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被徹底定下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下面的某個人，抱著一床被子，一呼一吸間，睡得都不知有多熟。
夏瑜還有些不敢相信，揉眼睛再揉眼睛，發現這就是事實的時候，臉上燒得不行，覺得她八輩子的臉，都被盧悅丟盡了。
所有人都以為她跑哪躲清閑，結果居然在飛天峰的瀑布下面打結界睡大頭覺，還讓……還讓一堆人發現了。
真是蠢死了呀！
她狠狠瞪了一眼沒弄清具體情況，就亂發求救信號的執守弟子，對還在源源不斷趕來人異常無語。
“叮！”
一劍擊到某人的結界上。
結界的波紋一陣閃動，盧悅在水潭下面，迷迷糊糊的睜眼，透過再起波紋的水面，看到外面好像有好多虛幻的人臉時，打了個哈切，認為自己是沒睡醒還在做夢，翻個身，再次抱著軟軟的溫熱的火靈被，要接著夢她的周公。
夏瑜額上的青筋都跳了跳，迅速擊下第二劍，這一次，她可不沒再留手了。
“你在這里干什么？給我起來。”
盧悅剛要沉入黑暗的神思，再次被拉回來，身體一僵，終于意識到什么了。
可是……可是怎么會啊？
她就是想到潭底得個清靜，然后……然后……似乎在水下，自然而然地抱出一床火靈被，睡著了。
啊啊啊……
剛剛外面那么多人，不是做夢，不是幻覺嗎？
“盧悅，你給我滾出來。”
夏瑜帶著靈力的聲音，炸響出去的時候，讓趕來的蘇淡水，恨不得把她也踢死。
一個蠢，兩個也蠢……
盧悅在水底站起來，手上靈力一展間，吸盡火靈被中的水氣，收進儲物戒指，身體慢慢上浮時，一個又一個凈塵術不動聲色地打在自己身上。
“咦？師姐，諸位道友，你們這是怎么啦？”
還敢跟她裝傻？
夏瑜額上青筋再蹦，剛要說話的時候，小腿一痛，大怒回頭正要喝罵哪個不長眼的時候，就見蘇淡水臉上掛著逼人的笑意。
她嚇得當場熄火。
“我們要開交換會，你……你是怎么回事？”
蘇淡水覺得她的涵養，就是被這幾個蠢師弟師妹活活逼出來的。
“我啊？”
盧悅咧咧嘴，“我在古巫獵場躲大人，那里的水都帶有種莫名禁制，可以避開一切神識掃射，還……”她撫了撫額，佯裝頭疼，“我……可能在水下呆得時間有點長，一入水就習慣性地犯迷糊。”
反正也沒人知道古巫獵場到底是什么樣子。
盧悅撒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
眾人的臉色終于慢慢變了。
原以為她是不愛應酬他們，原來……
“回來這幾天，你怎么也不跟我說一下？”蘇淡水急忙上前一步，“水既然有古怪，會不會對神魂有損傷？”
古巫令牌是大人的，他能不知道，那里的水有問題？
可是連著數年，他都沒在水中找到師妹，焉知這不是他特意為師妹設下的圈套？
蘇淡水雖然覺得，師妹該精明的時候很精明，可她一個人，與那位耍盡天下人的大獠斗，還是差了很多很多。
“去丹獅峰，讓我和師父幫你看看！”
“……”
面對關心她的師姐，盧悅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圓謊了，她再次撫了撫額，道：“應該沒什么問題吧？我也就是……”
“你以為大人能便宜你？”
蘇淡水心很急，一把拉住師妹的時候，直接往丹獅峰飚去。
這些年，她著重研究了大人，發現他湮滅萬族的辦法，幾乎是一致的。那種一點點地消磨，好像溫水煮青蛙，一直到滅族到死，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族人是怎么亡的，自己是怎么死的。
若不然，他也不可能每次都成事。
“師姐，我真沒什么事，不用驚動梅枝師伯了吧？”
