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的確發(fā)作了一次,后頸筋縮作疼,眼睛也上翻,連帶著后背和膝蓋也能。”郭榮華愣了半晌,居然實話和陳璟說了,“陳東家,她這是中了什么毒?”
陳璟說郭太太是中毒,又一口氣說正郭太太的飲食喜好和三個月前發(fā)作病情,讓郭榮華心里大為震驚。
他都快忘了他妻子此刻是在裝病。
床上的郭太太也愣了下。
她那個渾身筋疼的毛病,不止三個月前發(fā)作,半個月前也發(fā)作了一回,花了不少錢吃藥。
要不是缺錢,他們夫妻也不會接這個活,跑來騙人了。
“什么毒,不太好說。”陳璟猶豫著,一本正經(jīng)解釋,“她之前后頸筋疼,倒也是我知道的一種毒。但是她現(xiàn)在這種癥狀,我就有點說不準(zhǔn)......”
“您只說她之前的病。”郭榮華急迫道。
郭太太也不停止了嘴里的念叨,認真聽著。
他們夫妻對郭太太之前的病,都很感興趣,想要治好。
陳璟確定了這點,就板起臉孔:“現(xiàn)發(fā)作此病不治,卻去說陳疾,沒有這個道理!這樣吧,你說她白天和晚上發(fā)作情況不一。今晚你好好留意,明日清早我再來看看情況。一時三刻沒有性命危險,不能倉促。”
說罷,他就要走。
魏上幸背著藥箱,跟陳璟走。
郭榮華忙追上來,問陳璟:“陳東家,拙荊這病如何是好?”
“明日再說。”陳璟道。
他和魏上幸就離開了郭家。
出了大門,陳璟特意看了幾眼這宅子,記下位置:是東邊第四家。出了巷子,見門口門樓上寫著“七坡樓”。
陳璟心里了然,慢慢往回走。
魏上幸跟在他身后,一言不發(fā)。
有點冷,陳璟想著事情,腳步比較慢,魏上幸凍得吸溜鼻子。
“你知道回鋪子的路吧?”陳璟轉(zhuǎn)身,問魏上幸。
魏上幸點點頭。
“你先回鋪子。告訴清筠姑娘一聲,就說我去了趟牙行,找個朋友幫忙,估計晚點回去。”陳璟道。
魏上幸不多言,低聲道是,轉(zhuǎn)身走了。
陳璟自己,快步去了趟牙行。
他找到了孫伶牙。
“陳東家,是您啊?”孫伶牙看到陳璟,很是開心,“給您拜個晚年,新年大吉大利。”
去年下半年做了陳璟那兩筆買賣,賺得傭金比他一整年還要多。故而,陳璟在孫伶牙看來,是個財神爺。
他找孫伶牙,無疑是買賣鋪子。
又有大生意上門,孫伶牙自然高興。
“借你吉言了。”陳璟笑笑,和他見禮,然后道,“我今天有急事找你。”
“好說,只要小人能幫忙的。”孫伶牙道。
“七坡樓,知道吧?”陳璟問他。
孫伶牙笑了。
“陳東家考我。整個望縣,多少條巷子,豈有我孫伶牙不知道的?七坡樓自然知道了,那里還有一套院子是我?guī)椭u出去的。”孫伶牙笑道。
“那東邊第四家,可有印象?”陳璟問他。
孫伶牙瞇起眼睛想了想。
片刻,他抱歉笑了笑:“沒什么印象。不過,咱們做這行的,也認識幾個朋友。您若是想要那宅子,我可以幫您去問問。”
“多謝了。”陳璟道。
孫伶牙笑道:“這點小事,您放心吧,這樁買賣我定然幫您做妥。后天下午酉時之前,給您答復(fù)。”
陳璟聽了,拿出錢袋。
他隨身隨帶的銀子不多,不過八兩多碎銀子。
陳璟全部倒出來,給了孫伶牙,笑道:“不如,現(xiàn)在去看看,我在這里等你答復(fù)?”
孫伶牙瞧見了錢,眼睛亮了起來。剛剛過完年,家里請客、下禮,都是大筆花銷,孫伶牙正是缺錢的時候。而且正月生意不好做,可能接下來半個月沒有交易。
總不能喝西北風(fēng)。
有錢就要賺。
孫伶牙知道陳璟豪氣,連忙接了,笑道:“讓您破費。那您稍等,我一個時辰之內(nèi)給您打聽清楚。”
“好。”陳璟滿意微笑。
孫伶牙拿了錢,轉(zhuǎn)身出去了。
陳璟在牙行等他。
還有不少掮客在。
去年一年,在整個望縣,陳璟也算個話題人物。關(guān)于他的,有他在馬球場的表現(xiàn)、他打了孟燕居、下了邢文定的胳膊、他開的藥鋪等。
這些掮客都和陳璟閑聊。
“陳東家,以后有了生意,也關(guān)照我們咱們兄弟幾分啊。”有人公然撬孫伶牙的墻角。
陳璟只是笑笑,不接這話。
孫伶牙的能力,陳璟此前還是滿意的。他是婉娘介紹的人,陳璟比較信得過婉娘的眼光。
大家又說了些閑話。
有人給陳璟續(xù)茶。
陳璟吃了四杯茶,孫伶牙就回來了。
他把陳璟單獨請到了廂房,和陳璟說起七坡樓東邊第四家的情況:“是凌海開的房子,三年前置辦下的。那時候,他和他小姨子要好,他太太不同意,就安置在七坡樓。
后來,他小姨子生了個兒子。凌海開沒有兒子,他太太只得同意了,那小姨子進門做了貴妾,院子就空置了。如今都沒有賣出去,也沒有租賃。”
陳璟聽了,眉頭微蹙。
凌海開......
