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磚黑瓦還帶小院的獨橦房,與新城市極具沖突感,與拆遷的廢虛有些違和,兩者之間過渡般的存在是情懷。
“你是外地的嗎?”
“我口音沒問題啊,怎么會這么問?”
“我小時候住這里,這里的街里街坊我多多少少有點印象,可沒見過你。”或許是為了掩飾與母親分開的失落和遺憾,問諳今天的話變得異常的多。
尤城的眼里有些暗沉:“我從小跟著我父母,他們在外打工我在外念書,沒怎么回來過,這是奶奶的房子,奶奶去世后只剩妹妹一個人在家,都高中了就要高考了也因為戶籍的原故,所以我就回來了。”
“這是你奶奶的房子?”
“嗯。”
“房東好。”
三層的小別墅規格,算不上豪華但也看得出裝修時主人費了不少心思,房子周圍有菜地也有護欄圍著的雞圈和兔窩顯然一副會過日子的人居所,院里還扎有秋千,房梁也掛了裝有畫眉的鳥籠,不算精細但也是有些年頭的用心,從外看整體不錯,屋內的風格于屋外給人的感覺有些不同,結合屋外的復雜生活圈屋內簡單極了,該有的東西一件不少,但給人感覺很簡潔,屋內主人明顯沒怎么用心,卻有感覺所有的東西都不多不少。一進門就是客廳,落地的玻璃窗,簡單的家居,廚房挨著客廳,該有的廚具一件不少,收拾得很好。挨著廚房的兩間房分別是尤城和尤巷的,二樓是租給問諳的,三間臥室都有獨立的衛生間,三樓是書房,也是尤城和尤巷做作業的地方,三樓朝陽在南方城市冬日里的潮濕那是最好的地方,規格什么的不比二樓差,出租的二樓有個好處便是有單獨連接屋外的樓梯,可以當做獨立公寓出租,二樓的風格有些古樸,是問諳喜歡的風格,一個人住是可以但是母親回來的話不夠住,母親既然選擇租在這里便是沒有和問諳一起住的打算,想到這里問諳有些沮喪。
“這里我今天早上打掃過了,放心住,保證很干凈的。我妹妹一會兒就放學了,我先下去做飯了,你隨便收拾收拾然后下來吃飯。”言罷尤城就下樓做飯了,這種煙火味有人作羹湯的日子問諳覺得久違。
手機響了,是午小舟的短信,短信內容很簡單很直接:你在哪兒。沒有問號,語氣很嚴肅。問諳還沒來得及回短信午小舟的電話就打來了。
“喂,問諳,你在哪兒?”午小舟的急促問候。
面對午小舟的質問問諳明顯不安:“我在家。”
“家!?哼!我現在在你家門口,你家被封了,你現在到底在哪兒?”午小舟的語氣很不客氣甚至還帶著責備。
“不是……”
“不是什么?問諳你怎么個意思,家里有事怎么不說一聲啊,是不是朋友啊,?”
問諳一手折疊衣物一手拿手機,午小舟的氣憤隔著電話也能明顯感覺到,問諳便很簡潔的陳述現在自己的狀況:“我家出事了,我媽公司倒閉了,房子被封了,我媽出差去外地了,我現在在我媽給我租的房子里,我很好,我說完了。”
有時候突如其來的坦誠會讓人措手不及,問諳的陳述讓午小舟一時語塞,就算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午小舟一時也沒辦法找出什么話來安慰問諳,對方的沉默讓自己更不知道該說什么,徹底的坦誠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一起吃晚飯吧。”午小舟不知道怎么安穩問諳,就算是相識多年的朋友對于問諳的脾性午小舟也沒辦法百分百的有把握,現在能做的只是陪在她身邊。
“我現在沒辦法和你吃晚飯,等吃完飯再聯系。”怎么說呢,如果是以前問諳是很渴望朋友的陪伴,但現在問諳是拒絕的,倒不是說與午小舟之間有什么間隙,只是有時候不太愿將自己的傷痛呈現給最熟悉的人,尤城算熟悉的人嗎?陌生人面前才最能放松自己的。
午小舟沒有說什么,只是簡單的回應兩句便草草的掛了電話。
