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之前并沒有趕車之人,但四匹白馬卻明顯經過訓練,依然跑的不急不緩,優雅而從容。光是這份雍容氣度,便足見乾靈書院那深厚的底蘊。
直到跑至眾人身前一丈處,四匹馬兒便同時止步,依然整齊劃一,靜靜佇立。
夫子邁步上前,但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馬車內傳出的話語氣了個七竅生煙。
“好了,連夜趕路,本公子也乏了,這些虛禮就免了,進城吧。”
車內男子語氣慵懶,打了個哈欠問道:“對了,住處可曾安排好?要求我記得都傳書給你了,床褥一定要金絲雪絨料的,不然我睡不著;吃用這些要求倒不高,茶要上好的天湖龍井,酒要最好的醉仙釀,平日里藥膳自然不能少,嗯,差不多就這些。”
“……”夫子神情漸漸變得冰冷,眸光發寒。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此刻他發現自己多年修身養氣,卻被馬車內的男子無比傲慢且無禮的幾句話就摧毀的一干二凈。
他倒不至于為這些葷話動氣,而是痛心于馬車里那人的身份,乾靈書院派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外門弟子下山,豈不是扇自家臉面?還是一出宗門就自以為天下無敵,處處狐假虎威敗壞宗門名聲?
書院學生紛紛面露不忿,火氣漸旺,一人忍不住低喝道:“我們在此恭迎,不說以禮相待,此人竟連面都不露,簡直欺人太甚!”
“還有他提的這些要求,還說不高,真是可笑!”
秦嘯推開身前的學生,緩步上前。眾人見他出面,也都恭敬退避,讓開一條路來。
“抽他!”一人低聲說道。
“對,抽死他!”其余學生紛紛低聲附和。
秦嘯的實力如今是公認的書院最強,甚至是天星城同輩最強,若是他愿意出手,眾人自然求之不得。
來到夫子身邊,夫子抬手一攔,喟然嘆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先別動手。”
他心中自然也恨不得將馬車里面的男子大卸八塊,可畢竟他也是乾靈書院出來的,實在不忍心讓宗門在這城門前顏面掃地。
“夫子,你怕是勸不出他來。”秦嘯嘴角一勾,壓下夫子的手,笑道:“你說過,這些不過是外門弟子,還代表不了六大宗門。況且,即便是乾靈書院出來的學生,說到底也還是武者,憑實力說話。”
說罷他徑直往馬車走去,面色漸冷,心中卻也嘆道,如此看來六大宗門也并非一塊樂土,弈劍門如此,乾靈書院如此,明心劍宗只怕也是如此。
人啊,到哪兒都是良莠不齊,武者、凡人,在這方面又能有什么區別。
馬車內的男子察覺到有人走近,又聽到之前那些話語,冷哼道:“怎么,你還想跟本公子動手不成?就憑你的修為,本公子動動手指頭都能碾死你。”
但下一瞬,馬車劇震,他再也無法坐穩,心下大駭。
秦嘯一手握住馬車一根橫桿,猛然一提,“轟”一聲狠砸在地,整駕奢華精致的馬車就這么被他一摔摔散了架。
四匹白馬受驚,嘶鳴幾聲撒腿狂奔沖向人群,很
快被周圍武者制服。
而馬車破碎的木板轟然爆碎開來,一個身著白衣約莫十七八歲的清秀男子猛然站起,怒不可遏地吼道:“好膽!你知道你砸的是誰的馬車嗎?”
回應他的,是秦嘯的一只鐵拳。尚未反應過來的他眼前一花,便被這一拳狠狠砸飛出去。
聚氣三重,四道玄天真氣,合計十六道真氣,是秦嘯的兩倍,光按修為來看此人肯定是比秦嘯要強很多的。
只不過秦嘯身體強悍異常,力量速度都幾乎是普通聚氣武者的兩倍,加上已然大成的四象步法一開可謂是身如幻影,若是對手沒有練過同級別且同樣大成的步法,根本就已經不是一個量級。
力量再強,可若是打不著人,又能頂個屁用。
“呵,六大宗門的弟子,也不過如此。”秦嘯并不追擊,扭了扭拳頭,看著立即挺身站起的男子笑道:“還是說,你只是個冒牌貨?”
男子抹去臉上的鮮血,左邊面頰卻顯露出一個清晰的紅印子,怒斥道:“你施暗手偷襲,算什么英雄?”
“噓——”城門處眾武者紛紛面露不屑,一人冷笑道:“你自己空有一身聚氣三重的修為,他卻只有聚氣一重,躲不過這一拳能怪誰?”
原本眾人對乾靈書院心存敬意,即便男子傲慢無禮,也只當他是在擺譜,并未真放在心上。可如今見他被秦嘯打出馬車來,其實和天星城的武者沒太大區別,也都不再畏懼。
男子滿面怒容,盯著秦嘯冷冷道:“好,你牛!只可惜,你再牛也別想進我乾靈書院!”
