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的驚恐注視下。四、五米高的水墻夾帶著呼嘯之聲,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撲向老祖屋。只聽“呼——轟!”的一聲巨響,浪頭沖上前伸的老屋基,kao江的一面磚墻于眨眼間被轟然沖塌。渾濁的江水裹挾著斷磚碎瓦,呼啦啦在空屋子里打了幾個轉,又退回屋基之下。
一波才落,更大的一波又迎頭壓來。不消片刻功夫,兩個浪頭過后,老祖屋東、西、南三方磚墻被連根沖塌,只剩下北面的殘破墻壁和搖搖欲墜的木頭房架。
隨著浪擊殘墻的轟隆聲,人群便響起“啊!”的一聲驚呼,雖是壓抑著嗓子,但眾聲驚顫的陣勢仍極為震撼。此時,除了知道點內情的幾個老人外,其他人都恐懼地擔心著,這精心保護了六百年的老祖屋一旦倒塌,將會有什么樣的可怕后果呢?
幾百年來,全村人都知道這棟老祖屋不能倒掉,如今卻被無風巨浪摧毀,莫不是老天要懲罰人么?甚至有人已在盤算著,要不要將家中的女人和孩子轉到外地去。以免遭受禍殃。
明欣、明倫兩位老人除了敬畏而外,并沒有因祖屋毀壞而傷心恐懼,相反卻在心中暗暗高興。因為還要看最終結果,所以沒有及時表lou出來。
他們是健在者中知道“五顯動,蛟龍吟;金雞啼,祖屋堙”僅有的兩個人,知道一旦這些現象出現,六百年大限即到,籠罩在黃石磯的所有禁忌和束縛都將成為過眼云煙。這是非人力所能抗拒的,是老祖宗或老天的昭示。
眼前這完全違背常理的雷電狂浪,應該是“黎明之前的黑暗”,是一切魔咒和不幸行將結束的最后威風。所以說這是天大的喜事,應該歡呼慶祝才對。然而,如果不是傳說中的結局,那可能就是大災殃了。因而,保持著畏懼和警惕是必要的,除非看到實際證據,否則不能過早說出實情。
明欣老人心里非常矛盾。他早就猜出,幾個年輕人掌握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很多事情,但又沒什么好辦法讓他們說出來。他們的嘴太緊,原則性太強。年輕人想和他交換情況,他不想做,也不敢做,那可是違背祖訓呀!
老人總是抱定一個信念,自己該知道的到時候總會知道,他們該說的到時間也必定瞞不住。就像剛才一樣,自己隨便一問。他們不就說出金雞石的事來了嗎?再說了,若今夜就是大限期滿的象征,即使他們永遠不說又有何妨?整個家族所希求的不是隱藏的秘密,而是束縛和困厄的完全解除!
明哲、袁家三老爹等也像眾人一樣,見祖屋難保都感到極為恐慌。明倫和明欣兩人互相拍拍肩膀,算是心照不宣的交流一下,便拉著另幾個老人。正要安慰一番,突然又是一個潑天巨涌,轟隆一聲將殘存的最后一方殘墻和整個屋架摧毀盡凈。
回旋的巨浪掃蕩席卷著殘磚碎瓦,余威又直沖向人群。附近十來個年輕人立即護住老人向后避讓。高良本想沖過去護住明欣老人,見有人跑得比他更快就又停住腳步,一眼不眨地注視著老屋附近的每個動靜。
像經過一場劇烈爭斗后疲憊了似的,江面和天空中的瘋狂也忽然緩解下來。雷鳴頓止,閃電悠停,巨涌也偃旗息鼓。
就在人們慶幸一切都已過去時,突然,當頂半空中射下一束無比刺眼的閃電,將祖屋基和附近的江面照得亮如白晝。還沒等人群做出任何反應,“咔啦啦”一串炸雷便從祖屋基一直響到江中心。
隨著雷聲移動,祖屋基上忽然冒出縷縷煙霧,上升三、四米高后又向下浮沉。緊隨著雷聲向外悠悠蕩去。
高良正為這奇怪的煙霧感到詫異,猛的又被江中由遠而近的“嘩啦、嘩啦”聲嚇了一跳。隨著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只見成群的大魚在閃電照耀下紛紛跳躍向近岸。人群靜默片刻,忽然有人大叫道:
“大黃魚!…”
“**!…”
“白鰭!”
他們說的大黃魚就是大鱘魚,白鰭就是白鰭豚,而**實際也是一種黑色的豚魚。人們之所以如此驚異,是因為白鰭豚和**都應是江水猛漲時才可看到,平時極難得見。況且大黃魚、白鰭、**同時大數量集中出現,那是聞所未聞呀!
