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3 是真是假

常鳴現在只是不能使用星神紋而已，但規則本身還是存在的。

不能用星神紋來計算，他就換一種方法。以他爲中心，以小智爲輔助，蟲人爲終端，他把這個廣場聯成了一個巨大的超級計算機。

這多虧了共鳴水晶。鑲嵌在他額頭上的雖然只是最普通的那種，換了任何一個蟲人，佩上這個水晶都只能聽別人指導使喚，毫無一點主動性。但常鳴卻完全無視其中的掌控作用。他需要的，只是最普通的連接而已。

他本身的力量足夠巨大，完全可以利用一個終端機的身份，搶奪最高權限，控制周圍的所有人。

來到這個廣場的蟲人全部都是蜜流蟲族裡的高等階層。她們實力強大，精神力也極爲強大。只是這種強大，不表現在實際使用上，只是顯得意志格外堅韌執著而已。

如果現在在這裡的是女王，可能還能跟常鳴搶奪一下控制權，但女王卻跟帕絲緹在另一個空間戰鬥。這個空間是被隔離出來的，完全沒辦法跟這邊交流，包括女王印也失去了對這邊的控制。

這本來是司元白特地安排出來拖延時間的，卻方便了常鳴，讓他一瞬間控制了整個蜜流蟲族。

當然，話反過來說的話，假使沒有這個異空間，常鳴也不需要這樣做就是。

一道道光芒沿著共鳴網，在空氣裡振盪，透過這道光芒，無形的共鳴網清晰地呈現在人們面前。只是這時，沒一個人有空去觀賞這種奇景。蟲人們眼神空洞，兩眼發直。她們的腦海中再不能思考其它問題，只有大量的數據流過、計算、總結、傳輸。

常鳴緊盯著化成二維化的空間，複雜的線路在他面前變得簡明，指出了這個空間的組成方式，以及跟另一個空間的結合點。

常鳴深吸一口氣。向小智點了點頭。小智也跟著點頭，瞬間接過了控制權。

時間太緊迫了，常鳴沒辦法計算完全部再動手，現在既然已經發現了節點，必須馬上行動！

他讓小智繼續計算，自己則深吸一口氣。半退一步。他握緊拳頭，拳頭表面隱隱有光華流過。他緩緩吐氣，再深深吸進，如此反覆三次，終於一拳打在虛空裡！

沒有人能夠看見。但毫無疑問，伴隨著這一拳，整個世界都抖了一抖。強大的能量震動瘋狂地擴向四面八方，不遠處的女王宮突然像是變成了一個平面，深深的漩渦帶著所有的景物一起扭曲。

這一拳看似簡單，其實包含了無數拳。常鳴在這一瞬間，連續擊打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那個節點，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悟，最後，他又吐氣開聲。再次揮出一拳！

“砰！”尖銳的破碎聲傳遍整個世界，蟲人們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暫時從計算中被驚醒。她們迷惑地環視四周，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就再次被小智控制住了。

常鳴顧不得理會這些蟲人，他急忙向前看去。

司元白不愧是星元神。即使不完整，也擁有強大的力量。他設下的空間隔絕。絕不是那麼好解決的。它厚實得驚人，常鳴這驚人的一拳。果然只打通了一個拳頭般的破口，暫時連通了兩邊的世界。

小智說：“不行，數據量還不夠，還需要繼續計算！”

常鳴沒來得及跟他說話，眉頭頓時皺起。

現在他跟帕絲緹雖然位於兩個空間，沒辦法傳出聲音，也沒辦法過去，但視線還是正常的。這時候，帕絲緹已經明顯佔了上風，女王節節敗退，每退一步，身上就要多出一道傷口。

她退到了一根柱子旁邊，身上已經遍體鱗傷，大部分傷口都深可見骨了！

帕絲緹再次上前。她自己的狀況也不比女王好多少，只是被一種奇特的情緒與意志支撐著。她的眼睛亮得像是要燒起來一樣，狂熱與野心充斥其間。她彷彿不知疼痛一樣，再次上前，惡狠狠地一爪抓向女王的腦袋。

這一刻，就連常鳴的心也懸了起來。如果帕絲緹殺死了女王，使用了女王令，那麼……

他大喝道：“帕絲緹！”

在他發出叫聲的那一瞬間，女王咬緊牙關，勉強一掙扎，向著柱子後面滾去。她摔倒在地，狼狽得不行，但也恰到好處地躲開了帕絲緹這致命一擊。

常鳴鬆了口氣，叫道：“帕絲緹，帕絲緹！”

