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大牢
沈靈溪坐在冰涼的石床上,床上只堆了一些干草,一床破舊棉被棉絮已經飛了出來,被她丟在墻角。那棉被發霉的味道像是蓋過無數死人。
她就算沒有潔癖,也能想到那棉絮之內必然是虱子的溫床。
透過小小的鐵窗,可以看到彎月的一角,沈靈溪微微嘆息。這一切看似巧合當然不是巧合。這就是皇后的手段?果然不簡單,一出手便將昕妃、禮嬪都牽扯了進來。
想想,剛剛她進了宗人府,被審案的大臣念了罪狀,她也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原來她出了皇后寢宮,便迷了路,借了漱玉宮宮女的燈籠潛進淑安宮點著了禮嬪寢宮,妄圖燒死禮嬪。
人證便是漱玉宮昕妃的宮女,借了燈籠給她。而在火災現場也確實發現了沒燒完的漱玉宮宮燈。而她出現在淑安殿更是幾名宮女和太監都看見了的。
很簡單的一個局,卻讓她無力反駁,好厲害的王皇后。
連她出手的借口都替她找好了。她意圖燒死禮嬪陷害昕妃。而至于昕妃、禮嬪與她的恩怨,自是滿朝皆知。菊社之上,文淼淼、禮明煙曾當眾羞辱于她,雖然她當場反擊了,卻還是懷恨在心。將怨氣撒在昕妃與禮嬪身上。
皆因這二人,一人是文淼淼的表姐,一人是禮明煙的親姐。這理由雖然牽強,卻還是說得過去。
沈靈溪暗暗嘆氣,真是沒想到,菊社她不過自保,卻還是引出如此軒然大波。
而皇后坐可以坐收漁利,在宮中昕妃、禮嬪本就處處聯手壓制于她。而她一直以來的形象都是于世無爭的,對這二人從來都是處處忍讓,甚至大多時間都是躲在鳳鳴宮不出來,連中宮大權都交給了昕妃。
在眾人眼中她不過是個無力還手的擺設,自然不會有人懷疑這事與她有什么關系。
她果然不是貿然出手的,一切都是早就算計好的,算計沈靈溪不過是為了脅迫慕之楓就范。
沈靈溪正自思量著,便聽啪嗒一聲。有什么東西丟了進來,沈靈溪定睛一看,便見鐵欄窗下丟著一粒石子。她過去撿起,取下石子上綁著的字條,便見上面寫著:“起火之時慧敏公主正在鳳鳴宮作客,有皇后及宮人作證。”
沈靈溪秀眉蹙起,便見那字條迅速化了,在她手中化成了飛灰。她連忙抖手將灰塵甩散,笑著搖搖頭。
皇后啊,行事果然小心。連一張字條都是精心算計過的。看來慕之楓若想尋到這局中的破綻不會很容易。
剛一分神,又聽得鐵鏈嘩啦作響,獄卒打開了牢門,一道人影緩緩閃身而入。
沈靈溪微微一笑,便見來人摘掉兜帽,也含笑看著她。
“王爺來得真快。”沈靈溪莞爾,一旋身便坐到了石塌上,揚頭望他。
慕之楓見她這無所謂的樣子,倒是放了心。她竟似無事人一般,在這牢里還里做出這等輕松的姿態,倒難為她一個女兒家。
他睨了一眼那孤零零的石塌,還有縮在墻角的破舊棉絮,臉色沉了三分。雖然嫌棄那臟舊的石塌,還是挨著沈靈溪坐了下來。
“你倒愜意。”慕之楓伸手刮她的鼻尖。
“反正你會救我出去,難道我還要在這哭天搶地不成?”沈靈溪悠閑地靠著墻壁,對那些灰塵視若不見。
人本就如此,身處什么樣的環境都要讓自己去適應,因為你沒辦法讓環境適應你。
“把你去鳳鳴宮的過程細細與我講一遍,每個細節都不要放過。”慕之楓此時才說明來意。
沈靈溪便將她離開宮宴的全部過程一一講來,每一步都沒有放過。包括路上所見宮女的樣貌,只有她出鳳鳴宮時那個小宮女,因為光線太暗,她沒有看清。
慕之楓瞇起鳳眸,細細在心中盤算。
“皇后自然是算計好的,想尋破綻恐怕很難。恐怕她現在正在鳳鳴宮等你。”沈靈溪攤攤手,又繼續道:“她剛剛給我傳了消息,說她可以作證我一直在鳳鳴宮。”
“哦?”慕之楓側目。
“就在剛剛,不過那字條做了手腳已經沒了。”沈靈溪攤開干凈的手掌。
慕之楓極自然地伸手握了她的手,甚為疼惜的放在掌心輕握:“又要委曲你了。”
“所以,你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快去想辦法把我弄出去吧。”沈靈溪大咧咧的抽回自己的手。
慕之楓眼波溫柔,凝視著她的臉,半晌才起身:“我應該現在就帶你出去。”
沈靈溪抿著嘴一笑:“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我不能受這平白之冤,想想被人利用就火大。”
慕之楓點點頭,他明白她的意思,輕嘆一聲點頭道:“好。”便出了牢房。
其實他有千言萬語,卻終究無法說出口。一切在這牢房之內都是無力,他若能護她周全,她便不會身處這牢獄之中。
她已經在這里,他又有何臉面,再囑咐她一切小心呢。說到底全是他的錯,他終究不能護她周全。
慕之楓離開了牢房,沒多久,便有獄卒進來,在牢房內一通折騰,又是清掃,又是擦洗。收拾干凈后,又抱了干凈被褥進來,將那張冰冷的石床鋪得厚厚的。
擺上錦緞被子枕頭,連換洗的衣物都準備得一應俱全。
幽暗的牢房里,滿床的香褥錦秀著實違和。雖然他沒有提及,沈靈溪也知道是他安排的。
可是她是在牢中接受審查,又不是來度假,這樣明目張膽的照顧真的合適嗎?沈靈溪苦笑,慕之楓總是將一切對她的好都視為合情合理,仿佛這世間只要對她好的,在他眼中都是合理又應當的。
獄卒最后又抬了一張木桌進來,桌上擺了茶壺茶杯,又在牢房中給她點上明亮的燈光,還送了幾本閑書進來,才退了出去。
沈靈溪舒服地靠著軟塌,品著香茶。執起一本書細細讀來,開始了她的牢獄生涯。
什么合理不合理,她才不會顧及那么多,他既安排了,她便只管享受也就是了。
嗯,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