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在小路上行進著著,五名輕裝劍士一路小跑地緊隨在其后。
這條荒僻的道路通往一個小鎮,如果不是對這里地形很熟悉的人,很少知道它的存在,而且現在天色愈發陰沉,想找到它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索農隊長騎著馬在前面開道,看著前方黑沉沉的路徑,腳下踩著厚厚的樹葉,枝椏從兩旁斜斜伸出,有些已經伸到了道路中央,從車廂板壁上刮過,發出摩擦的聲響。
這里不但隱蔽,而且還行人稀少。
他突然目光一閃,揮手道:“停!”
馬車慢慢停了下來,修米親王挪著肥胖的身軀,腦袋吃力得從車窗里探出來,掏出手絹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道:“怎么了?”
索農眼睛盯著前方,沉聲道:“前方有樹木阻擋,而且……”他猶豫了一下,道:“我好像看到有什么東西閃過。”
“什么?”修米親王早已成了驚弓之鳥,他以不符合體型的速度“嗖”的一下把頭縮了回去,惶然道:“是,是什么人?”
“不好判斷,”索農隊長皺著眉頭,他從馬車上躍下,走到修米親王的馬車前道:“大人,為了您的安全考慮,我想請莫嘉小姐下來看一下,他們精靈族在夜晚的視力并不比白天差多少。”
修米親王的聲音從車簾里傳出道:“那就快去吧。”
“是!”
索農一轉身,卻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女精靈莫嘉已經站在了面前,他不由一怔。
莫嘉淡淡道:“我的聽覺也很靈敏。”
索農微微一笑,側身看了眼后方的一輛馬車,關切道:“王女殿下還好吧?”
“累了,在睡覺。”
索農點了點頭。他轉過身當先走去,莫嘉微一蹙眉,加快了幾步超過了前者的身形,當先一步往前走去。
索農看了她一眼,不由搖了搖頭,精靈的驕傲果然是不能被改變的。
兩個人很快走到了前方,發現幾顆高大地樹木癱倒在了地上,但是擺列的方式明顯是人為刻意安排的。
莫嘉凝神看著前方,灰色的眼睛里微微有光芒從眼底閃過。同時,她的尖耳朵也在不停顫動,似是在辨聽什么聲音,末了,她淡淡道:“這里沒有其他人,索農隊長盡可以安排人手將這些樹木搬走。”
“您確定么?”索農隊長向她走進了一步。
莫嘉微微有些不滿。一個精靈怎容人類質疑,她皺眉點頭道:“當然,我十分肯定。”
“可是。那又是什么呢?”索農面露震驚之色,突然向一個方向指去。
莫嘉不禁隨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訝道:“沒……”
突然,她覺得后背傳來一陣麻麻的感覺,她輕嘆了一聲,回轉頭道:“人類,果然是最不值得信任的。”
索農淡淡一笑,道:“至少,珍妮絲殿下與您的友情是真實地。”他退后了一步,順勢把匕首從那對方嬌弱的軀體抽出來。再拿著它放到眼前端詳了一下,原來,精靈的鮮血也是紅色的。他在心里冷笑了一聲。你們,有什么地方能自覺比我們人類高貴的?不過是一群不知道黃金與鉆石的價值,整日只會拿上古文明放在嘴邊說教地種族。
他掏出絲絹擦拭著匕首,一邊擦著,他一邊在鄙夷著那些尖耳朵的討厭種族。
看著那嬌弱的身軀栽倒在滿是腐葉地道路上。這也是你們最好的歸宿了吧?
隨后。他就像剛剛處理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慢慢往回走去。
那幾名輕裝劍士看著他回來。一個個都沉默不語,自動分開了一條道路。
他徑直來到了修米親王的車廂前,敲打了一下車壁,道:“親王殿下,請容許我與您商議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車簾掀了起來,修米親王擦著汗,緊張道:“怎么,前面有什么異樣么?”
