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孟昭微哭喊著、哀求著、掙扎著,可到底還是被同伴給攔了下來。盡管大家都明白,這樣做會傷害到她,可是大家更清楚,如果不攔下她,剛剛點亮的希望破滅之后,也許就是深深的絕望……
人死,怎么可能復生呢。她,再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了。
此次出行,原本是姐妹們想把孟昭微拉出來散散心,最后卻出了這樣的意外,在場的每個人心情都非常沉重。就連不明就里的貞兒和紅發男也能體會到氣氛的壓抑,因此而陷入了沉默。
最后,大家各懷心思,踏上了歸途。到了工商大學校門口,簡單道別后,岳遵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而紅發男早在決定回程時,直接就住回了酒店。
剛到家,和貞兒互道晚安,各自進了自己的房間。白天時,貞兒已把公寓另一間未租出去的房給租了下來。
說起來,這幾天連續晚睡或干脆沒睡,岳遵此時已經感覺很疲倦了,把貓兒往床上一扔,也不管貓兒的抗議,衣服也不脫就躺在床上合上了眼。
貓兒深知這小子最近確實勞碌,稍稍抱怨幾句以后從床上跳下地板,又躥上窗臺,做它最愛做的事,站在窗臺看風景。微弱的月光印在貓兒臉上,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一種苦思而不得其解的表情……
人生在世,誰能免得了衣、食、住、行?既然要生活,那必需得賺錢,天上掉金子讓人揀的事畢竟只是大多數人的美夢。所以第二天,岳遵照例起個大早去“吉福堂”上班。
岳遵到后不久,神棍二叔也來了。一進門跟岳遵說了一聲,今日有“貴客”上門,你且把店中物事收拾整齊,地面也要打掃干凈,以免損了我們“吉福堂”的形象。岳遵應了一聲,立刻動手。
半個小時后,整個店里的氣象已是煥然一新。神棍二叔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暗暗頷首,心中贊道:小慧介紹的這個年青人果然難得,不但手腳麻利、心眼踏實、而且肯吃苦,能耐勞,這年頭這樣的年青人已然不多矣。只是依他這脾性,干我這一行卻是難成大器,可惜了,可惜了……
岳遵收拾好了門面,暫無事做,只好坐在沙發上翻看起那些自己絲毫不感興趣的雜志、報刊,心中小有惡意地猜測到底是何方“貴客”自己送上門來給神棍二叔痛宰。
心里這樣想著,眼神下意識地往神棍二叔那瞟了一眼。只見他早已進入狀態,于桌前正襟危坐,一身唐裝不見一絲皺紋,神色肅穆、品相莊嚴,果有幾分高人風采,就連那寬厚默鏡后面的三角眼中此時閃爍著的好像、也許、應該就是那傳說中那先知的睿智吧?
岳遵在心中嘆道:專業,很專業,太專業了!難怪能讓人心甘情愿把自己兜里的錢拼命地往他的手里塞。
過了大約十分鐘,神棍二叔口中的“貴客”上門了。
神棍二叔兀自坐在那裝深沉、扮高人。岳遵見是人來,立即起身相迎。結果一見來人,不由在心中感嘆:好嘛,這世界也太小了點吧,總共也才見過神棍二叔的兩個客戶,居然都是熟人!
來者正是省城十大民企之一的華光外貿有限公司孟董事長,孟昭微的父親。神棍二叔稱之為“貴客”倒也名副其實。
“孟叔叔,你好!”見了長輩要主動招呼這點基本禮貌岳遵做的很到位。
“你是小微的同學,你怎么會在這里?”孟董對這個曾懷抱黑貓到醫院看望自己的妹妹的年青人還是有點印象的,只不過似乎沒弄清楚他跟孟昭微之間的關系。
“孟叔叔,我叫岳遵。您就叫我聲小岳吧,我跟昭微她們不是同學,但卻是好朋友。眼下我早就不上學了,正跟著韓大師討口飯吃呢。對了,韓大師可是昭微同寢室的好姐妹韓慧的二叔哦,我到這里來還是韓慧給介紹的呢。”
岳遵回答的同時順便也把兩人之間的關系給挑明,畢竟是熟人哪,這樣神棍二叔應該會手下留情點吧?
想不到原來還有這層關系啊,孟董臉上的表情由原本的冷漠變成了熱絡。在他想來,有了這一層關系,自己的事韓大師應該會更盡力一點吧。
聽得岳遵的介紹,神棍二叔倒也不好意思再端著架子了。立刻站了起來,迎向孟董,嘴里說著:“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皇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哪!既然孟董的千金與我侄女情同姐妹,那咱們這做長輩的也就不用太過虛禮了,稱我一聲老韓就行,別叫什么大師了,那太見外了。”
“似乎人家還沒叫過你一聲‘大師’吧,神棍就是神棍,看起來是在謙虛,其實還是在往自個臉上帖金”岳遵腹誹道。
“韓大師,我們華國自古以來就是禮儀之邦,雖是一家人,可禮不可輕廢啊!不過韓大師既然有言在先,不妨這樣,我們彼此兄弟相稱吧,看起來我虛長韓大師幾歲,就叫你一聲韓兄弟,不知韓兄弟意下如何?”
