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已是進出初夏，天黑的晚了些，柳晨放學回家天還沒完全黑，家里燈火通明，剛剛回到家，柳晨換下鞋子，然后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整個人便抱著抱枕窩在沙發里，穿著一身白綠相間校服的女生身材窈窕動人，尤其是那嬌艷動人的俏臉兒不施粉黛的素面朝天，清純的一塌糊涂。

打開電視機，柳晨心不在焉的換著臺，沒聽到動靜兒，又嚷了一聲，沒辦法衛姿就這么一個女兒，平日里寶貝的不像話，雖然柳晨在同學面前一副乖乖女的模樣，但是在父母面前，卻還是有些小女孩兒的刁蠻的。

衛姿從廚房探出頭來，看了窩在沙發上的女兒一眼，那張與柳晨有三分想象，但是卻更是熟美動人的俏臉兒上露出一絲笑容：“晨晨回來了？等一會兒，媽在做你最喜歡的東坡肉，一會兒就好了……”

“咦，今天什么日子？”

柳晨有些好奇，老媽平日里可是對廚房避之若浼的，畢竟作為女性會所的董事長，衛姿對自己的保養很注意，平日里極少接觸廚房，見到老媽在廚房里忙活，柳晨倒是來了興致，也不顧有些疲憊的身子，穿著一雙卡通棉質白襪的小腳趿拉上一雙拖鞋，然后走進了廚房。

兩個廚灶上都架著鍋，衛姿切菜，翻炒，添加作料有些手忙腳亂，一頭燙染的小波浪秀發被一根皮筋束了起來，那光潔的額頭之上，沁著點點的汗珠，見到女兒進來，衛姿甚至連抽空給柳晨個笑容的時間都沒有，連忙支喚柳晨道：“快點兒翻一下，一會兒糊了……”

柳晨有些納罕，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來，哦了一聲，乖巧的走到爐灶邊，然后翻炒了一下平底鍋。

“媽，今天什么日子？”

柳晨想了半天，終是忍不住問道，對于老媽的生日，柳晨其實是并不清楚的，是以一開始倒是沒敢問，但是見老媽忙活的手忙腳亂，終是忍不住問道。

“哦，小飛回來了，我打算今天晚上叫他過來吃頓飯……”

衛姿說著忍不住笑了笑。

徐少飛帶給她的驚喜，她甚至都沒消化完，倒是迫切的想見見徐少飛，她現在對徐少飛是越來越看不透，也越來越喜歡了，和女兒一般大的人兒，卻好像能翻手之間就把讓自己頭疼許久的問題解決掉，實在是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衛姿沒有兒子，對于徐少飛，一開始的確是當成半個兒子來對待的，況且那時候徐少飛和柳晨的關系還不錯，兩家也走得近，說到底柳家對于徐家還是有些攀附的感覺，平日里對待徐少飛，也大多是看在徐少飛背后的家庭至上，后來徐少飛和女兒之間究竟為何鬧得不愉快她至今不清楚，但是后來的接觸中，女兒和徐少飛的態度她也看在眼里，即便不不想承認，但是衛姿也不得不說女兒的態度有些過分，太不懂事，而徐少飛卻一直避讓，這更是讓衛姿對徐少飛有些歉疚。

后來飛揚超市的突然崛起，徐大少從一開始的吸金到后來的貸款籌辦飛揚超市的種種舉動，實在是讓這個在商業領域同樣有著傳奇故事的女人不敢小覷，漸漸的也就不把徐少飛當成個孩子來對待了，后來徐少飛遠走北海，她甚至也有些失落，只不過之后姿容會所所發生的毀容事件，卻一下子又把徐少飛和衛姿拉在了一起，今天給蘭月蓉打電話，得知徐少飛回到衡南之后，衛姿是有些不開心的，這個臭小子，也不知道給干媽打個電話，顯然是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啊。

雖然心里是這樣想，但衛姿還是提前下班，親自去菜市場買了一堆菜，又自己下廚，因為擔心時間不夠用，她兩頭兒兼顧，左邊主灶上燉著排骨，右邊副灶上炒著菜，手忙腳亂，汗珠子順著臉頰流下來，幸好已經卸了妝，不然說不得要多狼狽。

只不過衛姿心中開心，柳晨卻不見得有多開心。

因為上次為秦雪抱不平，柳晨雖然對徐少飛還沒什么好感，但是卻也說不上以前那般反感仇視了，但是一想到老媽親自下廚為了那個家伙，柳晨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

