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的嗓子冒煙,梁伯卻不說話,圍著房子轉了一圈,然后坐在大廳的門檻上一直吧嗒吧嗒的抽旱煙,我走到梁伯身邊輕聲說梁伯,會不會是那個引靈猴的人把我叔叔怎么樣了啊?
梁伯搖了搖頭,說可能性不大,你叔叔的助步棍沒在,如果是突發情況的話,他可能來不及拿助步棍的,你叔叔應該是自己走的,小天你到村子里去找一下你叔叔。如果沒在村子里,馬上回來。
我點了點頭,拿了個手電筒就走了,燕子追了上來,要跟我一起去。
我和燕子默默的走在田間小路上,我想和燕子說說話,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也許是我心里的愧疚讓我開不了口,燕子也不說話,默默的跟在我身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到處都是一種很小的飛蟲,農村的那種我們土話叫“墨子”的一種比文字還要小的飛蟲,這些蟲子密密麻麻的似乎覆蓋了整個村子,手電筒的光線里面就能看出來,密度太大了。
村子離梁伯家大概有三四百米,遠遠的,我們就看到很多戶人家都亮了燈,然后人群的嘈雜聲越來越清晰。
走到村口的時候,看到祠堂里面也是燈火通明,祠堂外面的平地上站滿了人,甚是熱鬧,我趕緊走過去。
這個村子雖然離我們村有些距離,但是很多人都是認識我的,我一過去,就跟我打招呼,我問我他們看到我叔叔沒有。我一提到我叔叔,他們的表情馬上就冷漠了下來,一個個都說沒看到,然后都走到一邊,不怎么愿意和我搭話了。
我知道這應該是因為之前我叔叔被老頭子的人抓走的事情肯定有人看到,然后一下子傳開來了,大家肯定越傳越神,說我叔叔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之類的,現在我找我叔叔,他們可能以為和那次叔叔被老頭子的人抓有關,也都不想惹事,都不愿意和我搭話了。其實大家都說我們農村人淳樸,我們那邊農村人確實淳樸,但是農村人也有著一些缺點,熱情歸熱情,但是他們怕惹事,因為他們不夠強大。
我模糊的聽到那些村民們都在討論村里出煞的事情,晚上山上下來很多動物,是絕牛山要出煞了,類似的事情,解放前的時候也發生過一次。所以這次大家都聚集起來,到村里祠堂里領杉木板子,每個人在大門和后門門口都撒上糯米,再在門上各釘一根杉木板子,把門封起來。
我有點愧疚,這次的事情,是因為我們搞起來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煞了,可那只靈猴我們不是搞定了么?難道還有其他事?
我和燕子又在村子里兜了一圈,一邊找,一邊大聲喊叔叔,可沒有回應,我只好趕緊回了梁伯家,和梁伯說我叔叔不在村子里。
梁伯的面色馬上就凝重了起來,讓我把那幾個女娃子全部叫到樓上去。
這時候沈佳和富婆都已經洗好澡,換好衣服了,沈佳又恢復了冷艷的氣質,如果不是叔叔不見了,我肯定會很激動的,我讓她們上樓后,我很快下了樓。
梁伯在房間里面翻出一根棍子,棍子上面有一塊黃色的三角旗,但是這三角旗可能因為年頭太久了,被老鼠咬得差不多了,梁伯便讓我去小溪邊上弄根艾桿子(一種植物,我們這邊到八月十五,還有過年的時候,就要在家門口放兩根,辟邪的作用)來。
我趕緊打著手電筒就去了,走到路上的時候,我聽到絕牛山上又傳來嗚嗚的怪叫聲,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動物叫聲,不知道是什么。
小溪邊有著很多的那種艾干子,我遠遠的看到一蓬趕緊跑了過去,正要用手去拔,卻看到一條小蛇纏在艾桿子上,這冷不丁的嚇了我一跳,我撿起一塊石頭要去砸那個小蛇把它趕走,可手電筒又四處一照,我擦,不僅僅是這條艾桿子上纏了小蛇,這旁邊的艾葉桿子,還有那些小樹,幾乎都纏了小蛇,有水蛇,紅絲蛇,菜花蛇,我又照了照對面,小溪兩邊的小樹上,幾乎都纏滿了蛇,不知道哪來的這么多蛇,但是我想,肯定和今天晚上我們的事情有關。
這種小樹上纏這么多小蛇的事情,我小時候也碰到過一次,那是在我們村子里漲大水的時候,我家房子高沒被淹沒,很多人的房子淹到了二樓了,那次我去給附近被淹沒了房子的人家送飯,就看到過這么多小蛇,都纏在露出水面的樹枝上。
那些蛇全部纏成一團,以樹干為中心,像一坨屎一樣纏著,我很快找到一根沒有纏蛇的艾桿子,拔了就跑。
回到梁伯家的時候,梁伯已經把他家用來吃飯的桌子搬出來了,香爐也放在桌子上,上面點著三根香,兩根蠟燭,幾個通寐圍著香爐呈五角星的形狀擺著。
