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然見祈征走了,心下才松了口氣,隨即又瞪了一眼端著藥碗立在一旁的青衣女子。
她現在恨不得把這里全部給拆了,更加想把祈征那副軀殼撕扯成肉塊,可奈何身上這點三腳貓功夫,根本就打不過這守衛,只能氣得咬牙切齒,卻無計可施。
眼見半日時間就要過去了,莫若然是心慌意亂,再加上胸口老是悶悶的,總想干嘔,害喜的狀態雖沒前段時日明顯,但還是頻繁有著惡心之感。
莫若然吞了吞酸澀的口水,輕輕替自己順了順胸口,琢磨著自個難道真要栽在祁征的手里?
她晃了晃腦袋,怎能栽到那個小人手里,一定要想辦法出去。
可眼看時間逼近,莫若然卻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地宮里不停的徘徊,倒也沒被心慌沖昏頭腦,時不時趁著守衛不注意時,偷偷的觀察地宮里的地形,卻發現這里頭嚴密如林,根本就沒有空隙能逃得出去...
就在莫若然急得滿頭大汗時,一道‘悶哼’的聲音從地宮外頭傳來,接著地宮里的守衛以及那青衣女子都紛紛倒在地上,只聽得瓷碗‘哐當’落地的聲音,特別的響。
莫若然猛的停下腳步,朝光線處看去,看見一襲黑衣的祈蕓正朝自己快步奔來。
“快...跟我來...”祈蕓上前就鉗住莫若然的手腕,二話不說拖著她就往外拼命的跑...
莫若然壓根就來不及問話,只看見前面一道道守衛的身影‘砰’的一聲倒在地上,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她也來不及驚呼,只得跟在祁蕓身后拼命的向外跑。
七拐八拐的在地宮里轉了好久,也未走出去,地宮里每扇門都有一個機關,機關里面暗藏兇器,若是不熟悉之人,定會命喪于此,好在祈蕓有一身好武藝,遇到危險也能化險為夷。但令莫若然特別驚嘆的是,祈蕓竟然精通甲骨文,像地宮里的機關解碼,都是跟甲骨文有關。
莫若然心里頭滿是疑惑,祁蕓怎有一身如此了得的武藝,而且像是天生擁有這種才能一般,不過莫若然疑惑歸疑惑,現下先跟著她走,所以也未點明,只得蹙著眉頭跟在祁蕓的身后。
不知道這個一身神秘的祁蕓到底要把自己帶到哪里去...
走了大概有半個時辰,終于走出了地宮,地宮外頭有一大片湖泊,湖泊上面停了一葉小船。
祈蕓見出了地宮,便停下了腳步,因走得過于焦急,倒也踹息不止,不過她根本就沒想到要先歇口氣,停下腳步后就指著那艘小船對莫若然說:“過了這個湖泊,就徹底出去了,湖泊的岸上有一輛馬車,那輛馬車會直接把你送到圣上的身邊,你現在需乘坐那艘小船才能過得去...”
祈蕓說完后,干凈利索的將身上的黑衣迅速脫下,順帶把發飾挽成宮裝樣式,動作快得驚人,這仿佛是受過訓練的人才會做到如此迅速。
莫若然對祈蕓更是心存疑惑,待她恢復如初,莫若然便上前一步詢問著祈蕓:“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父親綁架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祈蕓聞言眉頭蹙了蹙,隨后看了一眼地宮那邊,見有異動,便焦急的催促莫若然:“我現在沒有太多的時間與你解釋,你快些離去吧,不然被他趕上來,你和你的孩子都活不成了...”
“我和我的孩子活不成也用不著你來假惺惺,你父親害死了我全家,而你,在進宮之時還騙我,說我父親與你父親是好友,你們根本就是合謀,我不會就這么輕易放過你們的!”
莫若然言辭狠戾,那日在雪地里對祈蕓升起的一絲好感也迅速轉化為冰冷,甚至都不愿意再相信她,自個說完就直接隨著地宮的岸邊行走,根本就不去坐船。
祈蕓見莫若然固執己見,又見地宮里頭驟然出現數百只火把,她急忙上前攔住莫若然的去路,大聲說道“現在不是固執的時候,你快些上船…”
莫若然哪肯依她,瞟了祁蕓一眼,便繞道而行。
祁蕓只能一個箭步扼制莫若然的手腕,言辭激烈的說道:“是,我和他是合謀,可是你知道嗎?在圣上出征前,我爹爹和紫陌夏殞已經里應外合,紫陌夏殞承諾助爹爹取得南越的帝位,但是要爹爹幫他殺了圣上,可爹爹怕紫陌夏殞殺不了圣上,所以為自己留了一條后路,打算等圣上班師回朝之時,用你來做要挾圣上的籌碼,目的就是要圣上進退不能,而我,負責的就是看住你,不讓你離開南越。”
莫若然聞言心中猛的一窒,她早就知道祈征有蓄位之意,但沒想到是和紫陌夏殞里應外合,更加沒想到的是紫陌夏殞要殺了落塵君。
“可是...我說過我愛上了圣上,在得知他正頻臨死亡邊緣時,我只希望他能活著!你可明白?”