片刻功夫,這些大家伙就跳躍到祖屋基前,一個個大張著嘴,貪婪地爭搶呑吸著從屋基里冒出來的煙霧。落在后面的似乎非常焦躁,就跳躍著拼命向前擁擠;而前面已經呑吸到煙霧的,則更是力量陡增,便奮力阻止著后來的搶奪者。一時間群魚混戰一團,推波助瀾;煙霧、水霧,月光、電光,與黃、白、黑色的魚群交織撕扯在一起,竟使岸上的人群疏淡了險情,一個個目瞪口呆地張望著水中的生死搏殺。
突然,一道亮閃打破了水中的混戰局面,隨著驚天炸雷的又一次響起,爭吸的魚群瞬間逃逸、消失。城墻似地巨涌又在江心生成,伴隨著轟隆隆的巨大吼聲,越來越高,越來越快,似乎集中了先前巨涌的所有能量,鐵流崩天地直撲向祖屋基。
巨涌所過之處,祖屋基外擋浪的幾排大柳樹瞬間被連根拔起。連同江底一米來深的淤泥一道,形成巨涌無堅不摧的前鋒,勢不可擋地撲向祖屋基。見如此勢頭,人群一片驚呼,紛紛向后快速退卻。
突然,周大順不退反進,只聽他大喊一聲:“危險”!便直沖向老屋邊一個似乎嚇呆了的人影。就在他伸手欲拉那人時,突然“轟”的一聲,那裹挾著大樹、磚石和淤泥的巨涌瞬間將他和黑影整個吞噬。
高良腦袋嗡的一聲,立時呆若木雞;宋世平大驚失色,“回來”二字才叫出一半便被堵在嘴唇后面了。
隨著“嘩啦啦”、“嚯咯咯”一陣轟鳴,巨涌洶洶回扯。萬幸的是,巨涌退去后不再回頭,頃刻間閃電頓失、雷鳴忽止,頭頂烏云也悠忽散盡,清朗的月色又重新灑向集聚江邊的劫后余生。待定神細瞧時,只見先前堅如磐石的祖屋基已蕩然無存,模模糊糊中,遺址北側的江水里竟然lou出一個圓形臺座!
眾人膽怯地慢慢前移,禁不住一片疑惑之聲,驚訝于屋基下怎么會有圓臺呢?
周大順和他營救的那個黑影,已早就不知所蹤。
不等巨涌落盡,宋世平和高良立刻不要命地沖上前去。一邊呼喊著周大順的名字,一邊沿著岸邊仔細搜尋。隨著明欣老人的一句“快救人!”,數十個個小伙子也一齊沖向岸邊,顧不得崩岸落水的危險,紛紛散開著搜尋起來。這時,明欣老人被人攙扶著來到高良身邊,極為沉痛地說:
“找不到了。這么高的浪頭,任憑誰都沒有生還希望的。”
周大順當時是憑著拼命救人的本能,根本沒顧忌到面臨的巨大危險,不僅沒救到別人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高良震了一下,忽然想起周大順是沖過去拉一個人的。便急切地問道:
“他救的那個人呢?那個人也沒看到了!”
眾人互相張望起來,似乎并不懂高良說的意思。見好半天沒人答應,高良的怨氣便轟然直沖腦門,好似一頭暴怒的雄獅,跳起來指著人群大吼道:
“冷血!被救的那人是誰?”
“伢,你說什么呢?”明倫老人見他焦躁暴怒、不依不饒,只得痛心地挑明了說:
“他無緣無故地沖過去,哪里是救人呀!不信?我們的人一個不少都在這里呢,還不明白么?”
“不對!我也看到江邊的人影了。”
高良非常氣憤地反駁說,同時又看看宋世平,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渾身立即打了個寒顫,驚駭地問他道:
“你看到了嗎?”
宋世平一言不發,只無奈地搖搖頭,又極不甘心地掃視著附近江面。高良心里一沉,一股涼意從頭頂直透腳心,心中暗呼:出鬼了,竟然只有他和周大順兩個人看見那黑影!
是幻覺,還是錯覺?按老人們的意思,周大順是被水鬼招去了。這不是胡扯嘛,水鬼在岸上哪里有這么大的神通!
難道又和刻石人有關系?沒道理呀!地下洞和地宮里都放他們回來了,沒必要在這兒害人性命呀。
莫不真的是鬼?不對,不對。老祖屋和刻石人有直接聯系,在其不可想象的科技神通之下,即使是邪魅妖孽都不敢kao近,更何況普通的水鬼?
難道因周大順和這里也有某種淵源,而作的特意安排?可若說淵源,應該只有他高良才對呀?什么時候把周大順也“淵源”進來了嘛!
