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遠臉上“=口=”的表情讓有夜視能力的莫利斯看得清楚,心裡覺得好笑,便忍不住出聲逗他,“現在後悔了吧?”
“誰、誰說的,趕緊鋪牀,我關窗戶了。”謝遠回過神來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嘴,然後走過去把窗戶關好,回身莫利斯已經麻利地把牀鋪在了他牀邊的地板上。
這還真有效率!他心裡默默想道,接著非常自然地爬上牀,被子一蓋就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莫利斯看著青年這樣毫無防備的樣子,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生氣,同時在心裡決定以後一定要把這人看緊點,要不然在別人那裡吃了虧……想想他都想暴走。
“還站那幹嘛?快躺下蓋好被子啊!”謝遠看著面前高大的人影愣愣不動,沒好氣地道,見對方還真就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沒忍住就笑了出聲。
青年的聲音近在耳邊,青年的味道佈滿整個空間,莫利斯覺得此時此刻真是讓人矛盾地覺得既放鬆又緊張。
兩人就一個躺牀上一個躺地上,謝遠笑夠了也沒說話,睜著眼睛看著天板,突然覺得此情此景很像以前在大學宿舍裡和哥們睡前聊天的情景。
“莫利斯,我還是想問你爲什麼。”還是謝遠先開口,他總覺得那天莫利斯的理由有著未盡之意。
“阿遠,在我還是‘灰狼莫利斯’的那段時間裡,我曾經反覆去推敲你到底爲什麼會願意生下孩子,因爲這是一件看起來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然後我通過那些天的觀察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你並不把那場傷害看做是人爲給予的‘強/暴事故’,而只是把它當成了一次單純的‘野獸襲擊’,也因此你心中無恨,所以不但願意生下孩子還願意那樣愛他們,因爲他們不是‘強/暴你的人的孩子’,而只是‘你的孩子’。基於這一點,你現在纔可以這樣無所顧忌地面對我,因爲你沒有見過我在你面前獸化成真正的樣子,你還沒有將‘莫利斯’和那隻在八年前曾經傷害過你的‘白狼’掛鉤在一起,所以你對於我的示好接近纔沒有牴觸,甚至在你的心裡現在的認知是‘莫利斯沒有傷害過我’。”莫利斯的聲音低沉,似乎是因爲在黑暗中,語氣裡隱含的黯然清晰可辨。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要是看了你的獸化,就會打破我一直以來的自我催眠,讓我意識到那隻‘白狼’可不是什麼野獸而是人,連帶的甚至會產生對孩子的牴觸之情?”謝遠認真想了想,還真覺得挺有道理的,他即使心再寬也沒寬到恍如抖m般的地步,人在遭受到嚴重的傷害時大腦是會對那段記憶進行自動重組或者模糊化,他還記得自己在療傷的那段時間裡,日日吃好睡好,晚上連噩夢都沒有,如果不是身上有傷他都覺得自己已經把那段記憶遺忘了,直到阿父的獸型出現在面前。
現在回想起來,他害怕獸人巨大的獸型,但他害怕的時候即使會回想起那時的情形,那都是非常模糊的,所以他纔會只了兩年的時間就克服了陰影,只不過如今說來,也只是表面上的克服罷了。
“照你這樣說,你就一直都不能在我面前獸化,可這世上總有意外,要是哪天有什麼突發情況讓你不得不在我面前獸化,那突然衝擊,我會不會精神崩潰啊?那還不如我有心理準備的來一下,或許情況沒那麼糟糕,畢竟都過去八年了啊。”謝遠覺得自己應該沒那麼脆弱。
“只是或許,而最大的可能是你以後一見到我就心裡牴觸,甚至連見我都不願意。阿遠,因爲是你,我輸不起。”這纔是他最顧慮的地方。
黑暗之中,那話語蘊含的深情厚誼彷彿有了加成,直擊人心的力量簡直是呈幾何增長,打得謝遠久久不能言語。
“這樣一切又繞回了原點了。”謝遠輕聲呢喃。
“阿遠,不見我的獸型不可以嗎?”
“莫利斯,如果只做朋友見不見你的獸型是沒關係的,因爲朋友之間的相處是‘求同存異’,我只需要依靠我們‘同’的部分就足以維持友誼,但如果是做情侶乃至伴侶,獸型和人身都是代表著你,怎麼可以只接受人身卻抗拒獸型?這等同於將你這個人割裂開來,我只喜歡我能接受的部分,對我不能接受的視而不見,喜歡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呢!”
莫利斯無法反駁,好一會才道:“要不然你把我獸型的真面目看做是一個我竭力保密的秘密,這樣是不是就能接受我了?”
“你不是說要建立一段關係,信任和坦誠是最重要的基石嗎?”謝遠涼涼地反駁道。
“可是阿遠,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沒有秘密的愛情的。有時候隱瞞並不是一件壞事,因爲當一個秘密說出來對大家都是傷害時,還不如當做不知。”
“莫利斯,在我面前獸化對你來說是一種傷害嗎?”謝遠不知道怎麼突然福至心靈,脫口而出問了這樣一句話。
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良久才聽見莫利斯低沉的一聲答應。
謝遠沒反應,直覺告訴他莫利斯接下來的話會很重要,對他們兩個而言。
“阿遠,如果我說八年前那場意外對你造成了陰影,對我也一樣,你相信嗎?”