“不是。”索農微笑道:“前面沒有任何人。”
“那就好,那就好……”修米親王懸起的心頭終于放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覺得周圍的氣氛有點不對勁,抬起頭來,發覺周圍的劍士都冷冷看著他,索農的臉上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警惕道:“你,你想說什么?”
“我想請您把阿羅素之劍交出來。”索農保持著一如既往地微笑。
“哦……什么?”修米親王差點從座椅上跳起來,如果他可以的話。他向外喊道:“莫……”
“別喊了,她已經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索農打斷了他的叫喊。
修米親王開始發抖,恐懼,接著他無比悲怒,將手指幾乎點到了索農地鼻子上,厲聲質問道:“你為什么要背叛我?”
索農摸著自己的劍士手套,冷笑道:“我本來就不是您的下屬,又怎么談得上出賣。”
驚懼的目光在修米眼睛一閃即逝,他瑟縮了一下,哆嗦著指著索農道:“你,你是……”
“我是伊士頓帝國皇帝陛下的近衛軍官,奉命來到您身邊監視您已經十五年了。”索農躬身行禮,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微笑道:“近衛第一營百夫長所列門特向親王大人致敬。”
修米親王面若死灰地癱倒在了車廂里,自言自語道:“我早該想到地,我早該想到地……”
索農深沉一笑,道:“您想不到,您永遠也想不到,皇帝陛下當年派出了很多人來接近您,成功的只有我一個人罷了。那個時候陛下才十二歲,還沒有繼位,一位少年就有如此心計。早在那時候就做了這么長遠打算,我想,今后他一定會是一位雄才偉略地君主,他才是我值得效忠的對象。”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修米親王,道:“我也不得不佩服您,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查出阿羅素之劍在哪里,在您的旅行途中,我檢查了每一件行李。每一個可能藏匿它的地方,光是你的車駕我就不止拆裝了二十多次,但是很可惜,我并沒有發現它在哪里。”
頓了頓,他沉聲道:“我真地很想知道,它在哪里!”
修米親王似乎完全冷靜了下來。他木然道:“我不會告訴你的,那樣我才是死路一條。”
“你真的不準備說么?”索農嘆了一口氣,道:“陛下繼位時沒有斬龍劍。全憑著陛下過人的魄力才維持著王國的運轉,得到了臣民的擁戴,但是伊士頓帝國下一任的繼承人如果還拿不出真正的斬龍劍,那么就會造成權利結構的不穩固,難道您真想看到帝國四分五裂地下場嗎?”
修米親王閉上了眼睛,沉默不語。
看著他的神情,索農咳嗽了一聲,冷笑道:“您以為自己還有活路么?您以為皇帝陛下不知道您的一舉一動么?錯了,正是因為皇帝陛下想得到斬龍劍,您才得以順利的離開封地。順利的帶著王女殿下離開,難道你不覺得一路上毫無阻攔很奇怪么?不錯,那是皇帝陛下特意放行的!哼!今天這個機會是我等了很久地。洛海姆那個怪物并不在您的身邊,所有保護您的力量不是被殺死,就是被您派遣了出去,所以您不必指望有任何人來救你!”
