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反過來說則是藏木于林，藏水于海。

因此遺失碎片消失不見，最大的可能是時空主宰陷入沉眠前，將其藏在了時空長河某段支流之內，而不是還將其放于身側，一直留在長河源頭所在。

衛韜駕馭扁舟虛空縱橫，在絕望戰場之中急速穿行。

耳畔不時響起血獄神主的說話聲。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所掌握的信息越來越多，他竟然愈發覺得有些道理。

畢竟按照血獄神主一鱗半爪的描述，似乎大差不差都能和真界寰宇內的某些秘密對應的上。

如果一個兩個可能是巧合，那么更多的話怕是很難再用巧合來形容。

說明兩者之間就算不是同一種東西，雙方也必然有著牽扯不斷的聯系。

或許是只剩下一道真靈殘念的原因，血獄神主跟上衛韜的虛空縱橫毫不費力，甚至在許多時候還能先行一步，恰到好處在下一個落點提前等候。

兩人速度越來越快，漸漸遠離了漫無邊際的猩紅顏色，進入到一片空寂虛無之中。

又前行了一段距離過后。

也許在時空長河與絕望戰場之外的空無之地，時間和距離已經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血獄神主便在此時停了下來，真靈殘念重新匯聚人形，變成一襲長袍的老者模樣。

他抬手指向前方，“衛道子看見了嗎，那里便是冥淵神主殘軀之一所化的神域。”

衛韜屏息凝神，深入感知，片刻后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還要多虧了血獄前輩指引，不然只憑著伽青傳遞的信息，晚輩想要找尋到此地怕是還要費上不少功夫。”

“當初冥淵身殞，老夫也算是親歷者，自然對許多事情知道不少。”

血獄神主緩緩說著，即便已經找到準確地點，語氣卻絲毫不見輕松，“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們找到了地方，但這只是最為簡單的第一步，后續需要解決的情況才是真正的難題。”

“哦？”

衛韜微微皺眉，“血獄前輩此話怎講？”

血獄神主沉默片刻，思索著慢慢道，“衛道子應該已經知道，當初冥淵神主想要成就主宰，所走的便是將不同本源之力收束歸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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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又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衛道子或許并不十分清楚。”

“晚輩沒有經歷過那個時候，自然對此知之甚少，正要請血獄前輩為我解惑。”

血獄神主點點頭，接著說了下去，“在一眾身具長河本源之力的神主中，冥淵可以算得上是最早走完封神道路的幾人之一，無論是心性毅力，還是天賦資質，都能夠在所有神主內居于前列。

更不要說在推開通神大門后，牠還比其他神主多出了悠久歲月的積累，因此從實力層次來看，也是最為頂尖的存在。

所以說，當冥淵察覺到亂局將起，就連至尊神主都無法避開時，便當即開始了籌謀已久，卻一直沒有實施的計劃。

那便是鎮殺其他神主，將諸般本源之力納入己身，直至達到諸法歸一，以此反推成就時空主宰的高度層次……”

衛韜默默聽著，第一次了解到不知多少歲月前發生的隱秘，也是第一次知道在冥淵神主失敗前，已經將十一道本源之力納入己身，然后便壓制不住陡然爆發的劇烈沖突，落得個真靈神魂不存，神主之軀四分五裂的慘烈結局。

“老夫之所以舍近求遠，帶著衛道子首先來到此處，便是因為在這塊殘軀之中，只有兩道神主本源之力存在，所以相互之間的沖突也沒有那么復雜狂暴，你若是想嘗試吞噬吸收，從這里開始就是最為合適的選擇。”

血獄神主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那片與眾不同的黑暗虛空靠近，不斷強調進入后的各種注意事項，以及其中蘊含兩道本源之力的特點等等。

尤其是關于不同本源之力的沖突，更是幾乎事無巨細面面俱到，仿佛生怕眼前這位“毛頭小子”莽莽撞撞出了問題。

不久后，兩人在涌動黑暗的邊緣停了下來。

“老夫只余一點真靈殘念，若是進入其中頃刻間便要灰飛煙滅，甚至只是稍稍靠近一點，都能感受到本源之力帶來的巨大壓力。”

血獄神主嘆了口氣，“接下來的路，也只好讓衛道子自己去走，但到底能不能行，老夫也不敢做出任何保證，唯一能提醒的便是見機行事，一旦發現不諧便不能有任何猶豫遲疑，必須用最快速度抽身撤離。”

