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輕扯扯文九娘的衣裳,兩人不近不遠的停下來。望到碧綠轉(zhuǎn)過身,笑著把手中的孩子,交給想要縮回院子里的方正娘親,還對著她輕語一句,方正娘親接過孩子快步進了院子里。碧綠轉(zhuǎn)身走近年青婦人的身邊,又笑著說了好幾句話,那婦人笑著對圍著的人擺手說:“我們兩家鬧著玩,大家散了吧。”
人群散開去,碧綠望到人群外的江婉沐和文九娘,正要打招呼時,見到江婉沐沖著她輕搖頭,又伸手指指尚家的院子門,她微微笑著輕點頭。江婉沐把懷里的江懶懶放到地上,牽著她的小手,同文九娘說:“我要去找明子叔說說飛揚的事,他太過勞煩明子叔。”文九娘笑著把尚明始放下來,由著那小子緊緊的扯住江懶懶的另一只小手。
文九娘心中有數(shù)的笑著對江婉沐說:“明子叔喜歡飛揚去煩吵他,你就由著他們?nèi)ィ氵€是和我在一塊繼續(xù)說說話,以后我們回到京城后,可沒有這么空閑時間在一塊說話。”江婉沐聽得微微一笑,今日院子門口的事情,鬧成這般大的動靜,碧綠一定會好好同方正娘親說事。江婉沐可不想?yún)⑴c別人婆媳斗法中,她只愿意瞧著花好月圓的好光陰。
江婉沐和文九娘進了房間,兩人自是把孩子放到榻位上,文九娘對跟在身后的丫頭悄語幾句,那丫頭笑嘻嘻的離開房間。房內(nèi)文九娘笑著對江婉沐說:“碧綠行事大方,她的婆婆反而顯得有些小家子氣。”江婉沐微笑起來,碧綠在花團錦簇之地成長,雖然沒有市井人家出來的女子,擅長爭搶好勝,但是她絕對練就一身的粉飾太平本事。
江婉沐感嘆方正的眼光毒辣,選中了碧鸀這樣的人為妻,求得了家里家外的一團和氣。生意人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要和氣生財。碧綠處事溫婉進退有度,的確是賢妻良母的最佳人選。那個派出去的丫頭笑逐顏開的進了房間,在文九娘的明示下,她笑著說:“怨不得別人上門挑事,實在是方大奶奶說話行事太氣人。別人婆媳好端端的相處,她要多口怪別人媳婦不來事,沒有一日三餐站著服侍婆婆。”
原來方正娘親瞧著碧綠溫順的由著她行事,近來在交往的幾家管事婦人面前,格外的有臉面,時不時炫耀起她當婆婆的威風。本來這些都是小事情,大家嘴里跟著夸夸其談幾句,過后誰家的日子愛怎樣過,還是照舊會怎樣過。誰知方正娘親格外的上臉,竟然在別人謙恭的說自家媳婦不好時,她開口教別人怎樣訓練媳婦。
江婉沐和文九娘兩人聽得面面相覷起來,難怪別人的兒媳婦要找上門理論。別人家的小日子過得再好,也經(jīng)不起有心無心人,沒事去挑撥離間惹事生非,特別是婆媳關系這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般情況下,都是恨不得多一事不如小一事。這丫頭難得的口齒伶俐,她笑著說:“其實劉娘子上來找方家大奶奶說話,不過是希望她不要太多口,影響到她們的婆媳關系。誰知方家大奶奶瞧著劉娘子好說話,竟然發(fā)作起別人不孝順。”
江婉沐聽得臉紅起來,忍不住伸手把臉遮起來。那丫頭還要說下去,瞧到文九娘輕搖頭不已,她笑著轉(zhuǎn)開話說:“劉娘子性子急,自是爭吵起來。劉娘子是這一條街上長大的人,引得許多的路過人加進來幫腔。這時方小奶奶抱著孩子出來了,她笑著對眾人招呼一句,又笑著對劉娘子輕語一句,劉娘子立時神色緩和下來。真真想不到,方小奶奶還有這本事,哄得劉娘子這么快熄火。”
文九娘瞧一眼放下手的江婉沐,嗔笑著說:“你為別人羞什么?”她沖著房內(nèi)的丫頭們擺手,說:“飛揚少爺在明子叔那里呆多久了,你們一個人去把他帶回來吧。一個人去跟廚上說,我要留江娘子母子三人用餐。還有一人去江娘子院子里,同老蒼頭說江娘子留在尚家用餐。”“是。”房內(nèi)的丫頭們一剎那間全退下去。
房內(nèi)只有兩個孩子的吵嚷聲音,文九娘打量一眼江婉沐,干脆利落的說:“小懶,由著那婆媳兩人自個去鬧翻天,你好人壞人都不用去做,反正那樣的事情,好人和壞人都是一起的事。”江婉沐聽得笑起來,指著她說:“九娘,我今日才知原來你有些焉壞。平日你被你騙了,以為你是個實心眼的人。”文九娘沒好氣的輕拍下她的手指,嗔怪的說:“我?guī)湍阈惺拢€惹得你多說我?guī)紫隆!?