孟董這番話說的也相當有水平,言辭之間既保持了對神棍二叔應有的敬意,又在潛移默化中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難怪能從當初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小小農民生生打拼成一個大大的外貿公司董事長。
神棍二叔見孟董如此說法,自然也是打蛇隨棍,叫了聲“孟哥”。畢竟,心里深知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的董事長,名下資產就算沒過百億,幾十億那是肯定有的,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山寨”大師,要說道行那是一點沒有的,充其量就是比普通人略通些風水之說,能識點粗淺命理,多知道些不為人所知的忌諱。總的來說,基本還是靠嘴吃飯,以忽悠為生。
無關緊要的寒喧過后,自然是商談正事。神棍二叔這會倒沒有像往常般高高的坐在他那唬人的書桌前,居高臨下面對因坐在沙發上而顯得生生矮了一截的客戶。而是跟孟昭微的父親相對坐在兩側的沙發上。
岳遵給二人上好茶、點上煙后在神棍二叔的邊上坐下。
孟董坐下后,先是一陣沉默,低頭靜靜思考著,想是在心里整理著接下去要說的話。且不時的搖頭、嘆氣,臉上漸顯一種混合了哀傷悲痛和不可思議的神情,由此可見他接下去要說的事情應該不是什么可以輕松解決的事。
神棍二叔和岳遵見此,也不去打擾,只是靜靜的坐著,看著孟董,等他開口。如此過了五分鐘,孟董重新點上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煙頭紅光一盛,整支煙竟一下子燃去了將近三分之一,吐出煙氣之后,孟董終于開口,聲時分外沙啞。
“其實,這件事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起。出事的那天,小岳也是在場的……”
一聽這話,岳遵心里一驚!自己跟孟董也就在醫院里見過兩次,第一次沒出什么事。第二次是孟昭微的表哥“出事”了,可僅僅這事的話,孟董今天也不會來這了啊,難道是孟照微的姑媽后來又有什么事了,總不能再給孟昭微造出一人“表哥”吧?心里雖然疑問,可終歸沒有問出口,反正人家正在說事呢,聽下去就知道了。
“我只有一個妹妹,跟我們家關系是極好的。她只有一個獨子,還是個遺腹子,也就是我的外甥,那可真是個好孩子啊……”
說到這里,孟董的眼眶情不自禁的紅了,眼里隱隱可見淚花閃爍,看的出來,他是強忍著才沒掉淚。對于這一點,岳遵深表認同,放棄自己生命救母的娃,能不算好孩子嘛。
“前陣子,我妹妹得了一種怪病,一直暈迷不醒,就跟植物人一樣。我那外甥孝順啊!心痛母親之下沒日沒夜的陪在邊上,連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孟董繼續說道。
岳遵對這一節還是知之甚詳的,雖也有點心傷,倒不至于太過怎么的。神棍二叔初聞此事,聽得直嘆氣,似乎眼圈也隱隱發紅,看來是個有良心的神棍。
“就在我妹妹醒來之前,我那可憐的外甥卻因為心力交悴而瘁死了!事發突然,當時在場的只有小岳,還是小岳通知我們這些親人的……嗚嗚……嗚嗚嗚……”
說到這里孟董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弓著腰俯在雙腿上雙手捂臉失聲痛哭。再觀神棍二叔,也是扯過一張紙巾,在眼旁抹兩下,扔掉,然后再扯一張,再抹,再扔……
見此,岳遵也覺得鼻子隱隱發酸,淚腺似乎開始制造液體。不過他終歸還是知道的,孟昭微表哥雖死,不過卻也因此獲得了魂魄,免去了煙消云散的命運,該算是喜事。只是此事卻不能告知他人,只好看著兩個中年人各自痛哭。
哭過一陣以后,胸中的傷痛稍減。孟董繼續往下說,只不過聲音更顯沙啞,語氣中還帶著一種難以置信。“該是說到正點的時侯了”岳遵在心里猜測著。
“我那可憐的外甥去后,遺體就直接運到了醫院的太平間里存放,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殯儀館,可是……可是……到了殯儀館,靈車上卻是空的!”
“你說什么?”這是二叔的聲音。
“不可能!”岳遵驚道。
“這是真的。當時我跟那孩子的舅媽還和表妹就在那車上。殯儀館的員工悄悄跑來告知我這事時我也不敢相信,當時還差點跟他們打起來呢。后來在他們的一再強調下親自去車后廂查看了一番,我那外甥真的就這么消失了!這事我不敢告訴其他人,怕他們再受打擊,要知道那時侯我那妹妹剛醒過來,還很虛弱,萬萬不能再受一點點刺激了。然后我讓人偷偷弄了一副動物的尸體掩人耳目,送去焚化爐火化掉了。”
這時,岳遵想起,昨晚孟昭微說看到了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