衛韜沒有說話，慢慢靠近探查感知。

直至很長一段時間過去，都沒有進入冥淵神主遺骸之內。

血獄神主看上去也不著急，沉默不語在一旁安靜等待。

不知道多久后，他感覺有必要再強調幾點細節，防止這位疏忽大意出現問題。

但才剛剛準備開口，血獄神主眼前便毫無征兆一花，已然不見了那道斗笠蓑衣的身影。

唰……

衛韜御使虛空縱橫，向前一步踏出。

眼前已經沒有了黑暗虛無，也沒有了在血獄神主，只剩下一片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紛亂混沌。

那片混沌還在不斷變幻著形狀，在他進入之后卻最后猛地爆發出來。

陡然一道看不見的波紋閃過，視線中所有的一切都消散于無形之中。

虛無，一切都是虛無。

衛韜鎮定心神，忽然發現兩道光芒悄然升起。

它們一白一青，在虛無深處蜿蜒糾纏。

不時釋放出道道波紋漣漪，帶來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

而就在衛韜進入的一瞬間，青白兩道光芒陡然變得不受控制。

剎那間變得洶涌澎湃，河水奔騰般向著一個方向流動過去。

而就在這條青白大河的終點，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成型。

莫名壓迫感瞬間襲遍全身，衛韜本能地感覺到在未知的虛無遠端，正在散發著讓生命為之戰栗的氣息。

下一刻，強絕無匹的吸力倏然傳來，就連那道光芒都變得扭曲。

然后猛地向內收束，凝聚成兩枚緩緩相互旋轉的圓球。

衛韜心中一動，瞬間轉過不知道多少念頭。

然而就在此時，相互轉動的光球平衡被打破了。

純粹的神主本源之力劇烈噴薄，剎那間便充斥填滿整個虛無空間。

仿佛要將一切都要摧毀，在恐怖沖擊下灰飛煙滅，。

衛韜的心神瞬間繃緊到極點。

在本能的驅使下，猛然擺出了紅線翻天的起手式。

然后卻又在神主本源之力到來的前一刻，強硬無比壓制住了全力出手的念頭。

只是做出了一副御守的姿態。

幾乎在剛剛做完這一切的同時，神主本源之力已然來到身前。

轟！！！

一道青白交纏，幽暗深邃卻又正大光明的光芒驟然爆發。

但這并非是變化的終點，而只是變化的起始。

仿佛虛空歸于混沌，混沌又隨即化作虛無。

其后又有一線給人以無限希望的生機，自虛無最深處冉冉升起。

如同是大道真韻顯化，正在以這樣一種生動的方式，呈現在了衛韜眼中。

衛韜深吸口氣，諸法歸因全力開啟。

與此同時，虛幻狀態欄悄然浮現眼前。

一枚金幣無聲無息消失，投入到鴻蒙道體的修行界面之中。

追尋著顯化大道真韻的青白之光，仿佛投身進入到洶涌澎湃的能量海洋，在敞開一切吞噬吸收的同時，引發更加深邃的變化遽然開啟。

血網竅穴拼命漲縮，與真靈神魂形成震蕩共鳴。

陰陽化生，五行輪轉，神韻顯現。

最終在體內形成大小周天。

時間一點點過去。

各種變化漸漸趨于停息。

但就在此時，第二枚金幣便被投入進去。

將鴻蒙道體進階之旅再度引向深入。

然后是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直到青白相間的光芒完全消失，所有一切才終于劃上了休止符。

名稱：鴻蒙道體。

進度：九百一十。

狀態：破限八十一段。

描述：鴻蒙初開、乾坤扭轉。

“是否消耗一枚狀態欄金幣，提升鴻蒙道體修行進度。”

衛韜環顧四周，目光透過漸漸化開的混沌迷霧，落在遠處那道紅衣紅袍的蒼老身影。

只看一眼，他便收回目光，緩緩抬頭仰望。

沉默許久之后，衛韜不由得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在真正進入冥淵神主殘留神域前，對于各種危險禁忌以及本源之力的沖突，他從血獄神主口中聽了沒有百遍也有八十。

