣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