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淘頭一次發(fā)現(xiàn),擱靈界只能算二流宗門的逍遙,其實也算是臥虎藏龍之地。
靈界和其他各界,常在一起交流,各種道法道術(shù)早被研究得成熟,其實后輩子弟,只知道沿著前輩的路走,已經(jīng)多年沒有創(chuàng)新的。
可這里……
臺上一個壽元將盡的筑基修士,正在演練他的道法,那小小的,如針眼大小的幻蟲,幾乎覆蓋了廣場上所有人。
若不是早說出來,她其實也會對浮在肩頭三寸處的小東西,不做任何設(shè)防。
盧悅也在把神識探出去,看看這里有多少人。
一數(shù)之后,再看臺上那位老師侄,心頭說不出的復(fù)雜。
一萬九千多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若是元嬰修士和化神修士做到這一點,她一點都不奇怪,可這老頭,愣是以筑基修為,道法靈力化千化萬了。
這法子若是學(xué)到手,把幻蟲變成靈力刺,可是個暗襲式群攻的不二利器。
盧悅再看那老頭時,兩眼都要冒光了。
陶淘回頭一看她的樣,就知道,她想偷偷把這本事弄來根本不可能。
“我們也是朋友吧?沒看見便罷了,既然看見了,好歹給個提示。”
盧悅瞄她一眼,同樣傳音,“你手上好東西也挺多的吧?有辦法讓他加速沖擊結(jié)丹嗎?”
陶淘翻了個白眼,堂堂逍遙門,以前這類東西可能沒有,可是有這人赤膽忠心地在墮魔海運回那么多光核,憑那位申生掌門的精明樣,他們怎么可能沒從日照閣玩大采購?
可偏偏身邊的朋友,就是養(yǎng)不熟,老往她自個家扒拉。
“你怎么好意思的,我給你們家忙得差點把鼻子都廢了。”
“嘿嘿,那時候,我們可是公平交易。”
陶淘被她笑得想磨牙,“我還又救了……”
“停,這樣吧,你們家不是仙糜多嗎?拿一盒仙糜來。”
陶陶忍忍氣,“你不經(jīng)我同意,把十死陣的事,先是告訴靈墟宗掌門,后又肯定告訴你申生師伯了,我朝你要什么了?”
盧悅:“……”
好像是噢!
而且不能照她這樣算,一算,她就會發(fā)現(xiàn),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欠她都不知多少人情了。
“行,只要你答應(yīng)不外傳,我知道多少,告訴你多少行了吧?”
陶淘圓滿了。
她早就發(fā)現(xiàn),就像師尊對她沒抵抗力一樣,她對盧悅也是沒一點抵抗力,現(xiàn)在這樣,就不錯了吧。
“最好去催一下,我覺得,你……可能在這里呆不長了。”
臺上印證快劍的兩位師兄,其身后遠方那個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讓盧悅的心跳漏了半拍!
剛回來時……
她是急著回靈界的。
逍遙門,除了殘劍峰,除了幾位師伯們,各峰她熟悉的僅有一個兩個。相隔了百多年,若說還是如前那般熟悉,無有一點隔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現(xiàn)在……
在逍遙峰的這二十來天,卻把很多東西,很多人,重新?lián)炝似饋怼?
早知道……
還不如不撿。
盧悅轉(zhuǎn)頭看向邊上跟夏瑜說話的大師兄,她真的有些舍不得。
“怎么啦?”
身為元嬰修士,六感的強烈程度本就高,再加上師妹不舍的眼神,秦天心里微抖間,還是笑著問她這三個字。
“沒什么,就是覺得……覺得師兄好帥!”
離他們師兄妹近的人,臉上微僵之跡,想到什么,一齊裝沒聽見。
“傻丫頭,師兄以后可以去靈界看你的。”
秦天聽到師妹的聲音有些啞,他哪里又舍得?
師父常年不著家,他當初也混,殘劍峰像個樣子,全是師妹的功勞。
“答應(yīng)的事,一定要做到。”
盧悅朝他伸出手。
秦天的手跟她的迅速拍到一塊兒,“師兄騙天下任何人,也不會騙你。我會打聽著,你出關(guān)的日期,然后去靈界陪你。”
不打聽著,師妹的時間太緊,他懷疑要跟飛淵一樣,幾年都見不著一面。
“嗯!師兄,我去見師伯了。”盧悅站起來,“你去幫我多弄些甲餐的點心,還有我們殘劍峰的靈果。”
秦天哪里能拒絕。
兩兄妹背道而馳,一往殘劍峰,一往渡仙峰。
這一天,無論他們多么的想往后推,都不可能。魔門五十年的時間限制,他們現(xiàn)在耗不起。
“……師伯!您回來了?”