但直到以諸法歸因將之納入己身，甚至將眼前這片冥淵神域吃干抹凈，基本上從頭到尾都沒有遇到什么阻礙。

或者換一種更加準確的說法，除了剛開始受到了一點小小的“驚嚇”外，整個過程算得上是極度舒暢順滑，甚至給他帶來某種類似于水到渠成的奇妙感覺。

但是，真正的問題卻出現在吸收提升之后。

衛韜吞噬吸收兩道神主本源之力，將鴻蒙道體破境攀升到了破限八十一段的高度層次，竟然都還未能打破最后一道枷鎖，站在那扇期待已久的通神門前。

而且第十二道枷鎖沒有破開不說，關鍵是它竟然和此次修行前比起來，甚至又變得巍峨厚重了一些。

在原本的基礎上面，又新添了青白交織的兩種顏色。

并且與之前的暗金紋路，黑炎血線冰蓮相互映襯，在將這座大山加高加厚的同時，愈發變得堅固無比。

即便是早已刺入其中的黑鱗觸須，在切割分離、吞噬吸收起來也變得更加吃力。

更重要的是，隨著兩道神主本源的加入，他清晰感知到了愈發磅礴的壓力，從名為第十二道枷鎖的大山深處降臨而至。

即便以他如今的修為境界，靈肉容融的高度層次，都難以真正承受下來。

更別說只剩一縷殘念的血獄神主。

衛韜帶著諸多疑問，剛準備靠近過去尋求解惑，便看到血獄神主竟然一步步向后退開，甚至連紅衣紅袍的蒼老身影，都變得愈發虛幻不定起來。

“衛道子別過來，衛道子千萬先別過來！”

血獄神主連連擺手，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顫抖，“你每靠近一步，感覺就像是一座大山蓋壓下來，馬上就要將老夫的這道真靈殘念直接吹散。”

“哦？”

衛韜聞言停下腳步，若有所思開口問道，“血獄前輩也能看到我的十二道枷鎖？”

“那座大山，給老夫帶來強烈壓迫感的大山，竟然是衛道子的第十二道枷鎖？”

血獄神主張了張嘴，似是準備再說些什么，卻不由自主又向后退開一段距離。

他緩緩抬起一只手臂，指尖探出一絲血色光芒，輕輕落在那座似實非實、又似虛非虛的“巍峨大山”上面，剎那間便引發了周圍黑暗虛無空間的劇烈動蕩。

血獄神主沉默注視著變化發生，然后一點點閉上了眼睛，發出一聲低沉感慨嘆息，“衛道子此時顯化出來的，竟然真的是封神三關最后一關。”

“但它為什么會是一座山？”

“不，甚至用山都難以形容，就像是一整塊大陸般浩瀚厚重。”

血獄神主說著又是一聲嘆息，“它竟然能給我帶來如此恐怖的壓力，就連稍稍靠近一些都是不能。

更重要的是，衛道子的最后一道枷鎖，和其他所有神主都截然不同，難道說這才是冥淵神主心心念念的正確道路，必須要在推開那扇通神大門前吸納諸般本源入體，才能一步步攀升至無上主宰的高度層次？”

“我現在面臨的就是這個問題。”

衛韜抬頭看向那座大山，“本來我已經將最后一道枷鎖打開許多，但經此一次吞噬吸收，閉關修行之后，它又變得堅固厚重了許多，血獄前輩對此有沒有什么解決辦法？”

“解決的辦法。”

血獄神主陷入沉思，許久后才斟酌著慢慢說道，“如果衛道子相信老夫，那么我的建議便是先不管最后一道枷鎖的存在，先繼續將其他幾片殘骸的本源之力吸收完全，再考慮如何去破開這座禁錮大山。”

“而且如果可以的話，老夫也可以配合衛道子進行計劃，將包括幽黯在內的其他神主狩獵鎮殺，把諸般本源之力全部納入己身，然后再去嘗試推開那扇通神大門。

如此或許便能將冥淵設想的道路真正走通，直指時空長河源頭的主宰之位。”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晚輩忽然有些好奇，一共有多少神主本源之力，被時空主宰從長河源頭一一斬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血獄神主閉上眼睛，似是陷入深沉回憶之中，“因此在最初時的長河之內，一共誕生了七七四十九位至尊神主。

而最后遁去所留的那個一，便是彼岸之門內的那片無盡金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