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問諳的幼稚是母親和朋友的過度保護造成的,那么問諳的長大則是尤城的教導。如果不是尤城將覃芷蕓的事撕個粉粹問諳還是不會相信人真的會有恐怖的一面?;蛟S在成長中,我們都曾對曾經(jīng)不愿相信的抱著僥幸心理: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是自己看到的不是全面的。不管怎樣,是尤城讓問諳長大了。
一段時間后問諳約談了午小舟,對于午小舟問諳倒是有些相信他跟自己一樣單純,本來心里備好譜準備將尤城說道的話以自己的口吻述說一次,不管怎樣要比午小舟顯得成熟些。可應約的午小舟心事重重,問諳幾次引導午小舟都是簡單應過,最后午小舟一句話打斷了問諳的思緒:“阿乾回來了,我跟拍子見過面了,拍子跟我說的,他在找你,阿乾在找你,他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挺要命的,你要不要見見?我?guī)湍惆才拧!?
“他能遇到什么事,還需要我?!眴栔O自嘲道,可心口還是隱隱作痛,不管如何假裝畢竟那是問諳人生中的第一抹色彩,“許又是因為錢吧,他認識的能借給他錢的也沒幾個。”
午小舟嗅到問諳的不悅:“也是,像他那樣的地痞流氓還是少接觸的好,你放心,拍子那邊我打過招呼了,沒有放話他不會跟阿乾說的,正好你搬家了,估計他更找不到你在那兒。”話雖如此說午小舟卻還是小心的觀察著問諳埋在眼底深處的真實情緒,佯裝無情冷酷言語間還帶著奚落可那一絲絲的溫情讓人倍感溫暖。
阿乾。問諳人生中的第一抹色彩。如果說父母是我們的第一個老師,那么初戀便是我們第一次短促的生命。從認識那個人的生到分手后的死,問諳的初戀很是慘痛。阿乾大不了問諳幾歲,但因為家庭條件不好便早早的出了社會,會彈吉嗓音條件也不錯的他便在酒吧當個駐場歌手,阿乾除了唱歌好還很細心,幾次簡單的接觸下來問諳對阿乾的頗有好感,那時的問諳勇敢熱情張揚,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對阿乾毫不掩飾的喜歡與追捧,對于問諳的喜歡,阿乾的態(tài)度不冷不淡,那一場戀愛更為恰當?shù)恼f那是一場單戀,一直都是問諳在說在做,阿乾不主動不拒絕,比兩人剛開始時還要生分一些,可那時的問諳像陷進沼澤地無法自拔,一星期紀戀日一個月紀戀日,問諳和很多剛談戀愛的女生一樣無限放大對方的有點而無視忽略掉自己,以阿乾為中心依靠開始的好感麻痹自己真實的感受。阿乾要錢,問諳便回家偷母親保險柜里的錢給阿乾,阿乾要玩,問諳便逃學曠課陪著阿乾去阿乾想去的地方,阿乾不喜歡吃辣,和阿乾在一起時不辣不歡的問諳沒再吃過辣,阿乾要的阿乾喜歡的,問諳都在盡力的滿足和遷就。那時問諳還不會吸煙,阿乾煙癮大,作為好的回饋阿乾會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在問諳面前吸煙,這件避諱式的禮貌行為問諳會暗自感動好久。原以為單純的拉扯浪費的只有時間,直到盧申的出現(xiàn)。盧申是阿乾的老鄉(xiāng)和同事,在酒吧做調(diào)酒師的,平時沒有交際,有次盧申被客人調(diào)戲下班晚了,正逢那天阿乾被問諳朋友洗刷是小白臉心情不好,一起約會的問諳因為午小舟有事一個電話叫走,郁郁不歡的兩人約了宵夜,心里不痛快難免借酒消愁,阿乾多喝了幾杯,盧申是阿乾老鄉(xiāng),聊天說的也是老家的故事,親近感在酒精和夜色的催化下噴發(fā),接著酒精的作用,兩人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夜。
兩個月后,盧申告訴阿乾自己懷孕兩個月了,看透了燈紅酒綠阿乾對父親這個身份動心了,讓盧申辭職在家安心養(yǎng)胎,生孩子養(yǎng)孩子都需要錢,阿乾瞞著盧申繼續(xù)跟問諳交往,也瞞著問諳盧申懷孕的事,頂著問諳朋友們的冷嘲熱諷掩埋自己的尊嚴,不停地以各種理由跟問諳要錢,對于阿乾的要求問諳沒辦法拒絕,上班時間陪著問諳玩,下班買了東西回家和盧申在一起。