哐的扔下鍋鏟就走出廚房，衛姿愣了一頓，隨即眉頭就輕輕蹙了起來。

她怎么忘了女兒和小飛不對付了？

“晨晨，你先做作業吧，一會兒飯好了我叫你……”

衛姿微微關小了爐火，然后在廚房里探出頭來，擦拭了一把額頭上晶瑩的汗珠兒，然后才向著窩在沙發上獨自生著悶氣的柳晨柔聲說道。

“不吃了！”

在外人面前一向乖乖女模樣的柳晨發起脾氣來，衛姿也頭疼的很，見到女兒氣呼呼的模樣，衛姿只覺得有些疲憊，輕輕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回到了廚房之中。

柳晨卻是抱膝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劇，過了沒一會兒，突然間噼里啪啦掉開了淚珠子。

十八歲的女孩兒很敏感，也到了最叛逆的時候，其實她一開始對于徐少飛的偷窺只是礙于女生的矜持作祟，雖然討厭徐少飛，但是內心何嘗沒有一絲驕傲？若是長得丑八怪一般，叫別人看別人也不會看的。

只不過后來兩人吵架，衛姿卻偏幫了徐少飛，柳晨從小缺少父愛，衛姿是她唯一的親人，只不過那天過后，感覺到受委屈的柳晨卻覺得徐少飛奪走了一份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甚至連帶著衛姿都好幾天沒有搭理，后來幾次見面，衛姿對徐少飛依舊熱情，她心里那股不舒服更是日益加重，是以雖然和徐少飛的矛盾在年初已經解開，但是柳晨還是想起徐少飛這個名字來就覺得不舒服。

當然，其中的原因，衛姿不清楚，就連活了兩輩子的徐少飛也絲毫不清楚。

幾個菜收拾完畢，稍稍舒了口氣，衛姿就拿出一個盤子來撥出一點兒東坡肉來，然后端出了廚房，只是卻沒想見女兒正抱膝坐在沙發上噼里啪啦的掉眼淚。

看著柳晨那雙大眼睛泛紅，眼淚斷了線般掉下來，衛姿心中一揪，連忙放下餐盤，然后坐到沙發上，摟著女兒的肩膀，柔聲道：“怎么了晨晨……受什么委屈了，和媽說……”

衛姿自然是清楚為什么，但是這也沒辦法，只不過讓她驚訝的是，女兒和小飛的矛盾竟然深到這種地步。

輕輕拍著柳晨的肩膀，然后才把柳晨攬在懷里，小妮子這樣一來更委屈了，低著頭，淚珠子噼里啪啦掉的更厲害了。

衛姿也沒說話，知道這個時候讓女兒哭出來更好一些，有心問究竟是為什么，但是卻知道問也問不出來，甚至衛姿懷疑是不是徐少飛對女兒做了些什么，只不過徐大少對這種事情坦然，柳晨雖然反感徐少飛，但是好歹在正式場合上海有個笑模樣，女兒的脾氣衛姿清楚，是以肯定兩人之間的事情沒嚴重到那種地步，如若不然依照女兒那小母雞的脾氣，兩人之間絕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的。

想起小母雞，衛姿忍不住一笑，上一次她聽說過徐少飛對女兒的評價，一只驕傲的小母雞，當初還有些不舒服，現在看來還真是如此，這個妮子，真是被自己寵壞了。

不過畢竟是單親家庭，衛姿這樣一想也覺得有些對不住女兒，這個年代畢竟不是十年后，閃婚閃離的事情屢見不鮮，這個時候，單身家庭的孩子，總要背負更大的壓力，尤其是衡南這種二線地級城市之中，記得小時候女兒曾經哭著回家，衛姿問明緣由才得知原來是一個女生罵女兒是野種，那次之后，柳晨一下子就病了十幾天，連學校也不愿上了。

女兒如今在外面非常乖巧，和任何人都很談得來，這里面雖然有性格因素，但是她這個當媽的又哪里不清楚，女兒一直小心翼翼的和別人打好關系，生怕別人惱羞成怒揭開那層她懼怕的傷疤。