“閉嘴！”蘇淡水很自責她回來的這些天，沒更關心一些，遁速不減反而加快了，“不想死，就把在古巫獵場的事，全都跟我說一遍，不準有任何一點遺漏。”
她的靈力，其實已經在盧悅身上過了兩遍，若不是神魂不能隨意探查，都想直接探到她腦子里了。
盧悅頓了頓，眼睛一轉間，已然知道，她可能誤會了什么。
不過……
古巫圣女的事，她是不可能跟任何人說的。
睡覺修煉的功法，似乎……暫時……也可以不必說。
解決了大人被封印的神魂，可不能再被能者多勞地扔出去干活。
盧悅抿抿嘴巴，離夢都打算帶旦夷人自居新界了，那她毀大人神魂的把握，一定很大。
而自己想過清凈日子，似乎可以利用他們的誤會，正大光明地，以后走到哪睡到哪，當病號，再不用承擔無休無止的莫名責任……
“盧悅，這件事很重要，你……你不覺得，你的修為也有不對嗎？”
蘇淡水知道，師妹原本的計劃是趁著時雨師叔沖擊化神的東風，沖擊第二丹田的元嬰，然后第一丹田，再趁著第二丹田進階元嬰的當口，加把力沖擊元中。
可是現在，區區十年，第二丹田元嬰沖過也就罷了，但第一丹田的元中修為，卻扎實得不像話，似乎修煉了幾十年般。
身為丹師，沒人比她更清楚，元嬰的進階有多艱難。
百個人里，至少會有六成人卡在元初，另外近四人會卡在元中，若無機緣，若無大毅力，元嬰后期要多茫茫，就有多茫茫……
她和師父梅枝，原先便有些懷疑，盧悅的情況不太對，現在更加深了她這一想法。
“……我的修為挺好的呀！”
盧悅正式裝傻，“有時候，修煉幾個周天，我都能感覺到法力的增長。蘇師姐，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是功德修士，也許是天道反哺呢。”
蘇淡水回頭摸了摸她額間，發現沒發燒，眼神還是如前般清澈的時候，更覺有問題了。
“智商……都下落了，你自己知道嗎？”
師姐憐憫的語氣，讓盧悅無語。
“功德雖然可以讓你修煉沒瓶頸，可它決不可能幫你加速煉化靈力。”
蘇淡水非常正經，“你說……萬族是怎么消亡的？那些人里，能沒有人精子嗎？古巫獵場水域的不對勁，大人能不比你知道？”
按理來說，若是沒有離夢，師姐分析得很多都對。
盧悅決定當一個乖巧師妹，在丹獅峰把古巫獵場的事，胡亂扯了一遍后，由著師伯和師姐研究，她只做一件事，配合！
神魂方面的問題，可復雜了。
她們……
不是她小看她們，而是她根本沒問題，她們能查出什么？
沒過一天，丹獅峰研究她的丹師，又多了幾個，而且隨后的幾天，人數還在增加增加再增加。
……
……
“盧悅！你真被大人陰了？”
遠遠聽到洛天意的聲音，盧悅滿心歡喜正要迎上，卻又因為他這句話，強自按住，重新躺到法椅上，連站都沒站起來。
洛天意毫不在意她的態度，沖進來直接抓了手，學著那些丹師的樣，以靈力在她身上過一圈。
“不懂裝懂，你知道什么叫摸脈嗎？”
盧悅瞅瞅他的修為，不能不鄙視，好多人都進階元嬰了，這家伙卻太憊懶，身為元晨宗掌教的親傳弟子，資源上面從來不缺，居然好意思，還在結丹大圓滿上混。
“不懂！”洛天意的樣子很認真，“不過我好歹也是結丹老祖，氣血靈力方面的探查，還是沒問題的。”
結丹老祖？
盧悅無語，她這個雙元嬰的人，都沒說自己是元嬰老祖，這家伙居然在自己面前，說什么結丹老祖，真是……
“……氣血和靈力似乎沒問題。”
洛天意打量她的氣色，“我看你也不是哀大莫過心死的樣子，是不是習了什么厲害的功法？或者古巫獵場因為多少年沒人進去，所以那里靈氣充足，萬年靈藥遍地都是，你在那里大發利市，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把修為硬頂上去了？”
盧悅：“……”
雖然沒完全猜對，可是想象力很豐富啊。
“喂！我跟你說話呢，別給我裝死樣子行不行？”
“……什么話都讓你說了，你還想讓我說什么？”盧悅翻了個白眼，“元晨宗的陸前輩說，你在閉關沖擊元嬰，怎么這時候又跑出來了？”