問諳雖曾懷疑過,但智商為零的戀愛中女人往往是會忽略最不該忽略的。終于,在盧申分娩那天問諳知道了。那天阿乾本是陪著問諳的,盧申大出血醫(yī)院要家屬簽字,這才電話打給阿乾,阿乾接到電話對問諳并未解釋就直奔醫(yī)院,問諳出于好奇就跟了去,直到醫(yī)院,阿乾對醫(yī)生說:“我,我是她丈夫,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親,我簽字。”說完,阿乾在家屬同意協(xié)議書上簽下了名字。醫(yī)生終于開始手術(shù),阿乾站在手術(shù)室外癡癡的望著手術(shù)室上的紅燈,威嚴而刺眼。
“你剛說的是真的嗎?”問諳詭異的出現(xiàn)在阿乾身后,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眼神絕望而消沉。
“問諳?!卑⑶髨D去拉問諳的手,可問諳看到害怕的落荒往后退,阿乾一臉的歉意和愧疚,“問諳你聽我說,我……我……對不起你……”
阿乾的語塞讓問諳氣憤,耐心等來的解釋是道歉,問諳不由朝阿乾的臉上狠狠一巴掌拍下去,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治愈情傷的過程于問諳是慘痛的,對感情的不解和自我懷疑,過往的種種美好于現(xiàn)在諷刺般的刺痛著,問諳沉淪一段時間后,終要重生。
對于問諳的變化午小舟是一早留意到的,和阿乾的一開始午小舟就并不認同,阿乾知道午小舟是怎樣的人,雖側(cè)翼提醒過問諳,但耐不住問諳初戀時的癡迷。盧申難產(chǎn)那天,午小舟就跟著問諳,待問諳離開后,午小舟氣憤的上前招呼了午小舟一拳:“我警告過你的,我讓你別招惹我們的,我讓你們滾的,為什么不聽我的話?”午小舟拉著阿乾的衣領(lǐng)冷冽的質(zhì)問著,緊接著又是一拳,將阿乾打到在地。
阿乾緩緩起身,擦拭嘴角的血跡,一臉的頹廢和狼狽,阿乾蹲下雙手不停地饒頭,直到最后這一刻阿乾才有的懊悔。
看到阿乾這樣午小舟也不好再動手,滿腔氣憤可看到阿乾也是可憐人,便盤腿對面坐下:“你滾吧,等孩子生了,你們都滾吧,有多遠就滾多遠,一輩子都不要回來?!笨谖撬泼钣謳е蚯蟆?
聽到午小舟這樣說阿乾笑出了聲:“午小舟,我可以走,你呢?你又算什么,你在問諳身邊又算什么,記住我說過的話:你跟問諳,你們倆,如果結(jié)婚了那就是因為親情,如果沒結(jié)婚那就是因為愛情。以我的了解,你們不會結(jié)婚?!?
“我們的事不關(guān)你的事。”
“我們的事又與你何干”阿乾緩緩起身,拍拍褲腿繼續(xù)說:“午小舟,你是個怎樣的存在心里沒點數(shù)嗎,我跟問諳到這一步你當我是玩玩的嗎,我也走心的,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的。在你們眼里我算個什么東西,小白臉先生,你們在背后怎么說我的,好,玩笑話沒關(guān)系無所謂,這些我都可以算了,但你呢,好朋友發(fā)小青梅竹馬,你們親昵得讓我嫉妒,你一句有事她就可以放開我的手奔向你,你讓我怎么辦?玩得好不要多心,能不多心嗎?這事放你女朋友身上試試?!?
“我們是半路插足的嗎?你是第一天認識問諳認識我們嗎?你們還沒開始的時候不就知道我們的存在嗎?她不就通過我們認識你的嗎?”午小舟逃避著阿乾的正面問題沒有做出肯定的回答,“我跟問諳我們從小就認識,我們認識了那么多年,我們一直就是好朋友就是簡單的好朋友,我們,,,,,,”
阿乾冷笑幾聲說:“假不假?午小舟,假不假?摸著良心說,你對問諳一點想法都沒有嗎?看到你對問諳的樣子不知道的都會以為你是她的男朋友,你也的確做得很好,你的好已經(jīng)超過了簡單兩個字。”
“那是我的為人處世方式,我對人好是我的錯嗎?我喜歡對我朋友好,怎么了?”午小舟像個被戳破的紙老虎,死撐的嘴硬找說辭解釋,“不行嗎?對朋友好錯了嗎?我是對她好,你呢?你做了什么?你除了傷害她你什么都不會?!?
