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云光盡管很虛弱,腦子在轟轟的響,這種情況有一年了,但是,在這樣的關鍵場合,他還是要聚精會神的。他聽到了老頭喃喃自語,好像是在說老頭自己的爸爸媽媽德智體美勞一無所有,但是下一句他忘了。
于是劉云光就幫他接上去: “你老媽------德智體美勞,一無所有。吃喝嫖賭偷,五毒俱全。”
那個老頭盡管也被劉云光罵了一次,但是他好像只記得后面的那個絕妙的下聯了, 他竟然拍案叫絕: ”我的媽呀!德智體美勞,一無所有,吃喝嫖賭偷,五毒俱全。真的,真的好啊!“
這個有文化的流氓在絮絮叨叨之間,就把一切填好了。
然后他叫他雙方簽字。
不要說老頭一無是處,他工作起來還是相當認真的。他要劉云光在簽字的后面放一個括號,在括號里面寫上: “我同意離婚,這是我的真實的表達。”
同樣,他也要蘭花花的爸爸媽媽簽字,并且放一個括號,在括號里面寫上:“ 我女兒堅決要求離婚,這是我女兒蘭花花的真實的表達。”
蘭婷婷在旁邊瘋似的,她說她不同意。
可是誰聽她的呀?
那個老頭快意恩仇地把離婚證簽了,給一本給蘭花花的媽媽,給一本劉云光,但是,當劉云光用手去接那本離婚證的時候,他竟然把離婚證向劉云光的褲襠扔去。
劉云光指著他說:“我只要不死,一定會讓你沒有退休金,讓你孤獨終老!”
說完,陸強強跟蘭花花的對話就在老頭的頭上響起:”花花,你馬上就可以解脫啦!婷婷回去鬧一鬧,爸爸媽媽馬上去捉雙,你就可以跟劉云光離婚,同時跟蒙老板結婚。你就是桃林縣的第一富婆了------“
老頭被嚇得臉都鐵青了:“這是什么鬼啊?你們搞什么鬼啊?”
蘭文琪也不敢說話了,他的詩文呢?他的大義凜然呢?
劉云光對老頭說:“這個鬼會一直纏著你!也會纏著其他畜生!”
臨走時,蘭村長用手拍打老頭的臉,咬牙切齒地給他一句忠告:“為老不尊,你一定會孤獨終老!”
蘭村長又指著蘭文琪:“你也不會有好結果的!”
蘭婷婷這個單純的小姑娘還在旁邊哭著:”哥哥,哥哥,我們回家吧,我們回家吧。我叫我姐姐不要離開你。我叫我姐姐幫你治病。“
劉云光對小姑娘說: ”小妹,謝謝你。你回家把我住的那個房間里面所有的東西,拿到垃圾堆,一把火燒了。好好的讀書,考大學。我祝你一輩子平安快樂!謝謝你……“
蘭婷婷正要說什么,就被她爸爸媽媽拖走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如鴻毛------”蘭文琪低著頭,跟在后面,好像一個思想者,在沉思。他知道,回去后,他就可以寫一篇問題小說了,反面主角叫做劉云光。
蘭村長和蘭玲玲攙扶著劉云光,一起走出去,走出那個老頭邪惡而又恐懼的目光。
當他們走到外面,站在那幾棵濃密的桂樹下面的時候,蘭婷婷的爸爸媽媽已經高高興興的拖著低聲哭泣的女兒蘭婷婷走啦!
蘭村長對劉云光說:” 云光老弟,你現在已經是舉目無親了,你到伯伯家去過年吧!大丈夫何患無妻!我們那一族的人都喜歡你,漂亮的阿妹多的是!“
就在這桂樹下面,劉云光突然向蘭村長和蘭玲玲跪下: ”伯伯,小妹,謝謝你們。 我可能只能活幾天了。我不能再到你家啦!“
蘭村長一把把他拉起來: ”你胡說八道什么呀?我們那一族,一千三百二十七個人, 我就不信保不了你一個人的命!“
劉云光再也不愿意麻煩這兩個好人了,于是他對蘭村長和蘭玲玲說道:“伯伯,小妹,你們聽吧,醫生怎么說的?“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又好像從天外傳來:“ 劉云光啊,劉云光!到底是什么沉重的勞動,能夠讓你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受了這樣嚴重的損傷。這完全是積勞成疾!劉云光最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們盡力吧,聽說他在村子里面表現很好的,好人就應該有好報啊!“
這個聲音太逼真了,蘭村長一聽就知道是桃林縣人民醫院的那個寧醫生說的!