因為母親不常在家,問諳也不常逛街,衣服什么的都是有一件穿一件,行李很簡單只是幾件穿的和一些平常會用的,簡單的收拾一下,問諳伸伸懶腰筆直向床擁去,床單是洗干凈的,因為上面有著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和尤城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很好聞。問諳開始審視房間很別致,母親很有心尤城收拾得也很干凈。床邊的小窗前掛著白色的蕾絲邊花紋簾布,應該是前主人留下的,因為白色的花紋邊開始有些泛黃了。那是時間的痕跡,比起純潔的白色,蠟黃的陳舊感顯得平易近人些,問諳拍拍簾布沒有灰塵,緩緩拉開是向里開鑲嵌了普通玻璃的窗框,再打開窗戶,窗外的防盜鋼筋被風雨腐蝕得鐵跡斑斕,這個樣子和窗外的風景很是相稱很是和諧。
突然有個扎著馬尾戴著眼鏡背著帆布書包穿著校服和球鞋的女孩出現在街頭,正緩緩向這棟小別墅走來,這應該是尤城口中的妹妹尤巷,慢慢走近這讓問諳看得清楚,尤巷長得清秀,算不上讓人一眼驚艷的美女,是一種小家閨秀的感覺,問諳暗暗點頭肯定:這模樣才配當尤城的妹妹。
尤巷也感覺到了問諳的目光,停下腳步用仇視的眼神看向問諳,問諳先是一驚然后被嚇得連忙放下窗簾,那種眼神不該是一個年輕女孩該有的,絕望、仇視、不顧一切熾熱的仇恨和憤怒。平時問諳是最不喜歡湊熱鬧的,就算是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好多吃瓜群眾問諳也沒興趣,問諳討厭那種旁觀者看戲的眼神,很多東西都是一開始就會回避,可這次問諳卻再次小心翼翼的拉開窗簾,尤巷還站在那里,還死死的盯著問諳這兒,這種眼神問諳太熟悉了。兩人的眼神就這樣一直僵持著,誰也不曾退讓。
就算包里的手機響了尤巷還是以視死如歸的眼神死盯著問諳,當手機在耳邊響起尤城的聲音,尤巷的面部表情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轉化,笑顏如花天真無邪是初中生的模樣:“哥,我到家門口了,馬上就進來了。”收起手機尤巷再最后狠狠地看一眼問諳。
問諳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但這個尤巷是個有故事的人。尤巷剛走沒一會問諳的房門就被敲響,對于尤城的這個妹妹問諳很有興趣。
“哥,今天老師說的語法我沒弄懂,吃完飯你幫我講講唄。”在尤城面前尤巷說話的方式都是嗲嗲的撒嬌。
尤城簡單的介紹后,整頓飯吃下來都是尤巷在不停的說,說學習說老師說課間的趣事,這時的尤巷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常,和剛才那個怨恨眼神的尤巷判若兩人。晚飯后問諳本是要幫忙收拾碗筷的,尤巷像守衛自己的疆土一般圍著尤城打轉,三個人在狹小的廚房顯得擁擠。這時午小舟的電話來得剛好,問諳約午小舟網吧見,簡單的跟尤城打過招呼后便出門了。
約的網吧,午小舟在網吧開了一臺電腦玩著植物大戰僵尸,為了看上去不是那么擔心緊張問諳,手邊還放了一瓶水,不停的深呼吸讓感覺輕松,還故意佯裝輕松的半癱在椅子上。
相識的網吧朋友從午小舟身后路過還不忘調侃一番:“植物大戰僵尸,午小舟你轉性了?咋不看新聞聯播呢?”
“去去去去。”
“午小舟。”
是問諳的聲音,午小舟聽到后很是激動的從凳子上彈跳起來,高高舉起雙手并張望四周尋找問諳的身影:“在這兒,在這兒。”
只見問諳一手一瓶啤酒嘴里叼著一張身份證,緩緩向午小舟走來,午小舟旁邊正好有一個空位,問諳坐下后遞給午小舟一瓶啤酒,午小舟沒有借過而是側身看向問諳身后,見午小舟沒有接過啤酒,問諳把嘴里的身份證吐向桌子,然后再次遞給午小舟:“將就一下吧,我暫時只能請你喝這樣的啤酒。”
“我不是那個意思。”說完午小舟打開啤酒猛喝了一口證明不是嫌棄問諳的,“你的行李呢?”