“我沒有,我沒有想傷害任何人,沒有?!?
阿乾一個跨步上前和午小舟扭打起來,你一拳我一踉蹌,倆人撕扯著發(fā)泄著對對方隱藏許久的不滿。隨著一聲孩子的啼哭,手術(shù)室里出來一個抱著嬰兒的護士:“盧申家屬在嗎?誰是盧申家屬?”阿乾和午小舟都停下來手里的動作望向護士手里的孩子,還未揮下去的拳頭還沒閃躲的臉頰都被孩子的啼哭聲怔到。午小舟的拳頭變成一巴掌溫柔的向阿乾的肩拍去,阿乾看向午小舟再看向護士露出疲憊的一笑,帶著驚喜徐徐舉手:“我,我是孩子的父親。”
看到都當爸的人還在像小孩子一樣打鬧護士是一臉的無語:“恭喜??!母女平安,你先看看孩子,你媳婦一會兒出來,在里面累昏過去了都?!?
聽到母女平安阿乾的嘴角微微上揚,最后裂開到最大的,一臉的驚喜和不可置信:“母女平安,我有女兒了,我有女兒了?!?
原本處于上風的午小舟把阿乾按得死死,但當看到孩子和阿乾的表情時,午小舟也很為阿乾開心,畢竟不是當事人,所以沒辦法像阿乾一樣沉迷于一種情緒無法自拔,跪壓在阿乾胸口的膝蓋漸漸放松,拍打阿乾肩膀示意看看新出生的女兒,阿乾在午小舟的幾次粗暴的肢體語言提示下慌忙起身看在護士懷里的女兒,在母體內(nèi)久泡的皮膚有些偏黃,緊握的拳頭熟睡的模樣,在這一刻阿乾的人生方向徹底轉(zhuǎn)變。親情讓人面目全非,前一秒還烏云滿布的阿乾看著女兒的時候卻是多云轉(zhuǎn)晴無比的溫柔。簡單的打過招呼后護士抱走了孩子,午小舟在一旁對阿乾說:“恭喜??!聊聊?”
阿乾點頭。
醫(yī)院天臺的夜景星云斑駁,阿乾拿出一根煙遞給午小舟,午小舟接過夾在耳后,阿乾用刻有自己名字的打火機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那是問諳送的:“真好!我有孩子了,還是個女兒,上輩子的小情人?!?
“小情人,挺好的。都當爸的人了,少抽點煙?!蔽缧≈蹖⑶鹪谧炖锏臒煋屵^自己抽了起來,“你說得沒錯,我有想法,說實話,其實今天你們這樣我挺開心的?!?
阿乾舔舔干裂的嘴唇苦笑道:“是啊,你不老實啊,你那點心思只有裝做不知道的人才不知道?!?
“你說問諳啊。”提到問諳午小舟忍不住壞笑的指著阿乾,“其實你這人挺厲害的,看透那么多東西,總結(jié)又那么犀利,你應該去算命的,掛個牌子半仙走起。”
“午小舟你又何嘗不是呢?你也看透了很多東西,你只會對問諳好,你為她做了什么做了多少你自己都不知道?!卑⑶е齑矫嫔珖谰馁|(zhì)問。
“別說得那么幼稚,誰還為誰?誰還圖個什么?你都當爸的人了?!?
“羨慕嗎?”阿乾又給自己點燃了一根煙。
“別炫耀了,剛都說了小情人。”午小舟看到阿乾復雜的眼神連忙補充,“羨慕,很羨慕?!?