修米親王睜開了眼睛,面無表情道:“無論你怎么說。殺了我也好。囚禁我也好,我是不會說得。”
“是么?”索農露出了一個詭異地笑容。他向后方走去,不一會兒,那里傳來了一聲女子斃命前的嘶叫。
修米親王全身一顫,他瞪大了眼睛,顫抖著從車廂里爬了出來,嘴里道:“不,不,你不能。”
“沒什么不能的。”米西兒女管家正躺在索農的腳下,鮮血泊泊從喉嚨里冒出來,后者掀開了修米王女的車簾,一伸劍,挑開了那柔順的藍發,露出了里面那一臉恬靜,仿佛正做著甜夢的少女,她渾然不知那殺戮的氣息正悄然逼近。
“現在,請您做出決斷吧,是選擇阿羅素之劍,還是您的女兒!”索農的臉上有著死神地微笑。
“住,住手。”修米親王的身體抖動了起來,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喘著粗氣,道:“好吧,我答應你。我把劍拿出來,但是,你必須保證我女兒地安全。”
“這點請您放心,皇帝陛下說過,不到萬一,他也并不想要他這位堂妹的性命。”
索農隊長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么多年,他對修米的脾氣性格了若指掌,其中也包括那些弱點,比如說珍妮絲王女。
突然,他眼睛霍然睜大,嘴角抽搐了一下,在他身后,珍妮絲正驚慌地捧著一把短劍,上面還沾著滴滴血跡,但是她的力量明顯弱了,并沒有將其刺得很深,索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來,珍妮絲被他獰惡的表情嚇著了,她如一只受驚地小鹿般往車廂里拼命地縮去,雖然她手上還拿著劍,但是索農并不認為這是一個威脅,直接將其從眼里過濾了出去。
索農探進了車廂,一把就抓住了她地纖足,并把她往車廂外直拽,珍妮絲大聲哭喊著,拼命掙扎,無奈,她的力氣太小了,所有地努力都是徒勞的。
當索農的上半身幾乎全部進入了車廂時,就在這時,“嗤”的一聲,一只綠色的箭矢忽的從他的前胸透了出來。
車廂外的劍士頓時發出了連聲憤怒的驚呼莫嘉站在原先倒下的位置上,她臉頰一片蒼白,輕輕道:“珍妮絲殿下,你做得很好。”她知道,哪怕是面臨真正的死亡,珍妮絲也從來沒有哭鬧過,剛才的舉動只是為了掩蓋她的腳步聲,她抬眼看了下正向自己沖來的幾名劍士,心理苦笑了一下,要論人類與精靈的區別,可能是自己的生命力更加頑強一點吧,不過,她也將承擔過更多的痛苦。
索農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握住了那截冒出的箭頭,嘴里發出咯咯的聲響,似乎為自己在將要成功前而莫名的死亡而悲憤,他的另一只手慢慢下移,從腰間摸出一把奇形匕首,然后吸了口氣,轉身,竭盡全力向后一擲!
“噗!”
“不!”珍妮絲發出了一聲悲鳴。
修米親王愣愣看著胸前的匕首,渾身的力氣一下喪失了,他緩緩坐倒,但是他看著女兒的眼神還是那么慈愛,并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
索農喘著氣,他獰笑著,我得不到的東西,任何人也別想得到。
他仰天倒在了車廂中,最后的映入視線的是珍妮絲手上那把不起眼的短劍,只是那上面的沾染了鮮血的符文怎么那么眼熟,他一下瞪大了眼睛,難道,是它么……
但是,他再也沒有機會去分辨了,眼皮漸漸沉重,他的意識終于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那幾名輕裝劍士仿佛沒有心思來關心他的死活,他們正在翻動修米親王的身體。
“怎么樣?還能救活么?”
“匕首上有毒,如果有牧師還好辦……”
劍士們紛紛破口大罵,紛紛詛咒著索農。
“你們有時間,還是做個祈禱吧,因為你們很快就要下去陪伴他了。”嘲弄的聲音在他們的身后響起。
劍士們駭然轉身,羅瀾正站在那里,衣袍在風中飄搖,一如死神的使者。
寂靜的森林深處,再次響起了幾聲凄厲的慘叫。
“刷!”
車簾一掀,羅瀾朝車廂里張望了一眼,微微露出訝色,珍妮絲正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她一臉平靜,從她身上找不出任何與這滿地鮮血的聯系,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路人。
看到羅瀾后,她慢慢轉過臉來,俏麗的臉容上浮出一絲甜甜的微笑:“你在找阿羅素之劍嗎?如果你能幫我殺了伊士頓皇帝,我就告訴你它在哪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