在渡仙峰大殿喝茶的梅枝,看到磨蹭著進來的盧悅,心下也微有感慨,這都留了二十六天了,再留下去,就太不像了。
“回來了,拿東西出了點小意外。”
梅枝把金鋼經(jīng)文包裹的青銅燈遞來,“它還有些氣息,這些年,一直被磐龍寺的和尚們用佛法凈化,回天地門讓那邊人想想辦法,或許可以幫它回復(fù)得快些。”
果然沒煉成法寶?
盧悅驚喜!
打開金鋼經(jīng)文的包袱,看到曾經(jīng)有過兩面之緣的青銅燈,心下其實很有些起伏。
當初送她佛光的是磐龍寺和尚,現(xiàn)在……
明明知道這青銅燈中間的圓球是夢蜃本體,明明知道它就是當初害人無數(shù)的鬼宵,他們也只是以佛法凈化……
盧悅吸吸鼻子,夢蜃的蜃珠,這世上有幾個人,能不受誘惑?
“……師伯,出了什么意外?”
“它好像很喜歡那邊,不想我把它帶走。”梅枝對這個曾當個鬼宵的夢蜃,應(yīng)該很無奈,“若不是我與青羽天天就坐在它失蹤的地方,邊玩棋,邊把天地門的一些事說出來,這家伙還要躲著呢。”
講了那么多……
她深切懷疑,要是沒說天地門曾經(jīng)的護宗靈獸還一直活著,它根本不會出來。
盧悅輕輕撫向蜃珠,“別害怕,我?guī)慊丶遥隳锖芟肽恪!?
小東西都沒了眼睛,還想幫它師父一劍完成心愿,在她看來,實實難得。
蜃珠微顫。
它能聽見。
這些年,雖然沒被人煉成法寶,可沒幾分夢念之力,它想幻出身形都做不到。
它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那些光頭天天對著它念經(jīng),凈化身上的殺孽。本來也做好打算,過個幾百上千年,再出來時,成人家的蓮花座下的光頭佛蜃。
可怎能想到……
娘明明跟他說,她可能活不了,讓他以后靠自己的。
若不是跟著青羽大師混了一百多年,知道她不是個能打誑語的人,他怎么也不會相信的。
他的娘……
還活著!
如果是夢,就讓這個夢永遠也不要醒吧!
蜃珠表面浮起一層水氣,盧悅暗嘆一聲,把小家伙重新用金鋼經(jīng)文掩了。
“師伯,青羽大師提什么要求沒?來的時候,天地門那邊說,什么條件都能答應(yīng)的。”
“青羽說當初東西是從你手上得去的,現(xiàn)在你再要回去,也理所應(yīng)當。”梅枝搖頭,“他們念經(jīng)都念傻了,你要是過意不去,自己幫磐龍寺要些好處吧!”
“嗯!”
盧悅答應(yīng)一聲,在蒲團上朝梅枝深深一禮,“弟子盧悅多謝師伯相助!”
“起吧!”梅枝嘆口氣,“從坊市回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聽說你這段時間,在門內(nèi)過得不錯,師伯也很為你高興。”
梅枝示意她坐好,親手倒了杯茶,以靈力送到她手上,“不過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我們可能又做錯了。”
盧悅一呆。
“回靈界的時候,不要再想這里。”
梅枝撇過眼去,“好好修煉,外面的事,除了天地門,還有我們。”
“……我知道的。”
盧悅細抿口中靈茶,壓下腹內(nèi)的那股酸澀,朝她微笑,“申生師伯呢?我來找他要東西。”
一枚玉簡,從內(nèi)殿飄出,直直飛到盧悅面前,“是為這個吧?師伯已經(jīng)為你準備好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
申生正想說,明日親自送她,突然想到在靈墟宗出現(xiàn)的十死陣還有被化神魔修,一念而死的胡家七人。
“今日就走吧,馬上走。梅枝,叫上時雨還有秦天,你們?nèi)齻€親自送她。”
“師伯……”
盧悅沒想到會這般急。
“不用再在宗內(nèi)告別了。”申生從內(nèi)殿走出,“現(xiàn)在你要做的是防著那個人,把你攔在歸藏界。”
梅枝急匆匆出去尋人。
“這個儲物袋,是宗門為你準備的一些東西,飛淵一回來,我就會讓他去找你。”
“師伯!你們……要保重!”
盧悅接過儲物袋,掖到腰間,深深一禮,“我一定會回來的。”
“去吧!”