問諳這才明白午小舟為什么剛才看自己的身后,譏笑自己的小肚雞腸,雖然一開始就知道午小舟不是這樣的人,但落寞時的心境總是這樣對誰都防范,知道午小舟真正的意思問諳除了對自己不自信的嘲諷就是心里對午小舟的萬分感激,在后便是裝腔作勢的無所謂:“什么行李啊,這里是網吧,我是來上網的,今天我沒包夜,玩兩小時我就走。”說完問諳拿著身份證嘟囔著身份證號碼并輸入電腦。
“喔。”問諳的強撐午小舟自然是知道的,不忍戳破也只能若無其事,午小舟只能有事無事的找話來說,“對了,你手里身份證哪來的?”
“附近施工隊農民工那兒租的,十塊錢一天,還是會員誒,九塊錢一小時的現在五塊錢一小時。”問諳說到這兒有些美滋滋的。
“挺聰明的嘛。”
“午小舟你沒事吧?這招不是你教我的嗎。”
“我夸我自己不行啊?”
“自戀!”
問諳和午小舟在網吧打游戲打得火熱,尤城在昏黃的臺燈下輔導尤巷作業。夜里,尤巷已經入睡,尤城拿了本物理書在客廳看,還不時透過窗看向外面,那盞破舊路燈下還沒出現期待的身影。
“你現在住哪兒?”午小舟喝了一口小酒。
“什么?”問諳摘下耳機。
“我說,你玩完這局去哪兒?”
“老城區,我媽在那兒租了房子,我現在住那兒。”
“就拆成一片廢墟那邊?不行,你不能住那兒,那兒環境那么差,治安不好,距離學校還遠,你不能住那兒。”
“老城區拆遷就全部都是廢墟了嗎?也有好的地方。”這是實話,尤城家雖比不上大別墅但也是小別野級別的,“保安亭遠了一點并不代表治安不好,距離學校是遠了點,但距離這兒近啊,都不用打車,走著就到了。”
“那老城區能好到哪兒去我閉著眼睛都知道,現在又是拆遷然后是重建,以后會是怎樣一個花花世界我不管,但現在這烏煙瘴氣的得有段時間吧,在那兒呼吸能順暢嗎?不怕得呼吸道感染啊?你要真住那兒我告訴你結局:活不長。”
“活不長就活不長,本來就沒打算活多長的。”問諳給自己點了根煙,活不長上一次聽到還是從尤城嘴里說出來的。
“問諳,搬我那兒住,我家大房間多夠住的,還有啊,我媽那么喜歡你你去我家住我媽會很高興的。”午小舟把問諳叼在嘴里的煙拿到自己嘴邊,深吸了一口,沒有要還給問諳的意思。
“這就是你的目的啊?”對于午小舟這樣的舉措問諳并不吃驚,因為她所了解的多年的朋友的午小舟是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并做到這樣事的人。
“你是不是嫌我家小啊?我可以把我的房間讓給你的我住客房,這都不是問題的,我房間里的所有東西你都可以用,只要你喜歡就都是你的,你不是覺得我房間窗簾土嗎還有床單被罩什么的,回頭咱們逛家居城買你喜歡的,房間也可以按照你的喜好再裝修一遍,實在不行把房間拆了重建都行。你不是喜歡動漫嗎,我所有的手辦包括絕版了的都可以送你,還有我爺爺留給我的玉墜子,你說挺好看的我也送給你。”午小舟回憶著問諳曾說過的喜歡的自己東西,恨不得把自己所擁有的都給問諳。
“午小舟我,,,”
“到我家住不用見外就當自己家一樣,你還可以保持你原有的一些生活習慣,你有周末睡懶覺的習慣,我跟你保證周末絕對沒有人打擾你睡懶覺可以睡得好舒服的,你生活用品習慣的牌子我回頭列個單子就買去,你不是喜歡韓食嗎,買生活用品的時候我順便去菜市場拉他幾百顆大白菜回去給你做泡菜,你不是一直喜歡狗但你媽不讓你養嗎,到我家十條狗我都給你養,純種的流浪的只要你喜歡咱都養。”
“午小舟!差不多得了。”
“最后一句,什么需要隨時跟我說,我一定滿足你。”問諳的兩次打斷讓午小舟來不及回憶更多的問諳的喜好,只能簡單直接的說出只要問諳開口就會滿足的話,所有話的總結。
