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自責

凌晨兩點，別墅二樓的陽臺上。

高陽背靠著一根白色石柱，盤腿靜坐，仰頭望著點綴少許星星的夜空，一言不發。

一個男人慢慢走過來，在高陽的身旁坐下。

九寒手裡拿著兩瓶啤酒，“喝嗎？”

高陽沒說話，似乎還在想事情。

九寒打開一瓶啤酒，遞給高陽，高陽接過。

九寒又打開另一瓶啤酒，獨自喝了一口。

高陽愣了愣，也喝了一口，舌尖泛起略微的苦澀味道，高陽一直不明白灰熊爲何喜歡喝啤酒，現在還是不明白。

高陽想著，又喝了一口。

他微微一愣：奇怪，我不是不愛喝麼，怎麼又喝了起來。

“隊長，我先彙報下這邊的情況。”

“說吧。”

九寒言簡意賅，幾分鐘就把情況交代完畢，沒有遺漏重要細節。

他最後總結道：“敵我雙方，都沒死人。”

高陽眼底掠過一絲淡淡的疑惑，似乎發現了哪裡不對，但他沒說什麼。

他看向九寒，語氣認可：“九寒，你做得很好，包括找十二生肖來幫忙療傷，不過之後，我們得考慮換藏身處了。”

九寒點點頭：“我已經物色了幾處。”

高陽又喝了一口啤酒，已經不覺得苦了：“我也彙報下這邊的情況。”

“行。”

接下來的幾分鐘，高陽將尼國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這裡自然繞不開罐頭的死。

九寒臉色悲傷，但眼神卻很堅毅。

高陽低頭，旋轉著手中空了大半的啤酒罐：“我一直在想，如果這次我帶的人是王子凱，而不是可又和罐頭，是不是就不會有人犧牲。”

“我不這樣認爲。”九寒搖搖頭：“隊長，你並不知道去尼國要面對的敵人是誰。而且，如果這次你帶走了王子凱，犧牲的人就會是我這邊的奈奈和陳螢，要是沒有王子凱那一番搗亂，她們逃不掉。”

“當然，若不是你妹妹脅迫格里高來攪局，死的可能就是王子凱，事情總是充滿變數，我們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九寒說完仰頭喝下一大口酒，喉結蠕動。

高陽沉默。

“隊長，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理解你的自責。”九寒頓住，嘴角出現一抹苦笑：“那個人只能是我。”

高陽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艱澀地問了出來：“九寒，4組的人死後，你是怎麼過來的？”

“誰說我過來了？”九寒“嘎啦”一聲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我一直很自責，我只是不斷地告訴自己，我還有比自責更重要的事，在做到這些事之前，我連自責的資格都沒有。”

高陽再次沉默。

大約過了十幾秒，高陽拿起啤酒，仰頭一飲而盡，接著“嘎啦”一聲捏扁了啤酒罐。

“謝謝。”

“不客氣。”

九寒起身，輕輕拍了下高陽的肩，離去了。

高陽繼續盤腿靜坐，仰望星空。

大約過去十分鐘，高陽身後又出現了腳步聲，這腳步聲有些沉，還有些猶豫，高陽猜到了是誰，輕喚一聲：“胖俊。”

“陽……高隊長。”胖俊差點叫成“陽哥”，可又覺得自己跟高陽似乎也沒那麼熟了。

“過來吧。”高陽說。

“哦。”胖俊趕緊來到陽臺上。

高陽聲音客氣：“青靈和可又傷怎麼樣？”

“沒大礙了。”駿馬有些尷尬地站在高陽身旁，不知道該不該坐下。

“不急著走的話，坐一會吧。”高陽拍拍身邊，邀請道。

胖俊這才坐下，整個人還是很拘謹。

高陽打量胖俊，他比之前瘦了些，雖然整體還是胖的，但看上去不再那麼虛浮，精氣神也更好了。

他變化最大的是眼神，以前他的眼神總是透著一股子畏縮和膽小，現在，卻多了一些不卑不亢的自信。

“這次，謝謝你了。”高陽說。

“沒事，嫂……青靈說，你也受傷很重，叫我來給你看看。”胖俊說。

“有勞了。”高陽朝胖俊伸出手，胖俊握住，閉上雙眼，發動【治療】的能量檢查高陽的傷勢。

五秒後，他驚訝地睜開眼睛，鬆開手：“厲害，你之前都傷成那樣了，現在竟然自行恢復得七七八八了，完全不需要治療了。”