“你說呢？還不是因為你？”
洛天意松開她的手，自顧自地倒茶喝，“你說你平時都挺精明的，怎么會著了大人的道？那家伙向來以陰人為生，古巫獵場的水不對，你就沒一點疑惑嗎？”
盧悅抿住嘴巴，一聲也不啃。
“好妹妹，你小聲跟我說，或者傳音也成，是不是習了什么厲害的功法，或是得了什么奇遇，所以修為才能進展得這么快？”
洛天意語帶希冀，他情愿這丫頭騙人，也不想她真被大人陰了。
可是某人眨著他是白癡的眼神，太讓人措敗，“我的祖宗，我發誓，絕不跟第二人說。”
“嗯！我相信你，不會跟第二人說。”
“那你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天意有些緊張了，“修為進階得這么快，你就沒奇怪過嗎？”
雖然萬般想她在古巫獵場能有奇遇，可理智上，他更清楚，大人恨透了她，是絕不會在古巫獵場留任何好處給她的。
“奇怪過。”盧悅接著點頭，“我很奇怪，你要錢有錢，要物有物，心性也算豁達，怎么到現在還進階不了元嬰？”
洛天意：“……”
他們現在說的是她好吧。
“你是……怕元嬰心魔劫？”
盧悅很懷疑他是借她的因子翹關出來，要不然，哪個正常閉關沖擊元嬰的人，還跟外界有聯系？
“跟我說說，你有什么心結，或者我有辦法呢。”
洛天意撇了她一眼，把茶當酒，一口灌盡，“我的大小姐，我們現在說的是你，你扯我干什么？”
“我啊……”
盧悅揉揉額，在他的萬般期待中，嘆出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氣血、靈力，甚至神魂，哪哪我也沒發現不對，可……似乎我的修為進展得就是很快。”
從頭到尾，她都沒說，她被大人陰了。
可是大家越是找不到她的毛病，就越認為她是被大人陰了。
“你要是不修煉，靈力也能跟著增長嗎？”
洛天意沒想到，有一天，他要擔心這個祖宗修為進階太快的問題。
“為什么不修煉？”
盧悅眨眨眼，顯得特別無辜，“你以為誰都能像你呢？我從十一歲踏進仙路的那天起，每天睡覺得的時間，都不超過兩個時辰。
修煉早就刻進了骨子里，比吃飯喝水還要自然，甚至連睡著了，靈力有時都能自我運轉。”
洛天意：“……”
他當然知道，她修煉比誰都拼，才進階筑基幾個月，制得中階符，就比夕兒幾年制得還多。
這世上，任何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
妹妹夕兒修煉得也很拼，可到現在為止，還卡在元初上，元中的最后一層窗戶紙，就是沖不破。
洛天意深嘆一口氣，“你的修煉進度有問題，暫時忘它幾個月不成嗎？”
盧悅的眉頭蹙了蹙，如果是別的，她可能答應，可是不修煉……，好像真不行。
天醒的睡功法，似乎把修煉真的刻進了她的骨子里，若是躺在哪又不想事，發個呆她都能迷糊過去，然后兩個丹田的元嬰自然而然地修煉。
“修煉……你果然控制不住了？”
洛天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起來，別躺了，跟我出去轉。”
盧悅打下他的手，法椅往旁邊挪了挪，“別鬧了，我跟你不一樣！”
她需要進階進階再進階，否則……成塵成土后，哪怕重啟另一世，也一樣會被人喊六指……
在還小的時候，在心理、精神都未長大的時候，那樣被小伙伴們嘲笑的時候，天知道，她曾為此傷心過多久，有多少次是在夢中哭醒過來。
“天意哥，你回去閉關沖擊元嬰吧！”
法椅在她坐起來時，已經從躺椅變成普通椅子，載著她飄到桌前，盧悅親手給洛天意倒上一杯靈茶，“有多少人想像我這樣進階而不能，我……有大好機緣，怎么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