“可是我不喜歡,我多希望沒有這個孩子,我多后悔自己做的一些事?!卑⑶难蹨I從眼眶里涌出,一顆接著一顆滑過臉頰劃出結(jié)界,不停地揉搓打火機上阿乾這兩個字,反復用力的揉搓,仿佛就能搓淡那段時光在腦海里的回憶,多么荒唐啊,“我有孩子了,可我失去了的遠比這還要多,我的后半生我的抉擇還有我最愛的姑娘。雖然在你們面前我表現(xiàn)得挺冷酷的,但跟問諳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是向著她的。午小舟,今天你面前的我,你看到的我,很開心,因為當了爸爸有了孩子有了責任,但我內(nèi)心很難過,不管你信不信,今天的我失去了所愛?!闭f完阿乾把頭埋在手臂里,哽咽,淚水沉重的墜落到水泥地上。
看到阿乾一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掏心窩的話,午小舟體會到阿乾的悔恨和不容易:“我知道,問諳那邊我知道該怎么處理,不管怎樣你現(xiàn)在也是當爸的人了,我的意思還是能走趕緊走,問諳那邊,以她脾氣眼不見為凈,看不到你她也就會慢慢好了。”
阿乾抬頭,那是一張被淚水腐蝕過的臉,咬紅的嘴唇,每個字都是扎心的說出:“午小舟,我有預感,將來會有個夜晚有個天臺是屬于你的,說不定你命比我好可能不會有那一天。我會走的,走得遠遠的,不會回來,不在你們面前出現(xiàn),有你在問諳身邊,我很放心?!?
午小舟對阿乾的回答很滿意,但又覺得阿乾很可憐,不忍做得太絕:“出門在外注意點,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幫助的聯(lián)系我,不要聯(lián)系問諳?!钡搅宋缧≈凼冀K還是護著問諳的。說完,午小舟從包里掏出一包煙給阿乾,便離開了。
天臺的撕裂聲消散得更快,悲痛折磨得淺顯,阿乾一根煙接著一根煙,他擁有了一個新的人生卻失去了一個最想要的人生,需要最烈的煙去麻醉最開始最真的想法和沖動,最濃的煙霧去煙熏最泛黃的手指,驅(qū)使做出最現(xiàn)實的決定。當年的我們都以為一個簡單的妥協(xié)會換來安定,后來的我們才知道安定是短暫的,妥協(xié)有了開始便沒那么容易停下,一次妥協(xié)接著一次妥協(xié),當我們想要回頭時卻發(fā)現(xiàn)已偏離路線很遠很遠,遠到需要無數(shù)次的自我折磨和頭破血流,但都不一定能回去。
阿乾從那后成了問諳的禁忌,誰也不會提起。事后朋友們了解后對阿乾很是氣憤嚷著要出氣,但阿乾聽話的早已帶著盧申和孩子遠走高飛。大家都替問諳不平,問諳這個當事人都可以假裝無所謂不追究了大家也都作罷。問諳的那次教訓可不是幾句話可以消磨的。打哪兒以后問諳的性情徹底轉(zhuǎn)變,從那個天真直率的問諳變成一個內(nèi)斂含蓄的問諳,性子一下子由動變靜,剛開始朋友們都明顯的感覺到,但隨著時間大家倒也接受了安靜性子的問諳。
原以為以后都不會有了這個人,阿乾也只會是曾經(jīng)一個朋友的名字,會在腦海里淡去。但當重新直面這個名字時,那些回憶涌上心頭,翻江倒海得讓人難受,心臟會加速用力跳動,正當午小舟準備給拍子打電話回絕的時候問諳一把搶過電話:“跟拍子說約他周六晚上八點,一尾魚見,只許他一個人。”
“好。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闭f完問諳把電話丟給午小舟后離開。
午小舟有些猶豫不知道好還是不好,卻還是聽話的打了電話。距離周六還有幾天,問諳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那個在她思緒縈繞的人走了那么久,終于要再次見到。阿乾變了嗎?變成什么樣?見面要說什么話?問諳像第一次約會一樣忐忑了好幾天。尤城看出問諳的心不在焉知道那是屬于過去的,過去,神秘而暗黑,溫暖而甜蜜,苦澀而刺痛,光著腳踩水坑,泥濺得一身,斑斑駁駁,當時的驚喜和歡樂他人怎會體會。
約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問諳在猶豫中遲到半小時,位置是午小舟一早聯(lián)系老板訂好的,兩個卡座,午小舟躲在有簾布遮擋的一間,終究還是不放心問諳。阿乾早早的到了,此時的阿乾頹廢雜亂不修邊幅還留了胡子,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了十幾歲,頹喪的窩在沙發(fā)里,半小時,煙灰缸已經(jīng)換了一個干凈的。
沒有刻意的打扮,最簡單的服飾隨便的收拾就出門的問諳在最近提著一口氣坐到阿乾對面,打量這個曾經(jīng)最愛的男人,這個滄桑頹廢的男人,窩在沙發(fā)里顯得瘦弱好多,亂糟糟的外表和當初的差別真大:“來的路上遇到以前的同學,打了個招呼,來晚了?!?
