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而過的破空聲緊緊追趕著劍刃,細長的斬劍似乎已經超脫了空間的局限,高速運動的軌跡直讓人生出撕裂光影的錯覺。
副手的精神無比專注,將全部的心神匯聚到了這一擊中,他的氣勢陡然攀上了巔峰。
在開創一個新職業的過程中,必然會遭到來自各方面的挑戰,所以必須保持所有的招式不被泄露,它們每一個都是彌足珍貴的,要做到這一點,那就必須殺死所有見過新技巧的人。
這一斬,這已經是副手重復了千百遍的動作了。
他的劍光即將破入羅瀾的咽喉,接下來就是一連串劃,割,挑的連續動作,他仿佛已經感手上傳來對方的柔軟的喉管和堅硬的脊椎在斬劍下被切斷,被摩擦時的些許滯澀。
一旦兩把斬劍天衣無縫在對等的中間線上交匯,他就可以將那只頭顱完美齊整地收割下來,就如雕琢一件工藝品般分毫不差。
心中的熱切無以復加,他在期待。
但是,還差一點點。
在他的眼里,只要再往前推進一丁點距離,那么就可以做到真正的完美無缺了。
可是,就是這看來比發絲仿佛還要細小的一段空間,推進起來卻似乎是無比艱難,就好像周圍的空中伸出來無數只手拖拽著他的身體和手腳,始終沒能讓他將其縮小一絲半分。
眼前這人的身形還是在退,似乎與剛才別無二致,連動作好像也沒有什么變化,之所以出現如此詭異的景象,那是因為對方正與他保持著同樣的速度!
也就是說,在疾殺術爆發出一瞬間,對方的速度也同時提升了!
這個發現讓副手震驚莫名,接著,又是一陣無法控制的懼意涌上心頭。
身為一名格殺盜賊,他深知要做到眼前這一步是多么的困難,要知道,對方是在后退!
要與自己前進保持高度一致或許并不難,但在后退中保持一致那難度卻是成倍提升的,那不僅僅是需要遠勝一般強者的眼光,更需要的,是收放自如的速度和對身體的高超控制力。
更可怕的是,現在這個距離居然是對方刻意保持的。
默森多爾的劍技要求在短時間內解決戰斗,那是以無比的迅快的速度不給對方思考和反應的時間和空間,但是缺點也顯而易見,格殺術的每個招式都和身體有著嚴密的配合,可在攻擊完成的一瞬間便是身體失去平衡和協調的時候。
這就如一場博弈,對手不死,就是自己死。
副手極度緊張的精神和綁緊的神經讓副手雙眼中布滿了血絲,正當他想不顧一切的時候,卻看見對方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嘲諷,如此近的距離,讓他這個表情看清清楚楚,冷汗頓時從背脊上冒出,他變得驚疑不定,因為他不敢保證對方是不是留有余力或者還有什么后手,萬一一擊不中,那么后果不敢想象,所以他只能繼續維持著這個動作,既不敢輕易斬落,也無法抽身后退。
可是這樣做也只是把這個結果往后拖延了一點點時間而已,副手知道,只要自己一旦自己的氣勢衰竭,或者招式出現偏差,那么等待自己的將是死神的召喚!
羅瀾并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之間將速度提升至疾光一般的速度,而且這招式無論從角度還是力量上都是無懈可擊,明顯是經過了千錘百煉。
他心中十分慶幸,如果不但是因為自己擁有瞬閃的技巧同樣可以驟然提升速度,那么此時恐怕已經中了這可怕的一擊,他的天賦雖然可以承受刀劍和魔法的攻擊,但是一旦頭顱被斬斷,那是必死無疑了。
而且,由此他也提前窺視到了默森多爾的驚人武技,這讓他意識到了盜賊大師的稱號并不是徒有虛名。
屠龍之戰后他還沒有遇到過真正的對手,不死騎士迪洛瑪斯的敗退更讓他有了一絲放松,而此刻,強勢的敵人又將他體內的好戰血液重新喚醒,久違的激情再次點燃,他又一次體驗到了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刺激與緊張。
只有在戰斗中,他才能尋找到這種快感。
雙方的身形一前一后的移動,看似過了漫長的時間,其實只是短短的一瞬,然而,原本神情陰冷的副手臉上卻出現了一絲喜色,因為,他看到了轉機的出現。
前方是一大片湖泊,生機勃勃的水面上不時成群的禽類飛掠而過。
由于在這么快的速度下兩個人都無法轉身改變方向,所以只要再又幾步,面前這個家伙便會失足跌入水中!