祈蕓眼里滿是擔憂和悔意,她怕是真的對落塵君動了真情,所以才能一覽無余的在莫若然面前說她愛落塵君,愛到愿意背叛自己的父親,這于莫若然來說那是一種勇氣,一種莫若然所沒有的勇氣。
祈蕓握住莫若然的手認真說道:“圣上帶走的軍隊里,其中大半是我爹爹的,所以他們才會在關鍵時刻倒戈相向,現在圣上已經戰敗了,只需紫陌夏殞追殺下去,圣上必然死守不住...”祁蕓說到此,深深吸了口氣,似有悔恨之意,這才接著道:“所以爹爹已經不需要你這張籌碼了,要不是爹爹發現你有了身孕,興許還不會那么快對你動手,可如今他要斬草除根...”
莫若然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心下竟是膽戰心驚。
“為今之計,只有你離開南越,去找圣上,一來可以拿掉我爹爹手里的籌碼,二來告知圣上,我爹爹秘密謀反之事,圣上定不會再死守戰場,一定會趕在爹爹將局勢扭轉之前及時回歸的,也說不定圣上會平安無事...”
祈蕓的聲音幾近懇求,眼里早已朦朧一片,她用無比真誠的眼神看著莫若然,希望她趕緊離去。
可莫若然卻還是不相信她,反倒用力甩開祁蕓的雙手,冷冰冰留下一句違心的話:“他死了,我就能如愿以償恢復自由身。”
祈蕓被莫若然那句如愿以償給噎住了,她勾起嘴角冷笑起來...
她祈蕓,從三歲開始就被訓練成為一名合格的大家閨秀,同時也是一名合格的殺手,從女紅到教場,從教場到棋子。
她在祈家步步為營,甚至不惜為了搶一頓熱飯,而錯手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害得母親代替她受罰,被吊在冰窖三天三夜。
那時她才七歲,親眼看見母親懸掛在冰窖上口吐白沫,可她只能躲在黑暗里抱腿哭泣,母親臨死前說不恨、不怨、不悔,要她牢記于心,可她卻不能不恨、不怨、不悔。
十三歲那年,她用一日時間戰勝了父親一百名死士,破格隨父親臨訪北煞國,無意中對紫陌夏殞驚鴻一瞥,一顆心早已在那北煞之外,可她的夫君,只能是落塵君,她從一出生就是父親手中的一顆棋子,她的作用就是坐上南越皇后,母儀天下的同時,還要獨攬大權,這樣才能和爹爹里應外合扳倒落塵君。
但她的一顆心只在紫陌夏殞身上,爹爹說若是助他完成大業,便讓她恢復自由身,去尋那紫陌夏殞,只因如此,她才答應入宮。
當她如愿以償做了皇后時,她才懂什么是愛,什么是情,特別是看見落塵君對莫若然的溺愛時,她忽然醒悟了,那種刻在骨子里的愛,讓她羨慕,嫉妒,同時也恨。
因為她祈蕓稀罕的一切,在莫若然眼里如同草芥,她討厭莫若然,打心眼里討厭,討厭她的不夠坦然,討厭她的故作清高,更討厭她的不可一世,可又羨慕她所擁有的一切,那是她祁蕓可望而不可及的。
“于你來說,自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嗎?甚至是你自己?”
祈蕓這句話深入莫若然內心,她猛的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那片蔚藍的天空,白云似悶葫蘆的形狀,不停的在空中飄浮,天際似魚鱗的云彩正泛著金肚皮,甚是艷麗。
莫若然酸澀一笑,忽然在心里也反問自己一句,自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嗎?包括自己?
“莫若然,圣上待你甚過自己的命,你可知道,你假死離開南越之時,圣上那雙眼睛就差沒哭瞎,你扣心自問一下,你可曾待圣上真心過?”
祁蕓這句話就像一道驚雷,劈在莫若然的內心,不禁揪得生疼,落塵君待自己的那番情意,她怎能看不出來,只是自己總是逃避著,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聽,可當有人清清楚楚的告訴自己,落塵君是多么的在乎自己時,她忽然很害怕有朝一日落塵君會離開自己。
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他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可記得更多的是
他的明朗笑容,若他不是帝王,她也未曾忤逆過他,他們是否會像平凡夫妻那般過得幸福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