謝遠心頭震動,他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仔細想想這個人的性格還有他的行事作風,那場意外或許真的對他的傷害並不亞於他。
莫利斯不介意他的沉默,自顧自地開口,這也是他心中的一道傷,他以爲他永遠都不會和別人提起,但面對同樣因爲那件事而受傷嚴重的謝遠,卻似乎很容易就可以傾訴。
“阿遠,那件事的來龍去脈霍伯特肯定已經和你們說了吧,但即使那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意外,我傷害了無辜的你卻是不爭的事實。就算那時我身中姣蛇毒而記憶模糊,但總還是會有片段在我腦海裡出沒,失控的獸型、脫繮的理智還有肆意的暴虐,那是一個令我自己都害怕的自己,阿遠,不怕你笑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也害怕著自己的獸型,一獸化就不可避免地記起那些片段,所以我開始不再讓自己有意識地獸化,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修爾面前獸化成‘灰狼’的那次,是我自傷害你以後第一次自我獸化。”
“等等……”謝遠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打斷了他,“你在‘深淵之林’裡面也都是堅持不獸化嗎?”
“嗯。”
謝遠倒吸了一口氣,那個‘深淵之林’他知道莫利斯的事後有特意去問過博學的布蘭登,在布蘭登口中得知那就是一個異常險惡的地方,除了有有攻擊性的植物還有兇猛的野獸,更有刑期悠長窮兇極惡的重犯,獸人在裡面用比人身強大幾倍的獸型都過得險象環生,要是不用獸型,那就和找死沒什麼區別了。
“你那是找死嗎?”謝遠忍不住低吼,“你就那麼不珍惜自己的命?”
“那時候我以爲你死了,每次快死的時候就想著這本來就是欠你的,現在還給你也沒什麼不好。”莫利斯說得輕描淡寫,謝遠卻有種想掐死他的感覺。
“你腦子有病啊?你不是已經去自首然後也被判刑了嘛!好好服役出來之後和我也算是兩清了,幹嘛一定要一命還一命啊!”要不要這麼死腦筋啊!
“可要是當時你真的死了,我就該一命還一命的,沒理由你在最美好的時光被人攔腰斬斷了後面的人生,我這個儈子手還能娶妻生子事業有成地生活下去吧?”所以在‘深淵之林’的時候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惜命,要不然那十萬積分是怎麼賺來的,就是要有連命都不要的行事作風!
謝遠覺得這人真的是無法溝通了,氣悶了一會才甕聲甕氣地道:“你服役期滿後原本是有什麼打算的?”
“沒什麼打算,就是繼續當執法者,畢竟當初事情的起因是那個姣蛇族罪犯,我就想著一直做執法者做到因公殉職或者壽終正寢。”
其實就是想做到因公殉職吧!謝遠有些嘴角抽搐的想到,但細細琢磨了一會心裡又覺得五味雜陳,他算是聽出來了,其實那件事之後的莫利斯一直都是‘厭生’的,因爲他一直都認爲自己欠了他一條命,所以就一點也不惜命了。他甚至還覺得這人要是沒遇到他,估計真的會單身一輩子,執拗地不允許自己活得幸福和快樂。
“不過現在我不會再這樣亂來了,因爲我還沒有讓阿遠你成爲我的伴侶,要是死了我也會死不瞑目的。”
“呸呸呸,胡說什麼,別亂說話。”
莫利斯聽著他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嘴角也忍不住翹了起來。
謝遠過濾了一下剛剛的話,又繼續問道:“那你現在還會不願意獸化嗎?”
“已經不是願不願意而是有沒有必要了,其實在‘深淵之林’裡我把自己的身手已經鍛鍊到極致,具體點就是即使不獸化我也能輕而易舉地制服獵殺比我大好幾倍的野獸,甚至獸化後的獸人也難有是我對手的,所以要不是爲了指導修爾,我是不需要獸化的。而在你面前獸化,對我來說其實是非常有壓力的。”
因爲不只是他,連他也會回想起那段不好的記憶吧。謝遠想。
“莫利斯,你真的會永遠不在我面前獸化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如果不行,那起碼要到修爾的狼型和我的一樣大時我纔會在你面前獸化。”
“那要到什麼時候啊?”
“修爾二十歲。”
“十二年後?你還真敢說啊。”
莫利斯輕笑了一聲,並不迴應。
“對了,之前我威脅你說你要是不在我面前獸化我們就永遠當朋友,你那時依然堅持拒絕是拖延之計還是真心回答的?”
“我是真心堅持即使只能和你永遠做朋友,都不要在你面前獸化。”
謝遠皺眉,心裡覺得非常不爽,“你就真的能以朋友的身份呆在我身邊,然後將來要是我喜歡上了別人,你也祝福我,看著我帶著孩子成爲別人的伴侶?”
“阿遠你是不是誤會了一件事?”
“什麼?”
“我永遠做你的朋友可不代表我會看著你成爲別人的伴侶。”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是一直都只把我當朋友我就以朋友的身份陪著你,直到終老,但是你要是想和別人結爲伴侶,那對象只能是我。我出現前的八年裡你一直都沒有喜歡上別人,那麼我出現之後並且對你表達了愛慕之意,我就更不會允許別人有招惹你的機會。出現一個我就打跑一個,阿遠,你的伴侶只能是我。”
“……”
所謂狼的本性那就是絕對不會放過到嘴的肉!即使自己不吃也絕對不會允許別人搶走!
而他謝遠,明顯就是那塊大、肥、肉!
作者有話要說:作:水果大餐哪裡會這麼快有,本文走的是小清新路線>▽<
作:人艱不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