“午小舟,不要對我太好,我怕。”任何一個女人聽到一個會說到做到的男的給自己當面許下那么多承諾都會心動吧,可問諳面前這個男人是午小舟,一個這輩子都不想失去的人,一個掏心窩的對自己好的人。
“什么?”是的,午小舟沒聽清,不是午小舟沒仔細聽而是問諳的聲音太小聲了。
“我說。”問諳停頓了一下附到午小舟的耳邊,“不要對我太好,我怕。”
“你怕什么?”午小舟雙眼懵懂的看著問諳。
“我怕,,,”
閃電透過落地窗閃刺到尤城手里的書上,還閃刺到問諳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眼睛里。尤城放下書來到窗邊,問諳抽身靠回椅背。閃電后是轟隆隆的雷聲,尤城看看陰沉的天像在等待著一聲口令,問諳盤腿蜷縮在旋轉椅上眼神不定的回避午小舟。
“什么?你說你怕什么?”午小舟再次對問諳發出提問。
“雷。”
轟隆隆的雷聲再次想起,問諳將頭埋進手腕里蜷縮得更緊,午小舟起身把問諳擁入懷里,這時午小舟能給的恐怕只有一個擁抱吧。雨遲了一些,尤城拿了外套和雨傘跑出去。淅瀝瀝的雨聲中問諳將午小舟推開。南方的雨總是毫無征兆弄得人措手不及。
時間不早了問諳要回家,問諳和午小舟都沒帶傘,午小舟一個電話讓家里的司機來接,在網吧門口還死拉著問諳:“你看這雨下得這么大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你我都沒帶傘,這個點也不好打車,司機一會兒就來,你今天到我家睡吧,我媽昨天剛買的新衣服不用擔心沒有換的,明天放學了我就幫你搬家。”
這時的問諳那聽得進這些,雙手環抱于胸前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么窘迫,深呼吸幾次準備向雨中奔去:“我回家。”
午小舟再次拉住并擋在問諳面前:“就算你回家,等車來了我送你回家行不行?這么大的雨從這兒跑到老城區不得淋生病。”
“我現在就要回家。”
“不行。”
“為什么不行?”
“現在雨這么大,你又沒有傘,又打不到車,你要有傘我都讓你回去。”
“你,,,”就在問諳拿午小舟無奈的時候午小舟的背后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手拿著外套一手撐著雨傘是尤城,問諳心想:以她對尤城的了解他可不是個會光臨網吧的人,還是大晚上的。尤城看到問諳向問諳招招手,問諳的嘴角得意的向上揚起,“午小舟,這可是你說的,只要我有雨傘你就讓我回家,我現在不光有雨傘還有騎士,你更得讓我回家了。”
“什么?”午小舟一臉懵逼。
“尤城,我在這兒。”問諳越過午小舟向尤城招手,問諳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興趣和歡喜。尤城走到問諳身邊,把手里的外套遞給問諳,問諳穿上外套用底氣不足的幼稚方式向午小舟炫耀。
正當問諳要跟尤城走時,午小舟一把拉住,沒有直接的指出尤城濕潤的褲腳和沾滿淤泥的鞋襪,眼角的余光問諳看到了尤城也看到了,問諳正要彎身挽褲腳尤城就把傘遞給問諳,背對問諳半蹲于問諳面前,問諳有些詫異,但在午小舟面前還是強壓疑問簡單的道別后就讓尤城背著回家了。
這次午小舟沒有追出去,只是覺得尤城很像一個人,很像問諳的下一任男朋友,想到阿乾給問諳的傷害,現在的問諳的確需要一個對她很好的人,午小舟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尤城背著問諳在回家的路上,原想著一轉角就從尤城背上下來的,但賴不住尤城的裝聾作啞,尤城就這樣背著問諳向家去。