這個名字很是熟悉。
“同安堂的凌海開?”陳璟問孫伶牙。
望縣一共五家藥鋪。
藥鋪有坐堂先生,可以看病。但是藥鋪的主業(yè),還是賣藥。
這個時空的藥鋪,自制丸、散、膏、丹、膠、露、藥酒等,經(jīng)營湯劑飲片,來方抓藥。他們自創(chuàng)的成藥,如果著名,可以賣遍全國。
像杭州的秦家宗德堂,就是靠他們的藥,在全國取得了極好的銷量和口碑,最后走通宮里的關(guān)系,得到了宮里的御藥供奉。
在開藥鋪之前,望縣有幾家藥鋪,他們最有優(yōu)勢的成藥是什么,口碑如何,先生是誰擅長什么病,現(xiàn)在當(dāng)家的誰,陳璟都研究過。
同安堂的凌海開,是老東家的獨子,今年剛剛?cè)畾q,算是比較年輕的。
沒有接觸過,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只聽說過他生了很多女兒,沒有兒子。而后和小姨子私通,才有了兒子。他外家也無法,最后把小姨子給他做妾。
“是啊。”孫伶牙笑道,“就是同安堂的東家......”
說罷,他意味深長看了眼陳璟。
都是開藥鋪的,陳璟打聽凌海開的私產(chǎn),應(yīng)該不是要做買賣吧?所以,孫伶牙才把陳璟請到了雅間里談話。
陳璟笑了笑。
他和同安堂表面上沒有過節(jié)。
但是陳璟藥鋪生意好。他尚未自制丸、膏等,只是賣草藥,加上他的醫(yī)術(shù),已經(jīng)賺了點錢。不至于搶了同行的生意,卻讓他們有了危機感。
應(yīng)該還有其他人從中作梗。
陳璟又想到了上次在婉君閣遇到的劉苓生。
說到劉苓生,陳璟覺得他去年是真的夠背運。每次看錯病,都恰好遇到陳璟。
有時候,大夫看錯了,沒有其他醫(yī)術(shù)更好的大夫來治好,病家并不知道是大夫的錯,還以為這病原本就治不好。
所以,沒有陳璟的話,劉苓生不至于那么丟人,也不會丟了婉君閣的行走,丟了幾百兩的銀子。
他記恨陳璟,是必然的。
他是做大夫的,和藥鋪相熟,說動藥鋪東家,來設(shè)局對付陳璟,是很可能的。
了然于胸,陳璟就告辭了。
夕陽西垂,拉開了漆黑的夜幕緩緩?fù)藞觯祀H留下半點殘紅。城里亮起了燈,隱約聽到了絲竹聲。
今天剛剛開市,是最熱鬧的。
最繁華的地帶,甚至設(shè)了勾欄,伎人們會去獻藝。
陳璟顧不上回家,去了趟藥鋪。
倪先生今天才到鋪子坐堂,陳璟需得去叫桌席面,給他慶祝一番。
他快步趕到了鋪子。
朱鶴正和小伙計在上板,瞧見陳璟,都笑著和陳璟打招呼。
陳璟笑了笑,進屋見倪先生正在收拾藥箱,準(zhǔn)備回家。陳璟上前,對倪先生道:“晚膳就在藥鋪用吧,我這就去醉霄閣叫席面。”
倪先生聽了,就放下了藥箱:“叫東家破費了。”
第一天到鋪子里,東家要留飯,倪先生自然不好推脫。
陳璟點點頭。
他去樓上的廂房,找到了清筠和薛燦中,順便告訴薛燦中今天別走,留在藥鋪用膳。然后,他把清筠叫出來。
“身上帶錢了嗎?”陳璟悄聲問清筠。
清筠抬眸,雙目瀅瀅看著陳璟:“東家要多少錢?”
“五十兩兩銀子就夠了。這錢,不記在鋪子的賬上,回家告訴太太,讓太太從私房錢來拿。你先從鋪子里挪給我,不必和薛先生說。”陳璟道。
這錢,不是用來買藥。
“東家,醉霄閣的席面這么貴么?”清筠很舍不得錢。
她始終記得,從前陳璟還沒有賺錢,太太為了生計,把祭田賣了,才換了一百五十兩,準(zhǔn)備用一年。
她們沒錢去繡坊做衣裳,只得主仆兩人自己趕制。
老爺在家的時候,她們也拮據(jù)。
如今,東家一頓飯就要花五十兩......
清筠覺得陳璟太奢侈了,反正都是鋪子里的人,沒必要這樣!
五十兩,能買幾百斤藥材呢。
“不是。我認識邢二爺,醉霄閣暫時不用給錢,都記在賬上,我年底去清下賬就行。他們都是算一成的錢給我,花不了幾個錢。”陳璟笑道,“我要去趟衙門。”
“衙門?”清筠心里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