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滴濺，順著柱子滑落。
煙雨樓滿堂死寂，落針可聞。
無論仙家子嗣，亦或者帝城權貴世家，瞳孔皆是顫慄不止。
被沈長青這毫無徵兆，突然暴起殺人的姿態，震懾的心底發毛。
暫且不說閻璇的貼身侍女，乃是閻璇身邊最親近，也是最信任的人。
曾幾何時江子畫還畢恭畢敬，今朝就因出言不遜，被撕爛了嘴巴。
眼下這三十三重天的天奴，可要遠遠比閻璇身份尊高，仙神域的一些仙家之主，都要彎腰給予幾分薄面，也就這麼被殺了？
這還是他們認知印象中，那個唯唯諾諾，性格軟弱無能的天啓帝子嗎？
鏘——
沈長青拔出帝王槍，將槍頂在胭脂店店家的腦門上。
他眼眸無情，面容冷漠：“你再好好想想，本皇給錢沒有？”
店家撲通一聲磕了個響頭，渾身如篩糠般顫慄，鬼哭狼嚎大喊：
“帝子大人英明神武！這一下就讓賤民想起來了，帝子給錢了！帝子給錢了！”
言聲落下，滿堂噤若寒蟬，無不嚇得臉色發白。
沈長青收起帝王槍，又緩緩掃視一眼，今日在場的所有仙家，帝城權貴們。
既已迴歸天啓分身，誰還想繼續玩，他自是奉陪到底。
“帝子大人，這仙丹您請收好。”
煙雨樓樓主站在人羣中，從始至終未曾發表過任何言語，也只是靜靜觀望著事態的發展。
原本按照他的安排，當這上品仙丹現身時，就會有不少暗託瘋狂擡高價錢，十萬金最起碼也要擡高五倍以上，最好能達到十倍。
畢竟他早就收到消息，天啓帝子今日前來，正是爲了這上品仙丹，要送給那閻璇。
故而他心中篤定，無論什麼價格，這天啓帝子必定都會毫不猶豫買下來。
哪裡想到，竟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本就已經嚇得不輕，此刻心中又有鬼，趕緊將上品仙丹拿了出來。
“這仙丹，本皇可不敢收，他日若是在朝堂上，又有人跳出來在帝主面前參本皇一本，本皇合該與庶民同罪，關入天牢。”
沈長青漠然話語落下，使得煙雨樓主心臟狂跳，趕緊跪了下來。
放眼滿堂所有人，紛紛如此。
他們聽出了這話外之音，包括所有黃金甲禁軍侍衛，已經緩緩握緊了手中長戟，眼眸瞇起浮現縷縷殺機。
“帝子大人誤會了！草民絕無此意啊！”
“今日連番讓帝子大人飽受驚擾，實則是煙雨樓防護措施不當，讓奸人和小人鑽了空子，草民罪該萬死！”
“這小小仙丹合該賠償帝子大人，望帝子大人貴體安康！”
煙雨樓主雙手奉上仙丹，瑟瑟發抖。
這一句話說的不對，可能就如那天奴下場一般無二，甚至於今日在場所有人，都將面臨血光之災。
沈長青先前手段，他們皆是清晰目睹。
莫說閻璇身邊最親近的侍女，都能毫不在意斬殺，天奴只是自報姓名就被穿死了，帝子大人現今喜怒無常，誰敢觸黴頭？
唯有贈與仙丹，或能免除一災。
“既是樓主一番好意，本皇便心領了。”
沈長青深深看了一眼煙雨樓主，接過仙丹轉身離去。
見罷，煙雨樓主方纔鬆了一口氣。
若沈長青拒絕，意味著事情並未結束，煙雨樓今後怕是無法在帝城立足，當夜就被滿門覆滅也有可能。
“恭送帝子大人！”
滿堂衆人彎腰，莫敢擡頭。
待到沈長青率領禁軍完全消失視線中，所有人這才癱軟下來，望著侍女和天奴的屍體，只覺得頭皮發麻。
“瘋了，瘋了……帝子瘋了啊，我生活在帝城二十年，從未見過帝子擁有過如此血性！”
“莫說你，樓主都嚇傻了，你們剛纔見帝子是如何出手的嗎？燭照天君麾下天奴，好歹也是準仙王，都來不及反應就死了！”
“奇怪啊，帝子大人實力如此之強，四年前爲何不參加仙神域天驕戰呢？”
“眼下這天奴死了，也不知燭照天君會不會發難。”
“發什麼難？若是今日之事被帝主知曉，說是高興到大赦天下也不誇張，燭照天君又能奈何？”
堂下嘈雜聲響起，唯有煙雨樓主心思凝重。
他眺望著沈長青離去的背影，最終轉身來到了那胭脂店店家的面前。