伊人撐傘青石路板,回家的路很短。
問諳站在洗手間鏡子前脫衣服,想到網吧午小舟說的話,問諳真的擔心:午小舟這個木魚腦袋,說的話總是會讓人誤解,或是自己在交往中做了什么讓午小舟誤解的,問諳暗自決定以后得跟午小舟保持距離了。問諳擰開水閘,浴頭沒反應,問諳想到午小舟很是心煩,索性使勁擰水閘,水像禁錮已久渴望自由的精靈,倏然的泵發,水管與浴頭的連接處被崩開,水像噴泉那樣噴出來,水閘失靈了關不上,問諳先是嘗試用手堵住,水還是會往外流淌,問諳一手擋住一手夠一旁的毛巾,想著用毛巾去堵住流水口,低估了水的沖擊力,只能拿了毛巾使勁堵拿自己的體恤纏住打結。房子隔音不是特別好況且水泵的那一刻問諳還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尤城沒有入睡,聽到動靜立馬跑上去,房門沒有鎖,進屋后聽到嘩嘩的流水聲,又急忙去洗手間。問諳想午小舟的事想出神忘了反鎖門,尤城一開就進門了。
問諳赤裸著身子,水淋在問諳身上,水從頭上滑落到肩上再滑過身子再重重的滴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問諳在性感中狼狽。尤城先是一愣,然后轉身拿床上的浴巾給問諳披上,替問諳按住了崩水口,待問諳出去后再松手折疊好毛巾重新賽過,脫了自己的體恤纏了幾圈打個牢牢的結,水閘處是問諳剛才太過勁導致螺絲釘脫離,尤城用手擰了回去,不能說多牢靠但還勉勉強強。尤城看看自己背心和牛仔褲都濕了拖鞋里積了水,抖摟兩下硬著頭皮就出去了:“那個流水的地方我堵住了,明天我會找人來修。”
和尤城的預估不一樣,問諳完全沒有一個正常女孩被看了身子的憤怒感或是羞愧感,而是很自然的穿了家居服盤腿坐在沙發上看小說,仿佛剛才那個被看的人不是她,相比之下尤城才像那個被看的,沒有流水了問諳滿意的點點頭然后淡定的問道:“那今天我還能在這兒洗澡嗎?”
“可以。”對于問諳的要求尤城是脫口而出的回答,對問諳的要求尤城沒什么不可以,“我可以燒水提上來,可能會慢一點,給我二十分鐘好嗎?”
“好。”
尤城愣神點點頭轉身就撞到墻了,然后慌亂的給問諳鞠了個躬九十度,又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尤城離開后問諳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摸摸自己的領口然后把衣服往后提提,這才是問諳。
守著燒水的水壺,尤城一籌莫展。要不然就假裝沒看見?怎么可能沒看見。看她剛才沒怎么在意會不會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要不然道歉吧,一道歉不就承認我看到了,承認我看到她會不會覺得我很不好不理我?那就不承認,可是我看到了。
不知所措的尤城給問諳送完熱水后在洗手間門口靠墻雙手抱頭蹲下,一臉的愧疚和無措,雙手在發間來回摩擦。洗手間的水聲再次響起,尤城的心情一樣亂糟糟的,水聲變得稀稀落落,終于尤城鼓足勇氣要給問諳道歉:“問諳,對不起,我剛才不小心看到,我不是故意的,我會負責的。”
“負責?”問諳穿好衣服依著門看著靠墻蹲著的尤城,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被蔑笑掩飾過了,問諳撩撩半濕半干的頭發查看發尖的分叉,用事不關己的口吻繼續回答,“怎么負責啊?是肉償脫給我看咱倆扯平呢?還是身償以身相許呢?”