奇怪的是,這兩個蠟燭燒出來的火,是筆直筆直的,而這個時候其實風是很大的,不管風大風小,蠟燭的火苗紋絲不動。
梁伯站在桌子前面,正在用手摸著胡子看著燃燒的香,我知道他是從香灰的情況看一些東西,就好像北方的出馬仙,從香灰的情況就能判斷一些未來的事情一樣。
我趕緊把艾桿子交到梁伯手里,梁伯接過艾桿子,就走到桌子的一個角上,用腳量了三步,然后把艾桿子插進了泥土里面。
擦完艾桿子,梁伯又走回到桌子旁邊,拿出一個大的通寐,就是那張大的銅質的古代錢幣,往八仙桌上一扣,發出啪的一聲,與此同時,那個艾桿子突然晃了兩晃,倒在地上了。
很快,蠟燭的火苗就不再筆直了,而是隨風搖曳起來,梁伯的神情馬上就凝重了起來,一邊收拾桌子上的蠟燭香爐通寐,一邊說小天,快,到尿桶旁邊那個缸里弄兩三斤糯米出來。在大門和后門門口都撒上一層,快。
我撒糯米的時候梁伯在用紅線在一個桶里面浸泡著,桶里面的水黃渾渾的,不知道是什么水,等我撒完糯米,梁伯就把紅線拿了出來,要我和他一起用紅線纏在門上,纏成網的形狀。
纏好線后,我正想問我叔叔怎么辦,梁伯卻把包背了起來說小天,你在家里守著,照顧那三個女娃子,不要開燈。
梁伯說完就撩起一條紅線,從大門鉆了出去,一鉆出去,就把大門關上了,我問梁伯去哪,他只說去外面轉轉。
我心里有點小小的恐慌,之前不管怎么樣,我都沒看到梁伯的表情有這么凝重,從艾桿子折斷后,他的表情就凝重了,凝重倒像是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
我把大廳的燈關了,手里握著龍鱗刀,靜靜的坐著,心里一團亂麻,叔叔哪里去了?引靈猴害我們的人是誰?為什么要害我們?
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一道湛藍的光線從門縫射進了房子里面,緊接著嚓的一聲巨響響起,打雷了,雷電越來越密,風也大了起來,屋外的柳樹吹的刷拉拉直響。
這時候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她們幾個女孩子全部下來了,說害怕,我說我在這里,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說了好一會才把她們勸回到樓上。
她們剛剛走沒多久,暴雨就下下來了,暴雨中似乎還夾雜了冰渣子,砸的屋頂擦擦當當的響。
我心情煩躁,去房間里面找了一根煙來點上,雖然第一口就把我嗆到了,但是我還是堅持吸了起來。
一根煙剛剛吸完,就聽到外面有了響聲,噠噠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泥水地上走的聲音,我趕緊把眼睛湊到門縫里面看,可縫隙太小,雖然有時候我能接著閃電的光線看到外面的情況,但是也只能看到一點點面積。
我剛剛回到凳子上坐下,那噠噠的聲音就越來越多越來越雜亂了,好像外面有很多人在走來走去。
看樣子情況不妙,我趕緊跑到樓上和她們說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來,在房間里面等我就行了,說完我用紅線把她們房間門口也給封上了。
回到樓下的時候,我就發現不對勁了,門口好像有東西,我拎著龍鱗刀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準備隨時出擊。
突然,大門吱呀一聲很快的打開了,然后一個黑影從紅線里面串了進來,我借著閃電的東西一看,是叔叔,叔叔一身的黃泥,像剛剛從泥漿里面爬出來的。
叔叔爬進來后,梁伯也從紅線里面鉆了進來,同時把大門給關上了。
叔叔的身體好像很虛弱,一臉的蒼白,兩只眼睛的眼皮在不停的跳動著,眼白一翻一翻的。我要把叔叔扶到凳子上坐下,叔叔卻推開了我,大聲說小天,快到樓上去,快。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叔叔,叔叔又推了我一把說快到樓上去,明年的五月初五,把我們家后院埋的鐵匣子挖出來,用白蠟油可以打開。
叔叔說完又大聲說老梁,小天他們就拜托你了。
老梁大喝一聲老吳,你要干嘛?
叔叔說老梁,已經沒辦法了,只有陽魂術能解決問題了,不然,我們大家都得遭殃。
叔叔說完,掏出一把小刀,在胸口上面自己戳了自己幾下,血就這么冒了出來,然后叔叔拿著匕首就往門口沖去,把門口的紅線網給撞掉了,同時把門也撞開了,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