“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帝子大人前幾日果真沒有給錢，就拿走了你鎮定之寶？”
煙雨樓主周身流露仙元波動，氣勢奪人。
因其自身威望，在帝城衆多權貴，包括在市井街坊都備受尊崇，他要的是一個準確的答案。
只見那店家哭著說道：“樓主明鑑啊，帝子大人向來良善，怎麼可能沒給錢，都是那天奴逼我的，他是三十三重天的人，我又怎麼敢招惹。”
煙雨樓主大怒：“天奴你惹不得，帝子大人你就敢誣陷？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店家抹了一把淚水：“這整個帝城誰不知道，帝子大人懷揣赤誠之心，將平民難民視爲己出，斷然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煙雨樓主聽罷，頓時愣了片刻，緊接著沉默了下去。
人善被人欺，這古話確實沒說錯。
只是天奴可能萬萬沒有想到，帝子會突然性情大變。
……
東市街道，沈長青和青薇並肩而行。
帝城的繁華在東市盡顯無遺，雖有平民但也遠勝於仙神域其他洲際城池，能在這裡紮根的，祖上或多或少都有來歷背景。
沈長青環顧四周，內心也頗爲感慨。
遙想神運子口中的仙神域五大底蘊，天啓帝族能做到這個地步，足以證明血脈之強。
“你的帝王槍，已經覺醒到第三階段了嗎？”
青薇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沈長青的思路。
他當即在腦海中找到了部分記憶，關於帝王槍的覺醒體系。
在天啓帝族內部，但凡能覺醒出帝器的子嗣，無一例外都是身負著帝族完整血脈，且是血脈中的頂級，也被稱作黃金血脈。
帝器的階段共計分爲七個層次，隨著黃金血脈擁有者的持續變強，領悟，以及獲得的各種造化改變，一層比一層強。
若是能達到第七層，將會發生質的變化。
同樣的，帝器也有強弱之分，功能之別。
如青薇覺醒的青紋道微玉佩，有海納百川，容身萬物，自成天地世界之威能，甚至可以在玉佩當中，繁衍生命。
換句話來說，如果青薇可以將玉佩覺醒到第七層，那自己就形同神明無異。
她相當於開創了一個玉佩世界，世界當中有屬於自己的種族生命，只信奉自己爲神明，可以獲得本源力量，修行香火孕育道果。
再比如尚未蒙面的七妹，覺醒的黑色寶塔，實際上名爲五行琉璃燈。
這件帝器的具體作用，可以讓黃金血脈擁有者，達到不死不滅的地步，哪怕是神魂消隕，只要五行琉璃燈還有一盞燈亮著，都能借殼還生。
當然，這也需要將其覺醒到第七層。
至於沈長青的帝王槍，乃是純粹的殺伐帝器，擁有一力破萬法的可怕神通，也是天啓帝族最爲罕見的覺醒帝器。
當年剛剛問世，之所以引發前所未有的轟動，則是因爲帝王槍的無限潛力，是可以做到殺神殺帝的。
別說仙神域當中的某些天地至寶和靈物，哪怕是青薇的玉佩，七妹的五行琉璃燈，都可以一力破之！
“應該還沒有到第三階段吧。”沈長青搖了搖頭，迴應青薇的話。
“切，別裝了，那天奴可是準仙王，你能一槍將他穿死，帝王槍必然已經覺醒到了第三階段。”
青薇翻了翻白眼，對沈長青扮豬吃虎的模樣，甚是鄙夷。
“你說是，那就是吧。”
沈長青聳了聳肩膀，並沒在意青薇的語氣。
他側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和現實世界玉佩中顯露的模樣，有著天然之別。
這裡的她，活潑開朗，精神煥發，甚至還和自己頂嘴。
但現實世界，卻充斥著哀婉，痛苦，悲絕種種負面情緒。
他不禁又想起了神運子說的話，青薇曾爲他殺上三十三重天，最終隕落在了第三十二重，內心頓時輕輕一嘆。
另外，既然天奴已經被他殺了，也不知往生界裡的那帝器封印，有沒有消失。
“你這是打算又去找那閻璇嗎？”
青薇忽然皺眉，望著街道盡頭，那屬於左公子的府邸。