透過剛剛打出來的小孔，他的聲音終於傳到了對面。帕絲緹的耳朵動了一動，常鳴越發興奮，聲音更大了。

另一邊，小智正在帶著蟲人拼命計算，但眼看著，離得到結果還有一段時間。常鳴剛纔那一拳已經使盡全力，沒有了星神紋，神之一筆也沒有了支撐。他拼命地呼喚著帕絲緹，想喚醒她，把事情真相告訴她！

“帕絲緹，住手，我們都被騙了！”

他拼命大叫，“這全是星元神的陰謀！他佈下這個局，就是想讓你得到女王印。這樣一來，他就能順利通過機關階梯，與分裂的另一半合體！同時，這個世界會全部消失，你和你的同族永遠將不復存在！”

帕絲緹的耳朵又是一動，動作明顯減緩。

她聽得到自己的聲音！常鳴越發興奮，繼續說道，“從我進來這裡之後，我就被騙了。第七層機關階梯一共七階，我第一次讓你進化，是第一階。女爵、子爵、伯爵、侯爵，分別是一階。第六階是公爵，而七階，就是現在！我們現在正位於機關階梯的最後一級，只要登上去了，星元神就能徹底復原，這正是他想要的！”

帕絲緹突然問道：“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一切？”

她清醒過來了！常鳴先是一喜，聽見她的話，頓時沉默了下來。這一切前因後果，都是他的經歷、他的推斷，以及他基於星神紋做出的判斷。他並不是完全沒有證據，只是這個證據太過高深，帕絲緹對神紋、對世界規則渾然不曉，對他的過去也一點都不知道。他該怎麼說服她，讓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女王這一次摔得極狠，她倒在地上，似乎都爬不起來了。帕絲緹一步步向她走去，口中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我們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我們只是你口中的機關階梯佈下的一個局，一次考驗，就是考驗你能不能帶著我經過那一次次挑戰，與……她最後合體？”

常鳴一愣。帕絲緹說得非常簡潔清晰，完全掌握住了其中關鍵。這種智力等級，遠超她以前表現出來的。

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從她的話裡，常鳴聽出了茫然與失措，聽出了質疑與絕望。這種情緒無比真實、無比強大，完全不像是機關階梯模擬出來的，反而像是真實存在的！

帕絲緹停住腳步，目光直直地投向他。她問道：“也就是說，你所做的一切，包括對我的判斷，對我的扶持，全部都是被誤導的，其實都不存在嗎？”

這一句話登時讓常鳴語塞。

他捫心自問——是假的嗎？

雖然起始點的確像是鬼迷心竅一樣，但也並非完全沒有原因。他看到了帕絲緹的野心與特別之處，想要培養她，想要帶著她，一個蟲族，去蟲族內部抗爭，達到最後的目的。

當他看見帕絲緹一步步前進，最後走上公爵殿，向女王發起挑戰的時候，他心裡的激動是假的嗎？那一刻的情緒，他到現在也記得清清楚楚。

他看著帕絲緹，就像看著自己的目標即將實現一樣，充滿了欣悅與滿足感！

更別提過程中的那些相處，兩人一起擡頭仰望的星空……

常鳴終於搖了搖頭，說：“不，那是真的。”

帕絲緹的目光中劃過一絲驚喜。常鳴坦然說：“跟你一起去實現目標，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但之後跟你的相處，看著你實現自己的目標，我的確很高興。如果放在別處，我一直會支持你走到最後，但現在不行。這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究竟是會發生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手攀在兩個空間之間的牆壁上，聲音穩定地傳出，“而且，我很確定，你的確是真實存在的。你的野心之火、你的堅韌不拔，這一切，絕對不可能是假的。就算起先可能只是階梯中的一個關卡，但這一點點時間、一點點規則累積起來，最後也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他有所明悟一般退後一步，目光從帕絲緹身上移開，轉而看著天空，看著大地，看著蟲人，看著他目光所及的所有一切。

在他的眼前，一切發生著奇妙的變化。世界重新恢復成立體的，流水一樣的數據從所有一切的表面上滑過，相互交錯、彙集。好像整個世界都像素化了，它們由無數的點構成，每個點都一模一樣，都指向世界本源。

常鳴再次看向帕絲緹，在無數像素般的點裡，她顯得無比鮮明。她的身體周圍，還有一圈圈五顏六色的點向外擴散，代表著她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等階最高，與世界的聯繫越深。

這一刻，在常鳴的眼裡，帕絲緹的等階已經徹底超過了一邊的女王，開始凌駕於所有蟲人、與這個世界之上！

常鳴無比肯定地說：“是的，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你也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