幾位老人見高良漸漸平和下來,就不再提這事,而是湊到一起又嘀咕起來。不多時,明欣老人將振華、曉祥、新華、平安和袁子玉、袁天生幾個喊來,分派振華、袁子玉和平安三人負責祖屋基的清理,曉祥、袁天生和新華三人負責立即組織全村的大小船只,沿祖屋基周圍一直向下游尋找周大順。并加重囑咐,每條船至少三個人,要仔細查看江面,要一直找到安慶馬窩子。發現情況立即回來報信。
宋世平和高良哪里放心的下,便執意要求隨船。因天色未明,江水又極險惡,經老人們好勸歹說了一番,他們兩個才算訕訕而退。但因宋世平仍有不甘,便只好安排兩個水性好的小伙子隨同他,一起沿著江邊搜尋,只是讓高良配合振華等人“照顧”水中圓臺。
高良和宋世平見幾位老人如此安排,剛才那十分氣憤便又化成百分感激。周大順走得蹊蹺,安排查找卻如此周到,事已至此還能怎樣呢?
此時,東方晨光擾動,天已漸明。振華、子玉等六人接到“令牌”后便立即行動。全村有大小三十多條船,每條船上安排三、五個水性好又有經驗的青壯年。人力不成問題,成年男人幾乎都在,只要喊到名字,沒有不立即應答的。
見一切妥帖,明欣老人又與其他幾位嘀咕了幾句,便面對人群興奮地朗聲大喊道:
“六百年大限期滿了。從今以后,黃石磯又地脈接續,靈氣回歸,重聚長江的萬古生機!”
話音剛落,人群就爆發出一片歡呼。宋世平和高良也被他們的情緒感染了。想想他們家族和村莊的歷史、怨恨、束縛,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將成為過去,即使鐵血人物又能不為之動容?
幾百年來,尤其是今年以來,所有涉及這個秘密的人都或多或少付出了代價。但是與黎明比起來,短暫的黑夜又算得了什么呢!乍一看,張志高和周大順的代價太大,因為他們本不屬于這里,不必為此付出。然而,在未知的深層里,或許他們的付出才是最有必要的呢!
東方逐漸大亮,祖屋基下的圓臺已清晰地呈現在眼前。振華、子玉和平安帶領二三十人也已派定,都分站在圓臺附近。
圓臺直徑約一米五,臺體由花崗巖石鑿成;石臺距岸邊殘存的祖屋基腳兩尺多,臺頂距水面不足一米,低于江岸近一米。此處水深約兩米,水面之下的具體情況不明。整個臺體是一根石柱還是由多個圓形石墩壘砌而成,不得而知。
圓臺頂部有一塊五寸多厚的淡白色花崗石板,與下面的接縫極為細密,如果不是因為上下兩種顏色,幾乎很難確認中間接縫。
平安在平臺上轉了幾轉,終究看不出要領;砸又不能砸,推又推不動,一時間倒手足無措了。高良看不過,就也跳上圓臺。畢竟是學工程的,比平安要懂得多得多,便跪到圓臺邊沿仔細探查了一會兒,很快確認這是由一種化學物質和糯米漿砌成的。他接過平安找來的鵝卵石,在頂部的白石板上敲打了一會,然后站起來向幾個老人說:
“白石板下面是空的。這不是實心圓臺,倒像是一口井呢。如果你們同意,就請拿鉄撬子來,只要撬開上面這塊白石板就什么都明白了。”
岸邊的幾個老人又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陣,就吩咐振華他們,一切都聽從技術員安排。
老人們一發話,事情就好辦多了。不消片刻功夫,就有人拿來麻繩、木杠、鐵錘、鐵鏨和幾根鐵撬棍,另一些人又扛來搭腳手架用的木頭、木板等物料。振華將他挑選的人分成幾撥,第一撥由袁子玉帶領,負責在圓臺四周搭建腳手架;第二撥都是力氣大的,由振華自己帶領,負責撬上面的白石板;第三撥都是膽子比較大的,由平安帶領,負責白石板撬開以后的事。
技術方面,自然是聽高良的。由于人多工具全,不消半個時辰,一圈堅實牢固的腳手架就已搭好。隨即,振華、見賢、光頭等人便站上腳手架,按照指導,先將幾根鐵鏨錘進白石板下的縫隙里。
果然,隨著鐵鏨一點點被砸進,白石板與下面的灰色花崗石縫隙就越來越大。手拿鉄撬棍的人就將撬棍尖適時cha進去,再與鐵鏨交替深入。很快,兩根撬棍都已cha進兩寸多深。
振華招呼每根撬棍用兩個人,其余的就在四周隨機應變,準備好繩子、木杠等,必要時就用繩子或徒手將石板抬下來。待準備就緒,高良喊聲“預備——起!”,隨著扳撬棍的“嘿!”一聲,白石板的一邊就被撬起來。
用石頭塞進開口撐住,撬棍再伸進去,只聽“嘿——!”一聲,整塊石板便被撬離原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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