眼下正是左公子的宴席盛典，屋外匯聚著不少帝城權貴。
從路線來看，沈長青是直奔著那裡去的。
青薇當下露出了厭惡的神色，破口大罵：“你果然還是狗改不了吃屎，閻璇到底有什麼好，把你迷得神魂顛倒的？”
“說是帶我來散心，結果是讓我陪你去登門道歉？”
“還有那顆仙丹，你早就打算送給閻璇了吧？”
“混蛋……混蛋！”
青薇駐足腳步，氣的香肩顫抖。
豈料下一刻，沈長青擡手將仙丹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入口即化，瞬間被丹田牽引，化作汩汩磅礴的仙元，在體內奇經八脈流淌，持續滋潤著帝族黃金血脈。
青薇錯愕，怔怔看向沈長青。
“你，你幹什麼？”
沈長青拂袖，負手而立繼續往前走。
“這仙丹，就算喂狗我也不可能給她。”
青薇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沈長青居然會將這上品仙丹，給了自己。
難道三哥真的一朝醒悟，看透了？
等等，她忽然發覺這句話不對勁，霎時憋得滿臉通紅。
“啊啊啊！”
她做出嘔吐之狀，想要將仙丹吐出來。
可隨著仙丹在體內完全消化，那種溫玉般的氣流化作本源，竟是讓她的黃金血脈，再度鞏固了一分。
甚至於，前幾個月因爲強行覺醒第三階段，所遭受的反噬也恢復了七七八八。
“這仙丹……”
青薇驚喜，並沒有料到會有如此奇效。
看來傳聞不假，那煙雨樓主深得太極仙翁真傳，所煉化之仙丹的確是罕見珍品。
怪不得宮中侍衛常常去煙雨樓取丹，煙雨樓也在帝城威望鼎盛。
她看向沈長青的背影，神色緩和大半。
“罷了，念在這仙丹的份上，我就陪你去一趟吧，不過江子畫你聽好，莫要見了那閻璇就腿軟。”
“你丟得起臉面，我丟不起。”
青薇哼哼說著，跟上了沈長青的腳步。
“嗯？江子畫？你連叫我一聲哥哥都不肯？”
沈長青深深喟嘆一口氣，搖頭嘆息，滿臉失望。
“你……你不要得寸進尺了！”
青薇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情，又再度火冒三丈，緊緊攥起拳頭，牙關咬的咯咯作響。
哥哥？
想想這二十年，他配嗎？
因爲他一個人，整個天啓帝族的資源，都盡數傾斜在他的身上。
自打自己出生，就是圍繞著沈長青一個人轉，不僅是自己，其他幾個妹妹，包括兩個姐姐都是如此。
族中全力培養他，不惜代價犧牲幾個妹妹的重要利益。
這也就罷了，畢竟帝族勢大，修行資源本來也就不缺。
可爲了能夠讓沈長青，可以將帝王槍覺醒到第二層，居然用幾個妹妹的覺醒帝器，用於帝王槍的本源孵養，耽擱了妹妹們的修行。
也是兩個姐姐給他寵壞了，其餘妹妹們還一口一個哥哥的喊著。
太過分了！
最關鍵的是，沈長青根本無心修煉，白白浪費全族的苦心。
若不是看在其本性良善，人還不壞，她早就放棄這個哥哥了。
“到了。”
一行人駐足腳步，早已吸引了街道衆人的注意，尤其是在左公子的府邸門口，一道道目光紛紛聚焦。
“來了，終於來了！帝子大人又來給咱送寶貝了！”
府邸早有下人等候，眼見沈長青出現，頓時喜出望外。
他趕緊衝了上去，對沈長青嘻嘻笑道：“帝子大人，仙丹呢？”
他伸出手，又看向背後一衆黃金甲禁軍侍衛，卻是並沒有發現閻璇貼身侍女的身影。
心中雖有困惑，但也沒有多想。
“不好意思，已經被狗吃了。”
沈長青淡淡開口。
身後青薇聽聞此話，再度憋得滿臉通紅，氣的牙癢癢，一拳砸在沈長青後背上。
下人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
“沒有仙丹，你還來這裡作甚？”
府邸內部忽傳來一聲清喝話語，緊接著走出飄飄若仙，一席白衫的年輕女子。
她盯著沈長青，甚是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