“哦。”秦嘯點頭,笑道:“我本也沒打算進去。”
“狂妄!”男子氣的七竅生煙,舉掌喝道:“不識好歹,我就讓你看看我乾靈書院有多么強大,絕不是你等偏遠小民能夠肆意冒犯的!”
可他卻不想想自己方才又是怎樣的傲慢無禮、狂妄到目中無人的地步。
“裝腔作勢。”秦嘯掌中銀色流光迅速凝聚成型,身形一動便朝男子撲去,同時冷聲喝道:“若六大宗門的弟子都是你這般弱渣,卻無德無禮,不進也罷!”
“找死。”男子猙獰嘶吼,幾欲癲狂,亦朝秦嘯沖來。他貴為乾靈書院弟子,實力強悍,誰不羨慕,何曾被人罵過“弱渣”?如今來到這窮鄉僻壤,卻被一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鄉下人如此蔑視,怎能不氣到發瘋!
他暗運真氣,雙掌邊緣驟然浮現出一圈亮白光華且迅速流轉,竟與秦嘯手中的銀色流光有異曲同工之妙,顯然也是一部品級頗高的上佳武技。
流光斬落,雙掌迎上,亮白光華與銀色流光轟然撞在一起,“嘭”一聲爆散出數圈純白勁氣,劃破了二人身上的白衣。
“好武技!”秦嘯面色一冷,嗤笑道:“可惜給你用,太浪費了!斬!”猛然撤手,足下生風般側身一避,身體剎那間繞過半圈到了男子右側,右手流光閃耀著凌厲的鋒芒朝他脖頸削去。
好快的速度!男子心下大駭,雖也練過一套不俗的步法,但只能算熟練而已,根本達不到秦嘯這樣爐火純青的水準。矮身
一避,性命要緊,他再顧不得顏面,猛地倒地一個驢打滾便脫離了戰圈。
可秦嘯根本沒打算停手,身形疾閃,手中流光再度朝剛滾到仰面朝天還未來得及起身的男子脖頸削去。
男子頓時亡魂皆冒,渾身僵冷,在這一刻,他真的非常后悔。
而他所后悔的,并不是自己的狂妄傲慢,而是后悔不該為了那一點點獎勵就自薦來到這種鬼地方替師門師徒,以至于連命都給送掉。
“夠了。”
銀色流光貼臉而過,僅僅只是削斷了他幾縷發絲,他卻依然面色發白、神情驚恐地看著秦嘯,身體依然僵冷異常,一動也不敢動。
夫子上前幾步,盯著他怒斥道:“狂妄無知,簡直丟光了師門的臉面,你是如何混進書院的?”
“你……”男子轉頭看向他,神情一變。
“師門”這個詞,非本派弟子絕不會用,他絕想不到在這等偏遠之地居然還能遇到同門。
難怪來之前師門會讓他聯系這個人,他早該想到的。可惜,他那顆壓抑不住的驕狂之心令他失去了理智。
若是夫子寫封書信告他一狀,只怕他在乾靈書院就要坐一輩子冷板凳了。如此一想,他更是渾身發冷,急忙爬起來恭敬施禮道:“學生沈秋,拜見師兄。方才多有冒犯,學生知錯,還請師兄見諒。”
這番恭敬姿態,與方才判若兩人,另眾武者再度不屑。
夫子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出門在外,替師門辦事,更當謹言慎行,莫讓旁人以為我乾靈書院弟子都是這般傲慢無禮、目中無人!”
沈秋咽了口唾沫,恭敬回道:“師兄教訓的是,學生記下了。”可他心中卻十分不以為然,如今順著夫子不過是為了他自己的以后著想。
“哈哈,師姐你快看,這么多人都是在等我們么?”
“奇怪,我們來此,并未通知任何人。”
又一架馬車迅速靠近,由兩匹雪白馬兒拉著,銀鈴響動,清脆悅耳。說是馬車,其實叫“蓬”更為合適,金色車頂由四根纖細金柱撐起,幾層半透明的白色輕紗自車沿垂落、飄然飛舞,隱約能看到里面坐了兩位白衣妙齡女子,身姿綽約而身段曼妙,引人遐想。
秦嘯回到夫子身邊,夫子凝眉看著駛來的馬車,突然輕笑一聲,揮手道:“列隊恭候!”
眾學生雖然好奇張望,卻迅速列好隊列,身姿筆挺,卓爾不凡。
秦嘯正想回到原位,卻被夫子拉住。
夫子笑道:“你就站我旁邊吧。”見沈秋傻站著,蹙眉道:“你也過來。”
沈秋面色變了變,卻也聽話地走了過來,站在夫子右邊。
“夫子,這次是哪個宗門?”秦嘯低聲問道。
“仙靈洞天。”夫子笑道,看向漸漸放緩速度及至停下的馬車,拱手一禮道:“莫隨心攜書院學子,恭迎仙子大駕光臨!”
輕紗層層掀開,露出兩位女子真容,令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心中唯有一個念頭——世間真有仙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