“是啊。”高陽淡淡笑了：“因爲有人在守護我。”

胖馬似懂非懂，也不再深究。

他跟高陽並肩而坐，一起望向夜空。

兩人就這樣安靜了一分鐘，胖俊知道，這次要是不問以後可能都不會有機會了。

終於，他鼓起勇氣問道：“陽哥，你成立九嗣時，爲什麼不通知我呢？”

高陽一怔。

胖俊也顧不上了，語氣有些委屈，又有些埋怨：“如果黃警官還活著，他肯定會帶上我。”

高陽的心狠狠一抽，像是被人刺入一把匕首劃拉了一下。

“陽哥，我們難道不是同伴和家人麼？”胖俊聲音有些發顫：“那次，那次在車上做的約定你都忘了麼？還是說，你一開始就在忽悠我，你從沒把我當成是自己人……”

“胖俊。”高陽有些愧疚，“我當時不叫你，是因爲太危險了，你留在十二生肖是最安全……”

“放屁！”胖俊大喊一聲：“既然那麼危險，那你爲什麼叫上嫂子！叫上凱哥！”

高陽啞口無言。

“我是奶媽啊！你們九嗣就差一個奶媽，你作爲九嗣的老大啊，難道不應該爲大家考慮麼！有我在，九嗣纔會更有保障！如果你連這種大局觀都沒有，你根本沒資格當老大！”

高陽怔住，無法反駁。

“高陽！別以爲我不知道！”胖俊心中的不滿徹底爆發了：

“你就是不相信我！你覺得我已經被白兔忽悠瘸了！你覺得我是那種會爲了美色出賣隊友的人！是，我是喜歡白兔！但大事小事我還擰得清！十二生肖雖然對我也不錯，但你、黃警官和嫂子只有一個，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一起並肩作戰，這些你都忘了？”

“黃警官爲了老婆孩子把我推開，我認了！可陽哥你爲什麼要把我推開？爲什麼啊！”

“是！我韓英俊無能！是沒用！所以我這輩子就活該不能有一個真心朋友嗎？！”

高陽百感交集，心中千言萬語，他愣愣地看著發火的胖俊，想要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說實話：“胖俊，我當時沒叫上你，是因爲我害怕了。”

“什麼……意思？”

這次輪到胖俊愣住，在他心中，高陽一直有勇有謀，成長飛速，還頂著神嗣光環，是有能力和魄力跟麒麟工會叫板的人，他怎麼會害怕一個小小的胖俊呢？

高陽看著胖俊：“打從我覺醒起，我每天都在騙人，騙家人，騙朋友，騙三大組織，騙鬼團……很多人也在騙我，白兔騙我們進符洞，小劉、湘蝶、玄武全是蒼母教的內奸，龍利用我幫他拿神蹟符文的能量種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同伴X竟然反水差點毒死所有人，我最信任的黃警官爲了老婆毫不猶豫地朝我開槍，一直栽培我的麒麟一言不合就要置我於死地……”

“胖俊，我不叫上你，是因爲我害怕了，我不知道當時的你還能不能相信，我根本不敢面對。”

高陽的眼神變得柔和，甚至流露出稍縱即逝的脆弱：“敵人殺我我習慣了，可要是再有朋友背刺我，我真的承受不了……”

“別說了。”胖俊低下頭，雙手攥緊，鼻子一抽一抽：“陽哥，別說了……”

“胖俊，對不起。”高陽鄭重道歉。

“不，是我不對，我不該衝你發火……”胖俊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陽哥，我，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你這麼苦，我一直覺得你很厲害，很風光，你是瞧不上我這樣的貨色，纔不帶上我……”

高陽伸出手，拍了拍胖俊厚實的肩膀：“現在話都說開了，說開了就好了。”

“嗯！”胖俊胡亂擦了兩把淚，目光堅定地看向高陽：

“陽哥，只要你一句話，我今天就不走了，我今後就是九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