蘭村長說,他絕對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他就要把劉云光拉到醫院去。但是劉云光知道他自己的情況,所以他摟著那棵桂花樹就是不走。蘭村長只好跑出去,跑了三分鐘,就到了對面的醫院。他知道,寧醫生就在一樓,內科辦公室,所以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寧醫生。
蘭村長向寧醫生了解劉云光的情況,寧醫生卻把蘭村長好好的罵了一頓,說他作為一個村長,村里面的人病成這個樣子,他怎么一點都不知道呢?
寧醫生很明確的告訴蘭村長:“劉云光多個臟器都開始衰竭,如果不能到省城的大醫院去,或者能夠找到一些能夠治療疑難雜癥的醫生,他真的沒有救了,第一個月他還能看到陽光,下面的兩個月他就要在暗無天日中慢慢死去!”
蘭村長感到又驚訝,又內疚。他只好向寧醫生解釋:“寧醫生,實在對不起,我們村子分成兩派,水火不相容的。他所在的那一家是屬于另一派,我們很少有機會見面的,但是我們認為他這個小伙子表現是很好的。我們一定要把他救活!“
寧醫生說:“你馬上把他帶來,我們盡力搶救!沒有錢,我和你一起發動捐款。“
蘭村長又跑回來了,欺騙劉云光說,寧醫生說他的病是有救的,叫他一定要去呀。
劉云光就是不干,摟著那棵桂花樹就是不松手,他一直在強調他知道他自己的情況,他說他身上的血都被他吐干了,他不想再麻煩任何人了。
蘭村長拼命地堅持,蘭玲玲也在旁邊哀求著。
突然,劉云光說:“伯伯,玲玲小妹,你們聽啊!”
就在這個時候,蘭村長剛才在醫院跟寧醫生的對話就活靈活現的出現了,簡直是一個標點符號的不差呀!
“------三個月,第一個月他也許還能看到陽光,下面的兩個月他就要在暗無天日中慢慢死去!”
蘭村長和蘭玲玲,就好像看妖魔鬼怪一樣看著劉云光!
突然蘭玲玲在旁邊放聲大哭,用雙手蒙著臉,全身顫抖。
蘭村長也知道女兒心地非常善良,這樣的一個小哥哥就在眼前慢慢死去,她怎么能夠忍受?
蘭玲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爸爸過去安慰她,說這個小哥哥表現那么好,鬼神都不忍心惹他,他一定能好過來的。
突然蘭玲玲說出來一些沒頭沒腦的話: “爸爸,我想帶哥哥到老巫婆那里去。李東方也是最好的醫生啊!但是老巫婆會用刀子砍我的,會用棍子敲死我的,會用鍋頭把我煮來吃的,我怕,我怕!“
劉云光一點都不明白蘭玲玲在說什么。
但是蘭村長去明白: “你這個臭丫頭,你說什么呀?那是神醫奶奶,什么老巫婆啊?自己做了傻事,還罵別人是老巫婆!“
蘭玲玲十分肯定的說: ”她肯定煮了很多小孩啊,可能都吃過很多小孩了!我親眼看見她煮東方姐姐的。幸好我敲了她一棍。爸爸,你一直在旁邊看著,她就不敢煮這個哥哥啦!“
蘭村長盯著他的臉問道: “云光,伯伯不管你是人還是鬼,我們都要把你治好了。“
劉云光笑了笑,很慘淡,搖搖頭,很虛弱。
蘭玲玲在旁邊說了: ”那個老巫婆,不,那個神醫奶奶就是神。她不怕人,也不怕鬼。我帶你到哪里去,我一定要把你帶到那里去。“
就在這時候,一個來自天外的聲音響起來了:“云光啊,你跟這個小妹和那位神醫奶奶都有緣,你跟她去吧------我們都愛你!”
這一次,輪到劉云光感到目瞪口呆了!
他仰望蒼茫的天空,在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他一直以為他在主宰著那個聲音,但是他不知道,有人正在主宰著他,有人在看著他,有人在愛著他!
蘭玲玲和爸爸也在仰望著天空,天空一去千萬里,哪里才是那個聲音的來源呢?他們真的不知道,他們真的不知道。
但是蘭村長知道怎么樣把劉云光弄到那位神醫奶奶那里去了:
這不是有神的旨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