無論怎樣高明的控制力,在進入水中的一瞬間,身體必然會失去平衡!
那一刻,就是自己的機會!
可是,他太過明顯的表情變化和身后反射出湖光卻讓羅瀾頓時醒悟了過來,臉色也微微變了變。
但是他隨即便恢復了常態,眼中閃過一絲銳芒,當機立斷之下足尖一點,身形瞬息間脫離了兩把斬劍的束縛,以比剛才快一倍的速度向后爆退!
他果然隱藏著實力!
副手心中狂吼,雖然早在他的判斷中,但他的臉色還是不可抑制的瞬間變化了幾次,震驚,懼怕,茫然等等復雜的情緒一起浮現出來,可是當這些負面情感過去之后,他的眼神里最終卻流露出了一絲絕然,他做出了自己的決斷!
他的身形像是在空中頓了一頓,隨后呼的一聲一道虛影橫空而過,向羅瀾銜尾追去。
二階疾殺術!
在原來的基礎上再次提升一倍速度,這一技能副手并沒有修煉純熟,身體無法承受過度的運用,渾身的鮮血立刻從破裂的毛孔中溢出,眼睛,鼻子,耳朵中也全部是滲透出來的刺目猩紅。
副手咬牙忍受著,他絕對不能失去這個絕佳機會,而且這比立刻丟掉性命卻好上太多,如果能就此擊殺這個大敵,這一切代價都是值得的!
不過這一次,他卻無法做到無聲無息,暗能的劇烈運動被羅瀾提前感知,從而引起了他的警惕。
就在副手沖來的前一刻,利用已經拉開的空間,羅瀾做了一個動作。
這個動作沒有任何技巧,只是簡簡單單的拋投,甚至連力量也沒有使用多少。
一把匕首被他隨手扔了出去。
但是看似隨意的動作引發了驚人的動靜。
一群水鳥原本悠閑地游浮在水面上,其中一只水鳥卻突然扯出一聲悲鳴,然后帶著血跡掙扎飛起,所有的水鳥深受感染,同樣被驚得撲天而起。
羅瀾神情冰冷,心中默默計算著,向后飛退中,他一腳準確無誤地踏上了一只水鳥的脊背,快速行動的過程中,頓時將腳下的水鳥踩得骨骼盡碎,他的身形卻也因此偏離了原先的軌跡,脫離了斬劍的籠罩范圍,當做完了這一切后,他雙足一沉,向水中落去。
副手立刻看出,羅瀾已經沒有余力再做躲閃了,但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破損肌肉此刻已經無法再支撐雙劍共持,他斷然拋掉了一把斬劍,兩只手共握一把勉強穩住,大叫一聲死命向前刺來,由于跟著羅瀾強行扭轉了方向,這一擊的力量他本身已經所剩無幾,而且身體也同時失去了平衡,所依靠的不過是那極快的速度帶來的沖力很鋒利的劍刃。
突然,一只驚慌掠過的水鳥向他的劍鋒上撞來。
多年鍛煉的成果使得副手沉穩如故,他神色凝定不變,手腕只是偏了偏,劍尖便稍稍改變了一點方向,頓時一劍將水鳥的身體穿透,避免撞擊的同時也將原本面對準咽喉的地方換成了心臟,余勢不衰地往羅瀾刺去。
羅瀾的身體正往水下沉去,看上去已經避無可避。
但是他的神情卻鎮定如恒,輕輕抬起手突然一點。
一團白色的光亮在水鳥的身上閃現。
這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治療術!
但是身為光明主教的羅瀾施放出來,效果就絕對不簡單。
陡然被注入了強勁生命力,那原本奄奄待斃的水鳥像服食了什么興奮藥物一般突然之間振翅撲動,拼命向上升騰,然而由于它的身體正被穿在劍鋒中,導致副手勉強控制的劍刃不由自主向上一帶,原本對準羅瀾咽喉的一劍卻從肩膀上擦了過去。
羅瀾眼中迸射出一道寒芒,看著撲來的身影,他沉著伸出手掌,然后,向外用力一揮。
一道白色的鋒芒一閃而過!
“嗤!”
沾染著鮮艷血跡的雪白的羽毛漫天飛舞,霎時迷離了副手那一雙驚恐萬分的眼睛,恍惚中,他覺得喉嚨口一片冰涼,溫度和力量離體而去,仿佛被抽空一般,他軟軟向下栽倒,噗通一聲撲倒在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羅瀾一腳踏上了湖岸,水珠順著衣物向下滾落流淌,他的身后,血色在一泓清冽中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