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章武二年,魏黃初三年春,吳王孫權(quán)盡起建業(yè)兵馬,以朱然為先鋒,朔江而上,親征江夏。都尉趙咨奉命出使曹魏,再孫權(quán)起兵前兩日,便起程動身,一路往洛陽而來。趙咨已是二次出使曹魏,前番孫權(quán)稱藩于魏,便以之為使臣,魏主金殿垂問,對答如流,深得魏主及群臣贊譽。此次來洛陽也是輕車熟路,先拜見賈詡等大小主事官員。
次日魏文帝曹丕升殿,太尉賈詡出班奏道:“江東孫權(quán)復(fù)譴趙咨入朝覲見。”曹丕笑謂群臣道:“前者得細作消息,吳將陸遜敗于江夏,孫權(quán)已經(jīng)親自征發(fā)。此番譴使而來,是恐朕使軍襲其后也,朕當(dāng)召入,善言安撫。”即命召入,以好言撫之。
趙咨朝見以畢,退出殿去。大夫劉曄出班奏道:“蜀軍勢大,連戰(zhàn)皆勝,孫權(quán)又起大軍親往,吳內(nèi)空虛,陛下宜譴汝南張將軍乘勢出兵,收復(fù)淮南諸地,再渡江襲之,東吳不日可滅。”
曹丕笑道:“前者卿獻此計,朕不采納者,吳蜀尚未交戰(zhàn),只恐朕大軍一出,兩家便就此罷斗。如今孫劉結(jié)怨甚深,朕當(dāng)用卿之計伐之。適才好言安撫趙咨,正欲松懈孫權(quán)防備之心也。”
劉曄拜服在地,道:“陛下圣明。”
曹丕甚為得意,乃道:“速傳令與張文遠,臧宣高二將,使其收復(fù)淮南。復(fù)以曹子烈出兵許都,總督諸路軍馬。”曹休急忙出班領(lǐng)命。
“至此天下指日可定。”曹丕起身遙指東南,道:“平定江東之日,朕當(dāng)親往巡視,以慰先帝在天之靈。”言罷大笑,便要退朝。殿外當(dāng)值校尉卻大步而入,拜奏道:“陛下,徐晃將軍急報。”
曹丕微感吃驚,徐晃以右將軍,督司州軍務(wù),駐河內(nèi),原意是防備晉陽二弟曹彰。如今有軍報傳來,莫非……曹丕急忙使人取過軍報,打開閱覽,只看得數(shù)行,便勃然作色,將軍報狠擲于地,怒道:“逆賊何敢?”
下面群臣,不知軍報內(nèi)容,見天威震怒,均跪拜在地,附首禁言,大氣也不敢出。過得片刻,曹丕怒氣稍息,才緩緩道:“東征之議作罷,退朝。”群臣莫敢復(fù)言,齊聲山呼萬歲而退。曹丕等眾人退下,才命宦官將軍報拾起,回轉(zhuǎn)宮內(nèi),卻一邊吩咐召賈詡,司馬孚,劉曄以及諸曹晉見。
曹丕回到內(nèi)殿坐定,又將徐晃軍報打開,仔細察看,卻是曹彰私帶兵馬將駐地由晉陽移到上黨,屬下郝昭所部已至高都,周毅所部已出陵川,梁習(xí)出壺關(guān)。子文安分了這兩年,終于忍不住了么?想乘孫劉兩家無暇北顧的時候,來與朕作一個了結(jié)?曹丕猛然一拳擊在身前御案之上,都怪自己當(dāng)年一念之仁,縱虎歸山,以至釀成今日之禍,這次不能再放過他。
就在曹丕這一拳之際,賈詡已來到門外,聽到這一聲大響。徐晃的軍報自己雖然沒有看,卻也能猜出個七八分,必然是并州曹君侯有所動作,不然陛下可以會取消攻打東吳的計劃?自己已經(jīng)是風(fēng)燭殘年,只希望能早些入土,且時見到先帝也無所愧疚,而今曹君侯若真起兵作亂,自己如何能出言相保?如何對得起先帝臨終的重托?想到此處,賈詡不由深深一嘆。
“是賈太尉么?快快請進。”曹丕聽到外面的嘆息,知道只有賈詡才有不經(jīng)傳報,便可入內(nèi)的殊榮。這老家伙一心向著朕的兩位弟弟,現(xiàn)在倒要看他如何分辨。
賈詡聽得曹丕召見,只得邁步而入,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若是往日,曹丕已經(jīng)下案相扶,今日卻端坐龍椅,淡淡道:“太尉不必多禮。”賈詡起身看著曹丕滿面寒霜,剛才那奮力的一拳,也知道動了殺念,從古至今哪個皇帝能容忍別人對他皇位的窺伺?
曹丕將徐晃的軍報遞向賈詡,道:“太尉替朕拿個主意如何?看看二弟究竟意欲何為?”
賈詡雙手接過軍報,略微一看,已知其意,乃道:“曹君侯擅自改易防地,老臣也不解其意,還請陛下明詔責(zé)問,使其退返晉陽。”
曹丕冷哼一聲,道:“只怕朕的詔書在他眼中,形同廢紙一般。依朕之見,只怕二弟非但不欲退回晉陽,反欲南下洛陽。且時,太尉何去何從?”
這話說得極重,賈詡急忙拜倒在地,叩首道:“老臣萬萬不敢。只是曹君侯意向不明,還望陛下善察。”
“當(dāng)真要等到他兵臨城下,汝才知其反意么?”曹丕作色道:“昔日朕即世子位,多得太尉之助,何以如今要舍朕而向叛逆?”
賈詡再三叩首,泣聲道:“陛下與君侯,同為先帝骨血,老臣實不忍見骨肉相殘。”
曹丕嘆息一聲,道:“此亦非朕之愿也,奈何二弟相逼過甚。太尉且平身,既然太尉有此忠義之心,可否為使前往上黨,二弟若能交出兵權(quán),朕封王賜爵,絕不吝惜。”
賈詡看著曹丕道:“若陛下有此意,老臣安敢有辭?定當(dāng)極力勸說君侯。”
曹丕點頭道:“有勞太尉,便可告退回府準(zhǔn)備,不必再來辭行。”賈詡領(lǐng)命而退,出殿之時,又聽見有宦官喊道:“大司馬曹仁,侍中劉曄,中庶子司馬孚晉見。”賈詡不由心中一動,知道曹丕如此興師動眾,大亂之日不遠矣,默然嘆息而退。
曹仁等四人入見曹丕,大禮參拜已畢。曹丕乃以徐晃軍報一一示之,乃問道:“子文如此行事,眾卿有何高論。”
司馬孚乃道:“先帝在日,曹越騎便自以戰(zhàn)功,多有奪位之意。今引軍南來,其意不善,陛下當(dāng)以浩浩天威,出兵討逆,以絕后患。”
劉曄急忙道:“不可,吳蜀未滅,而蕭墻禍起,誠不可取也。陛下可譴使明詔而責(zé)之,越騎將軍若能悔悟,則國家幸甚……”
司馬孚冷道:“越騎將軍大軍遠來,必然策劃許久,安能以一紙詔書而退?如今孫劉交惡,無力北顧,陛下正宜興兵討伐,若有遲疑,北軍不日南下,則洛陽危矣。”
曹丕深以為然,乃道:“子文此番無詔興兵,反跡昭然若揭,朕不能姑息養(yǎng)奸,今日召卿等前來,不為招降納叛,只求出兵討逆之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