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醫(yī)館這邊燈燭已熄,衆(zhòng)人皆進(jìn)入睡夢。而與西街遙距數(shù)裡的章臺,卻久久不能平靜。
高大而醜陋的陶俑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久久不能平靜。
最後乾脆起身來,直接坐在榻上盤著腿,思考著這幾日來的所見所聞。
他喜歡上了東方琉璃。
不是像往常般貪戀那些年輕新鮮貌美的身體,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實實在在的喜歡。
他的牀頭有不少關(guān)於這個男人的記載,他在杭州城,口碑頗爲(wèi)不錯。醫(yī)術(shù)好,待人也和善,被人尊稱爲(wèi)“少華佗”,還幫著杭州知府破過不少迷案,有一回,還直接男扮女裝去誆人家漢子,捉拿了嫌犯。
通陰媒,行醫(yī)術(shù),卻是是個正直之人。
秦皇俑放下手中那一沓有關(guān)美人的資料,心中頗有感概。
他大概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會喜歡這個男人了。
相仿的年紀(jì),同樣陰暗的環(huán)境,東方琉璃與他,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生、兩種活法。
最美的從來都不是繁花似錦,而是明知凋零,卻依舊綻放的至情至性。
東方琉璃就是這般的人兒啊。
他帶著白澤一族的希望出生,卻在凡塵中混跡,安安心心的做著斬妖除魔的事。他看遍了世間醜惡,卻依然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這樣的人,纔是最難能可貴的。
他的純真,他的善良,他的凌厲,無不吸引著他靠近。
所以,他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愛上了東方琉璃。
他願爲(wèi)他破了一切規(guī)矩,願爲(wèi)他低到塵埃裡去,只爲(wèi)博他一眼青睞。
掌心刃氣聚集,秦皇俑將這消遣時光的玩意收下,他想,自己是時候該主動去幫幫自己的心上人了。
連自己的愛人都護(hù)不了,還算什麼男人?
秦皇俑起身,就準(zhǔn)備著手調(diào)查此事。
東方琉璃,你等著,我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馬車行了幾日,顛的裡面病弱的女子越發(fā)的體虛了。
“百里,到杭州城還有幾日?”壽眉掀開車簾,探出頭去問,一張小臉早已經(jīng)被折磨的不成樣子,苦巴巴的皺著,令人心疼。
“今日就該到了。”答話的白衣男子一臉清淡,在說了這句話後竟然住了口,絲毫沒有再接話的意思。
壽眉見百里無憂沒有和她談話的意思,也只得將簾子放下來,再坐回馬車中去。
這一路上,百里似乎都不怎麼肯同她搭話。
胸口悶悶的疼,壽眉捂住自己胸口,臉蛋已經(jīng)痛到皺成一片,卻還是緊緊咬著脣,不讓自己發(fā)出一丁點聲音。
自己怕是這一世的性命要到了,這幾日身體裡的陰氣旺的嚇人,百里他,也不大怎麼願意同她講話。
暗歎一聲,罷了罷了,這樣也好,也好過她走了以後,這男人如從前般,癡癡傻傻守著。
相聚相離,都是緣,一緣起,一緣滅,都是命定之事。
壽眉閉上眼睛,輕輕的靠在車壁上,臉色白的嚇人。
一路上日夜兼程,總算是在這日趕到了杭州城,醫(yī)館還開車,百里無憂卻不怎麼大好去打聲招呼。只得伸手掀開簾子,好將壽眉接下來。
可一掀開車簾,他便立馬覺得不對勁了。
因爲(wèi)——
壽眉她的臉色,怎麼這般白?
“壽眉?壽眉?”百里無憂連呼喚幾聲,馬車內(nèi)的人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嚇得他一個箭步就竄上了馬車,跳到壽眉面前,伸手就去探鼻息。
還好還好,氣息猶在。百里無憂鬆了一口氣,伸手去抱她時,那冰涼的觸感卻令他心驚。
她的體溫,怎麼這般低?
百里無憂心中一慌,二指扣上她脈,微弱的幾乎已經(jīng)查尋不到了。
糟了!
百里無憂暗歎一聲不好,也顧不得什麼恩恩怨怨,抱著懷中嬌娘就往陰陽醫(yī)館中衝去,邊跑邊喊道,“東方琉璃!東方琉璃!”
正是大清早時光,一桌人圍在石桌前用飯,忽聽的外面火燒火燎的聲音,東方琉璃忙放下碗筷,撩起衣袍匆匆向前廳趕去。
一到前廳,掀開門簾,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一抹熟悉的白衣。東方琉璃先是一愣,他這麼快就到杭州了?
“東方琉璃,你快替她瞧瞧!”
經(jīng)百里無憂這麼一提醒,東方琉璃這才注意到,他懷裡還有個人。
是壽眉。
她臉色慘白,瞧上去毫無生氣。
“快把人放在這。”東方琉璃指了指廳中的一處軟塌,自己綁好衣袖就要上前查看。
“怎麼樣?”東方琉璃一陣望聞問切後,百里無憂再也按捺不住,連忙上前開口問道,緊鎖的眉頭暴露了他此刻焦急的心情。
“再晚來一步,你就得去陰司找她了。”東方琉璃起身,回答道。
“這麼嚴(yán)重?”百里無憂吃了一驚,似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yán)重。
“傻子。”東方琉璃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指揮道,“把人拎到我臥房去。”
“去臥房幹什麼?”百里無憂不明所以。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東方琉璃也來了脾氣,起身直著腰身,斜著眼看著他。
“好好好,你是大夫。”百里無憂無奈,只得將榻上的人抱起,跟在東方琉璃身後。
一屋子裡的人都坐在院子裡吃飯,看到東方琉璃身後跟著的百里無憂時眼神尤爲(wèi)奇怪,尤其是在看見百里無憂懷裡還抱著壽眉時,那眼睛裡面的感情……就不能用奇怪來講了。
但百里無憂不在乎,他的臉面,早已丟盡了。
人放到東方琉璃榻上,百里無憂還未直起身,就聽得榻前的人命令道,“出去,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能進(jìn)來。”
“啊?爲(wèi)什麼?”百里無憂在聽了她的話後,反應(yīng)十分的大。
“那你來治?”東方琉璃聽了他的話後也不生氣,只是讓開些位置,看著百里無憂說道,
“還是算了吧。”百里無憂看了眼躺在榻上氣若游絲的女子,最終還是選擇乖乖聽話,閉嘴,退了出去,還不忘帶上門。
東方琉璃看了眼被合上的門扇,還是不甚放心,起身在周邊畫了一道禁制,這纔算是放心。
大步來到壽眉跟前,看著眼前呼吸微弱到就跟死了一般的女人,她的眉頭深深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