撫了撫柳晨的頭發，給徐少飛打電話的心思也淡了，衛姿嘆了口氣，坐在沙發上也不遠動彈，只覺得渾身疲憊。

這些日子以來，太多的事情壓在了她的頭上，姿容的事情她一開始奔波忙碌，但是卻像是一只沒頭蒼蠅般在做無用功，只有忙碌才能讓她覺得自己并不是坐以待斃，雖然她也明白，這種忙碌沒有絲毫用處，至于后來徐少飛的插手讓整個事件一下子豁然開朗，但是即便是這樣，衛姿也沒有片刻的輕松，開新聞發布會，打點各級關系，還要開職工代表會，甚至還要為了劉菲菲的形象受損積極開辦記者招待會，這些日子經常是一大晚上才回家。

好不容易風波暫定，徐少飛也從北海回來了，她算是松了口氣，但是卻沒想到女兒對徐少飛的成見這么深。

是以讓徐少飛來家吃頓便飯的心思也淡了，省的到時候這倆小祖宗互相看不對眼再鬧起來，原本挺好的氣氛再給攪和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柳晨就是小女孩兒脾氣，覺得受了委屈，發泄了一通也就算了，此時卻見老媽無奈卻又無力的嘆了口氣，隨即靠在沙發上，臉上一開始的笑意也漸漸消失，臉色有些蒼白，倒是被嚇到了。

這些日子所有的壓力，都是衛姿一個人在扛著，衛姿的風波鬧得這么大，一個上了cctv央視品牌的產品鬧出這么大的亂子，柳晨要想不知道也難，她也知道這些日子老媽肯定不好過，但是她還是太低估這件事情的影響了，一不注意可能就會讓衛姿傾盡心血打造起來的姿容會所頃刻間坍塌。

但是衛姿卻每每回家都是面帶笑意，她不想讓女兒擔心，的確做到了，柳晨真的沒太大擔心，在她印象當中，老媽是那種極為能干的女人，好像任何事情放在她的面前都能輕而易舉的解決，是以這次風波雖然看起來不小，但是在衛姿的家庭中心，卻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沒走到事件中央，永遠不知道圍繞在自己周圍的風波究竟是多么強烈壓抑。

過度的壓力還有勞累讓衛姿已經不堪重負，心理上和生理上的雙重疲憊實在是讓這個女人快要承受不住了，只不過得知今天徐少飛回來衡南，她精神出奇的亢奮了一些，這才打起精神親自買菜下廚，但是女兒這一搗亂，衛姿只覺得自己的精氣神兒好像一個漏氣的皮球一般，漸漸的消失了。

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古代作戰，士氣之重不可估量，說白了士氣也是精氣神兒的一種，一旦宣泄，兵敗如山倒毫無懸念，而一個人同樣如此，一旦沒了點兒執念，整個人疲憊下來，仿佛瞬間就沒了活力。

中醫學上，笑口常開能延年益壽不是沒有道理的，時常保持著樂觀的心態，精神活躍，整個人的精氣神兒旺盛了，自然就活力旺盛，反之，沒了精氣神，整個人無精打采，生理心理上的雙重疲憊，不衰老的快才怪。

是以衛姿得知徐少飛回了衡南的消息之后心里那點兒亢奮，在女兒的影響下瞬間消失一空，整個人仿佛松了口氣，卻也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只不過衛姿卻絲毫不知道此時自己的臉色究竟有多么難堪，臉色蒼白，甚至連那嬌顏的紅唇都有些蒼白毫無光澤。

衛姿因為保養的緣故，無論各方面看都是一個花信少婦，時常淡妝相宜更是顯得年輕幾分，此時卸了妝，加上身心俱疲，無精打采的疲憊模樣，簡直就像是一下子衰老了近十歲一般。

柳晨嚇到了，也忘了哭，在她記憶力，老媽即便工作上的事情再過困難也從沒露出過這樣的神態，心里有些害怕，生怕自己把老媽氣病倒了，也不敢耍脾氣了，抓著衛姿的手，然后才抹了一把眼淚：“媽，你別嚇我，我不鬧了，我真的不鬧了……”

說著仿佛福靈心至般，突然想起了徐少飛，柳晨連忙跳了起來：“我去給他打電話，我去給徐少飛打電話……”

說著甚至連拖鞋都忘了穿，穿著卡通棉襪的小腳兒咚咚咚的踩在地板上連忙跑進了臥室。

坐在沙發上的衛姿原本仿佛一下子黯淡了許多的眸子在柳晨離開后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唇角兒忍不住浮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扭頭看了臥室一眼，然后伸出手來拈起一片東坡肉放進嘴里咀嚼了兩口，隨即那淡淡的黛眉輕輕蹙起：“唔，好像鹽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