面對問諳玩笑的提議尤城認真了,先是有所遲疑的然后雙手交叉捏著背心的衣角,做出要脫衣服的起勢動作,然后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脫:“我,,,”
“你是傻子嗎?我困了,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說,出去幫忙把門帶上。”問諳打打哈欠關燈上床睡覺,本以為這樣會讓尤城先如釋重負的離開不想這讓尤城的心情更加復雜。
尤城徹夜難眠,一閉上眼就出現問諳赤裸著身子或是倚著門撩頭發的畫面,尤城不是登徒子,但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總會出現這樣的畫面。問諳也是,倒不是尤城的事,午小舟在網吧說的話到底還是橫在問諳的心坎上。
翌日,問諳被尤城放在門口的鬧鐘吵醒,鬧鐘上貼的便利簽:我送小妹上學,早餐在桌子上,這邊不太好打車,出門后走到街頭,那里有個公交站,404公交車可以坐到學校門口。
以往問諳何曾坐過公交車,今天走到街頭后看看時間還來得及身上也有硬幣,便按照尤城的指引去坐404公交車,早上的公交車被學生黨和上班族承包了,為了趕時間公交車上有很多吃早飯的人,當時的厭惡多年后那是問諳最懷戀的味道。問諳站在窗邊,這輛公交車的路線是跨越整個城市,問諳第一次見到清晨的城市,以往城市的清晨是渾噩時的擦肩而過和早自習時老師帶起床氣的怒吼,仔細打量這座南方城市,不需要過多的勞動力所以沒有過多的外地人口,小城的味道是一直變化不大的。
下午下課前問諳接到午小舟約晚飯的電話,昨天的尷尬問諳還沒做好面對午小舟的準備,隨便應付下草草掛了電話,接下來幾天午小舟的約飯或是朋友間的聚會問諳都以身體不適來推脫,甚至一下課就往女廁所跑等到上課鈴響才回教室,上學獨自坐公交晚間回家拉著尤城同行當擋箭牌,這樣刻意無意的躲避,午小舟有所察覺但卻沒機會說個清楚。一天晚自習前問諳拿了香煙打火機到天臺抽煙解解乏。
“要是在這里還找不到你,我就要闖女廁所了。”是午小舟,說完這話還轉身去關上通往天臺的門,“你怎么了?最近怎么總是躲著我?”
看來這次午小舟是有備而來,問諳也不好隨意搪塞:“你說你要是闖女廁所她們會說什么?流氓還是人渣啊?”
午小舟很嚴肅的走到問諳面前,雙手搭在問諳身后的欄桿,剛好把問諳困在自己面前,午小舟直盯盯的看著問諳:“別岔開話題啊,說事,約出去玩不去,約飯還老是說自己有事,課間去你教室找你你還躲廁所,放學你還拉個尤城就個伴,聚個會你還問他們我去不去,我去你就不去,問諳,你是怎么了?還是我做錯什么了嗎?如果是房子的事我們可以再慢慢商量啊,你也不用老躲著我。”審視,質問,午小舟壓倒性的氣場逼得問諳有些喘不過氣來。
“想知道嗎?”問諳將帶火星的香煙扔到腳邊,再狠狠踩上幾腳,其實這么做只是為了逃避午小舟帶有溫度的目光,“想知道就把手放開。”
午小舟沒有直接收回手而是雙手抬起做出投降狀,然后又搭回欄桿,這樣反復幾次是為了讓問諳知道你逃不了的。
這樣幼稚的行為問諳搖搖頭表示無語,然后背對午小舟雙手也搭在欄桿上,這讓午小舟沒辦法一直在問諳背后,只得放開與問諳并排站著。面對午小舟疑惑的臉,問諳也只好先確定:“實話?”
“當然,聽話就要聽實話。”
“午小舟。”問諳重新點燃一根煙,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在空中慢慢散去,“你幾歲了?”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午小舟,你不要對我太好。”
“我對你好嗎?”問諳說完午小舟就懂問諳的意思,有些尷尬,然后是以更尷尬的方式掩蓋,“我哪兒對你好了?問諳,你也太自戀了吧,我這個人對誰都很好啊,我身邊的人都說我很會照顧人的。我就是中央空調我那兒都吹的。”
“那就好。”問諳能感覺到午小舟的尷尬掩飾方式和快繃不住的言語擋勢,問諳摩擦摩擦地板,雙手合十又放開,“我警告你,不要對我太好,否則,,,”
“否則什么?”
“我心動了看你怎么辦。”問諳說完這話時午小舟的眼神里有一種光芒溫柔而短暫。
“能怎么辦,大不了結婚唄,反正我媽喜歡你。”
“別玩了。”問諳點燃一根香煙后把打火機和煙盒給午小舟,“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是純粹的,最好的,永遠的,不會失去的。”
午小舟從煙盒里拿出一支香煙,沒有點燃而是一直在手里揉搓著。那天的天臺有著濕冷的寒氣,錐心骨寒人心的痛。天臺敘話后午小舟再也沒提過讓問諳搬家的事,平時照列約問諳出去玩,玩笑還是照常開,稍微的不自在也會被哈哈掩過。雖然關系和往常一樣但還是有說不出感覺的刻意疏遠,關于疏遠問諳和午小舟閉口不提。
他們會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