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年來，他最悔的，正是投靠了玄獸帝國。

他猛虎族的整個族群，立馬成為了玄獸帝國的作戰武器，沖鋒陷陣總是在最前，作戰任務總是最艱巨的。

這么多年來，他猛虎部落表面風光，可是內中的苦，只有他與他的族人能夠體會。族群人數因為常年戰爭而每況日下，后輩沒有時間培養都直接送到了戰場第一線。

如今，他雖仍稱為族長，其實和酋長所管轄的人數，也差不多了。

虎須子遭霜打一樣，頹然跪倒在地。

花兒親熱地抱著黒亦辰的脖子，學著那些美女們拍馬屁道：“哥哥你好棒。”

黒亦辰故意逗她道：“哥哥怎么棒了？”

花兒歪著脖子想了想，道：“哥哥那一襲龍殺，好棒。”

一襲龍殺？這詞肯定不是花兒發明的，那么，只有他了。黒亦辰笑著看看小安，那小家伙正抿著嘴偷笑。

見黒亦辰看過來，小安問道：“哥哥，為什么仇人可以滅我們全族，而我們為何不能對仇人斬草除根呢？”

黒亦辰、火智宸和幽影閣的眾人都錯愕了，在虛空中的莫塵、紫衫龍王也愣怔了。

尤其是黒亦辰，看著小安那張稚嫩的小臉，略有所悟。

“那是因為我們足夠強大。”花兒回答得干脆利落，旋即，他回頭擔憂地問道：“哥哥，你說灰灰會不會殺了那些人？”

雖然殘忍，但黒亦辰還是如實答道：“這是他的權力，讓他決定吧。”

此刻，灰灰血紅的眼睛盯著跪在地上的虎須子，許久沒有眨眼。此刻的他，內心的掙扎非常激烈，一邊耳邊響起黒亦辰的話，一邊又回憶起了親人們的笑靨和溫馨，還有洗禮時濟濟一堂的熱鬧場景。

猛虎族人群堆里，也是緊張地看著灰灰一人，還有不少婦女忍受不了這種無形的壓迫感，還有等待的可能是死刑判決的那種恐懼，開始抽抽噎噎地低聲哭泣。

他們被禁錮了修為，無法反抗，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樣可憐巴巴地看著灰灰。以前，他們面對著鼴貂族人時，也在他們哀求聲中曾經遲疑過，看見一個鼴貂孩童無辜的眼神也曾退縮過，可是，這一切憐憫之心，都在玄獸帝國屠刀中，變得僵硬了起來，最后被鮮血染成了鐵石心腸。最后，他們甚至硬著心腸看著自己的族人，向那

些手無寸鐵的鼴貂，舉起了屠刀。

如今，屠戮和被屠戮雙方的位置掉了個轉，自己成為待宰的一方，而自己曾經俯瞰的人，卻成為主宰自己命運的強者。

猛虎族族人突然感覺到自己連哀求話都說不出來。當初自己這么殘忍，這么血腥地殺害那些婦孺，自己哪里還有臉面祈求他們放過自己。

虎須子長嘆一聲，道：“我當初因貪欲，害了鼴貂族，也害了我們猛虎族屈辱生活了十幾年。罷了罷了，今為階下囚我也認命了。你先殺了我，為你鼴貂族人報仇吧！我到了九泉之下，再向你族人認罪。”

虎須子話音剛落，猛虎族人堆里，頓時哭聲不斷，哀傷凄然的氣氛頓時蔓延開；每一個等待著命運判決的男人，也都開始無語地垂下了頭。

罪孽是他們造的，如今卻要賠進去整個族群的婦孺老少。誰敢說沒有報應，只是遲早問題而已。

灰灰緊握著拳頭，他很想把這拳頭砸在虎須子頭顱上，把那顆罪惡滔天的腦袋砸成稀巴爛。

可是，那滔天的哭聲震撼了他，他血紅的眼睛看著那群哭泣中互相告別的人群，眼眸中的殺氣，在那悲慘的淚水中，一點點被軟化，最終幻化為絕望和無奈。

灰灰環顧四周，突然發現這群罪人面前，只剩下了自己這個心軟的“劊子手”。

“老大～，老大！”