江婉沐輕握文九娘拍過來的手,很快的松開了她的手。她眼中神色閃過無數(shù)后,她感嘆的對文九娘說:“多謝你待我的好,我除去義兄和義嫂,奶娘一家人外,沒有人如你這般待我好。從前閑下來時,總覺得日子漫無邊際的長,不知自已為何要過下去。現(xiàn)在有一對兒女,又得你這樣一個知心的朋友,我覺得日子到后面,也許會有更多值得我盼望的東西現(xiàn)。”
文九娘眼里有著明顯的訝異神色,還是開口安撫道:“你娘家不過是暫時惱怒你合離的身份,你們血脈之親,這時間長些,便不會有這么多的計較。你回去帶著孩子們低低頭,什么事情都會過去的。他們不是擔心你生計艱難,還給予了你兩間店面嗎?”江婉沐自是知道她誤會了,她輕笑起來說:“九娘,那兩間店鋪是我背著娘家,自已私下置辦下來的家產(chǎn),想來他們至今都不知我有兩間店鋪。”
江婉沐原本不想提及舊事,可惜今事總是牽起舊事,回到京城后,她想安穩(wěn)度日,不知命運肯不肯應承她。江婉沐望到文九娘眼里的不可置信,這年代娘家是每個女人最值得倚靠的地方。文九娘現(xiàn)在對她暗自懷疑,這苗頭暗生一旦成團,將來總會有糾結(jié)解不開時。她想和文九娘能夠長久良好相處下去,便不能再這樣遮掩著說一半留一半。
江婉沐咬牙想想后,笑著坦然對文九娘說:“九娘,你對我來說也不算外人,與其說若干年后讓你知曉一些事情,讓我們彼此生隙影響交情,還不如我今日能對你說多少算多少。除去名姓外,我你說得全部是直言,你聽后,可以選擇我們還要不要這般交好下去?”
江婉沐沒有等文九娘開口勸阻,她輕描淡寫的說:“我生母當日對生父鐘情,不顧家人反對進生父家門,結(jié)果娘家與她斷絕關系。而生父對生母想來也沒什么情,加上生父家中也覺得生母言行丟臉,我又是庶女,又絕了兩家再續(xù)好的可能,自是生來被嫌棄。
生母早死,我成親后,答應嫁給長輩們安排的人家,答應回門那天還回所有的嫁妝。前夫家迎我這樣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不過是用來擋禍,這災禍消去,我自是不能留下來委屈了別人家的嫡子。九娘,如果沒有兒女,這天地間就只有我一人。
我本來是想在中南停些日子,然后再四處走走轉(zhuǎn)轉(zhuǎn),行到心安處就歇下來。沒想到命運會給我這樣的大喜,我得到此生中最珍貴的禮物。”
江婉沐說得清淡,文九娘聽她這話眼中卻有著不忍心。江婉沐笑瞧著怔然中的文九娘,聽著外面?zhèn)鱽斫w揚的叫喊聲音,她站起來抱起江懶懶笑著對文九娘說:“九娘,懶懶的親事,你們尚家還來及反悔。從前我不說出來,是覺得自家女兒配得上好人家。你現(xiàn)今聽我這么一說,也應該明白我的女兒,除去我和她的兄長外,她沒有別的親戚相幫。”
江婉沐說完舊事,神情輕爽的抱著女兒走出房門,在房外牽起兒子的手,對文九娘身邊丫頭說:“你們主子有事,我們就不留下來用餐。”母子三人笑語盈盈出了尚家的院子門,留下文九娘坐在房中,聽著兒子叫著‘懶懶’。她一臉的掙扎神情。江婉沐說的舊事太過震懾她,這年頭女子沒有娘家人,她想不到有幾人能同江婉沐這般活得自在。
尚五大夫得到消息趕回房,叫丫頭們帶下尚明始,他開口問:“你和江娘子吵架嗎?她惹你生氣?”文九娘瞧到自家夫婿,那一顆亂跳的心才平穩(wěn)下來,她低聲試探的說:“始兒是嫡長子,懶懶千好萬好,可是家門太低,你和父親母親不會介意嗎?”尚五好笑的瞧著她說:“我們家娶妻娶賢,瞧著江娘子的行事,都不象小戶人家出來的人,懶懶將來教養(yǎng)不會太差。江娘子不過是同娘家鬧僵硬,日后時間長,總會有聯(lián)系起來的日子。”
文九娘微微閉眼,再張開眼睛時,她對尚五大夫說:“夫君,我求你一樁事,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始兒和懶懶的親事不變。”尚五大夫一臉迷惑的瞧著她,點頭說:“這親事都訂下來了,你到現(xiàn)在糊說什么?”文九娘輕嘆著把江婉沐說過的話一一說完,尚五大夫聽后神情沉淀一下,他還是伸手拍拍自家的娘子說:“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就這小事值得你擔心嗎?懶懶沒有祖家和外祖家,她大后進到我們家來,不就什么都有了。”
文九娘聽尚五說得簡單,臉上立馬露出輕松的笑容,笑著說:“夫君,我想得太多了。小懶沒有娘家人,她不是有我個好朋友,好親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