把裝夢蜃的經(jīng)文包裹拎在手上,盧悅轉(zhuǎn)身就走。
……
可能是動作太快,也可能是魔門那邊沒想過在這里攔她,總之從傳送陣,一轉(zhuǎn)之后,小半天功夫,她就重新站到去靈界的傳送陣上。
看守這里的天地門執(zhí)事,以最快的速度啟動陣法。
整整二十六天,一開始聽盧悅回去,就朝人動鞭子,他還很高興,可沒想到,沒過七天,逍遙門就在逍遙峰舉辦什么道法切磋大會,這位已經(jīng)是他們天地門的師妹,天天就泡在那里。
這實在是……
沒接到宗門傳訊,他就急了。
更何況,還接連收到那邊的好幾次問訊,現(xiàn)在好容易人來了,早點回去,他也早點輕松。
傳送陣上的人一閃而逝,梅枝三人的目光一齊望向這老執(zhí)事。
“三位是不是要買點靈界的特產(chǎn)?放心,看在盧師妹份上,我一定會給個最優(yōu)惠的折扣。”
“呵呵!道友客氣了,過兩天,我們也會重回天地門坊市。”時雨朝他笑笑,“到時還要麻煩你。”
老執(zhí)事噎住。
開一次傳送陣要多少靈石啊?
他家花了那么多心力,甚至為此,還廢了一個化神修士,怎么還能讓逍遙門白占千年便宜?
一場交鋒,到底還是自家這邊微勝。
梅枝拉住師妹的手,高興轉(zhuǎn)身。
秦天、朝那人扯扯嘴角,慢慢悠悠地踱步走人。
一進傳送陣,盧悅其實就顧不得傷感,放空腦袋,迎接遠距離傳送中,那絲絲縷縷的光茫……
一片虛空似的識海,不同于上次,迅速飄進來好些飄飄逸逸的光芒,三色環(huán)叮當作響,歡快游過。
盧悅可以感覺到自己元神的虛影,在它們吞食光芒的過程中,慢慢厚重起來……
直到陶淘拉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實地上。
“還有定神丹嗎?給幾粒嘗嘗吧!”
“送你了。”
一整瓶的定神丹送出,盧悅站在這里,突然覺得,如果有時間,化個妝,跟出入各界的生意人組隊,把三千界都轉(zhuǎn)一圈,可能于她更好。
“盧悅!”玄霜的聲音響起,“這邊!”
他在這盯了四天了,若不是一向修養(yǎng)好,又有求于逍遙門,早殺過去了。
幸好等待是值得的,他盯向她手上拎的東西。
“這是……”
“是它,還活著!”面對有些激動的師公,盧悅忙雙手把包袱奉上。
還活著?
還活著……
玄霜的手都有些抖,接過的時候,輕輕拉下經(jīng)文,看到里面那顆小小的蜃珠,突然控制不住地掉下兩大顆淚珠。
雖然在自家弟子面前失態(tài)沒什么,可還有外人呢。
玄霜迅速以靈力把可能要流下來的東西,狠狠壓回去,“你是陶淘吧,與我們一塊走嗎?”
“啊?好啊!”
陶淘裝作打量四周沒看見,跟在盧悅后面,往隔壁的靈界小傳送陣去。
“師公,玲瓏秘市還沒辦完嗎?”
盧悅是確確實實沒看見,她找了半天畫扇,沒找著,問玄霜。
“沒!”
玄霜的手,緊握著那盞青銅燈,這東西,當初還是他與一劍一起給小家伙打造的。
可惜……
時隔千多年,走了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能回來的,卻又……
“磐龍寺一直以佛法凈化它?”
自家小家伙,跟在一劍身邊,當初其實也是個殺伐決斷的人,現(xiàn)在蜃珠上都隱現(xiàn)佛文了,可見是那些個和尚,也是想把他當成護佛神獸。
“是!”
“他們提什么條件了?”
那些人還算有點眼力勁,又把小家伙還了回來,光此一點,天地門愿意大出血。
“師公,是我梅枝師伯去要的,她與那邊人都挺有交情,回來說,讓我看著辦?”
玄霜對這丫頭有些小無語,當天地門把她放回去,就一點也不管了嗎?
梅枝真人在盧悅回宗的當天,就去磐龍寺與青羽下棋,他們怎么可能沒關(guān)注?
“行!回頭,我把宗內(nèi)弄好的單子給你,你自己看著辦?”
盧悅嘴巴微張,真要她看著辦呀?
“……好!那位前輩從那里出來了嗎?”
“沒,她要親自跟你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