灰灰無助地低聲喊道，繼而沒有聽到回答，又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伙伴們，都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們這位老大。

躲在一邊圖清靜的黒亦辰無奈地翻翻白眼，應了聲，快速出現在灰灰身邊。

灰灰頹廢地看著黒亦辰，道：“老大，我下不了手。”

黒亦辰道：“要不，我叫一天兄弟幫你殺了這些人？”

與寧二遠遠站著看熱鬧的牛一天，愣了：這老大怎么回事，灰灰都下不了手，我又不是嗜血狂徒，和猛虎族沒冤沒仇的，更無法下手呀。這不存心為難我嘛！

灰灰搖搖頭，道：“我只想讓虎須子痛苦地活下去，一刀砍了他太便宜他了。如果可以，我想讓整個猛虎族的人，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

黒亦辰嘴角彎出了一個弧度，又連忙掩飾地問道：“你想怎么做？”

灰灰心緒不寧地說道：“老大，你說該怎么做？”

黒亦辰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事，你得自己決定。”

此時，所在云端里喝酒的紫衫龍王撇撇嘴，

不滿地說道：“大哥明明想教唆這小鼴貂放棄報復，如今卻假裝置身事外。”

莫塵笑道：“這就是大哥與前世極不相同的地方。他這樣做，無非是讓灰灰后悔時，不會怪罪到他的頭上。你試想，如今灰灰被那片哭聲攪得心神不寧，肯定心軟。時過境遷，當他回想到自己族人慘死的悲慘狀況，一定對猛虎族恨得直咬牙，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如果此時大哥給出了自己的意見，不管是什么，都會讓灰灰這小家伙新生責念，以后，大哥在灰灰面前，就矮了一寸。大哥那么滑頭，他才不會給小灰灰抓這個把柄在手上呢。”

紫衫龍王笑道：“說得在理，這是大哥的圓滑之處。還是三哥你了解他啊。”

灰灰想了想，道：“你說我把這些人就像新暗幽谷的那些修者那樣，全部打上烙印，發配到邊遠的邊陲去贖罪，你說是否可以？”

黒亦辰假裝思考了一下，道：“贖罪可以有很多方式，你選擇這個方式不但可以幫到其他玄獸部落，讓那些弱小的玄獸部落脫離被壓迫的命運，也讓猛虎族的族人有機會變成好人。我想，應該算是可行吧。”

灰灰繼續沿著自己的思路，道：“至于虎須子，就給我做仆人，讓我每天看著他，時刻提醒我不能忘記鼴貂部落的仇恨，逼我每天不能浪費時光加緊修煉。將來嘛，我再慢慢尋找逃出來的靈鼴貂，救出在九幽仙境的同胞，再慢慢壯大我們鼴貂部落。至于等我們強大了，要不要殺虎須子，就要看我們同胞的意見了。”

黒亦辰默默地陪伴著灰灰，并未置一詞。他不是擔心灰灰將來會責怪他，而是灰灰已經有了自己的思路和打算，已經不需要他置評了。

幽影閣所有的人，包括紫城城主在內的幾位大能，都敬佩地看著黒亦辰那高大的身影。正是因為他，又避免了一場因部落仇恨而引起的血腥報復；正是因為他，令灰灰重新燃起新的希望，定下了人生全新的目標；正是因為他，在玄獸部落，重新給幽影閣樹立了一個全新的形象，只要把消息傳出去，將來歸順血影王國或者幽影閣的玄獸部落，會越來越多。

黒亦辰在玄獸部落眾人的心里，種下了一顆“寬容”的種子，隨著這顆種子發芽，看似堅如磐石的玄獸帝國，強權統治下的玄獸帝國，就會因一顆種子，而大廈傾倒，顛覆滅亡。

許久，考慮了良久的灰灰說道：“我剛才所說的，你們可愿意受罰？”

猛虎族人群中發出短暫的喜極而泣的號哭聲，還有一片歡呼聲和對灰灰的稱頌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