“沒事。”阿乾把桌上的純牛奶往問諳面前推推,那是問諳的習慣,記憶里的問諳無論在哪里都只喝純牛奶,“你的喜好?!?
問諳笑笑,從包里掏出二鍋頭:“那是小時候的了,現(xiàn)在我不喝那個,只喝這個?!闭f完便扭開喝了幾口,順勢點了根煙抽起來。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以前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是因為我嗎?”
“如果我說不是你你心里會好受嗎?”
“不會。”
“是因為你?!?
阿乾的眼里流過憂傷,穿過心臟,冰凍了整個五臟六腑:“風格不一樣了,說話直了,你變化挺大的。”
“你也不是以前的模樣了?!眴栔O揉搓著煙嘴的軟綿,幾口的吸允中間已經(jīng)泛黃,有人說那是毒素,那是年輪,是一圈一圈由里綻放開來的罌粟之花,在問諳眼里那是旋渦是沼澤是吸人的黑洞是無限的痛苦建來的宮殿,堂皇得讓人挪不開腳,“有什么事說吧,敘舊這個東西,跟你,我實在不想?!?
看到問諳這么剛硬,阿乾也死硬起來,帶著玩味的故意說一些不好聽的話:“這么直白啊,虧我還想了許多討好你的話。”
“把那口水省了吧,要多少?”問諳一手拿著錢包一手拿著手機,看來是有備而來。
“這么大氣,到底是有個有錢的媽,可我這次要的你未必拿得出來。”
“不就是骨髓嗎,抽??!隨時都可以。”
“???!”
“你找我不就因為你女兒病了要骨髓,而我的血型跟她又剛好?!?
“午小舟跟你說的?”阿乾從坍塌的沙發(fā)里起身了,眼神嚴肅的質(zhì)問道。
“我去過醫(yī)院,你女兒很可愛?!?
“那,,,可以嗎?”阿乾雙手寶塔形的祈求姿勢,眼神閃躲聲音顫抖,阿乾乞求這個一生最虧欠最開不了口說要求的人。
“可以?!睂τ诎⑶囊髥栔O好像一直就沒拒絕過,“但我有一個條件,我要你把打火機還給我?!?
身體微微往后傾斜,寶塔形的雙手順著桌面滑到腿上,下意識的雙臂交叉捂住了褲包,不可置信的盯著問諳:“為什么?那是你送給我的。”
“因為那是我的。”在這座南方小城里,年輕的男女之間有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契約精神,如果一個女孩子把一個打火機送給一個男孩子,那就是向男孩子表示愿意將自己的一生交付給男孩子,如果男孩子不喜歡女孩子就把打火機退給女孩子,這樣不傷臉面的形式在小城的男男女女身上上演著。問諳就曾送給阿乾一個打火機,醫(yī)院之后就再沒見過面,而打火機一直在阿乾那里,“骨髓也是我的?!?
“我丟了?!?
“什么時候有打火機什么時候有骨髓?!?
“我不知道,,,我忘了我丟哪兒了?!?
“沒事,可以慢慢找,我耗得起你也耗得起,你病床上的女兒未必耗得起?!?
“非要這個嗎?換其他的行不行?”
“我只要那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要骨髓。”說完問諳便走了。這大概是問諳第一次在阿乾面前放狠話,放得果斷決絕。
問諳走后阿乾從褲包里掏出打火機,他才舍不得丟掉,那意味著什么阿乾不是不知道,就算有了孩子問諳送的打火機也還是不離身,阿乾細細端詳手里的打火機,上面的刻字:阿乾,還很顯目,問諳說那是獨屬于阿乾的,世上只有一個,還說這個世界上問諳也只有一個,獨一無二的,世上的兩個獨一無二阿乾都占了。打火機在阿乾手里握緊又放開·,放開又握緊,這個屬于以為會永遠屬于自己的東西,曾經(jīng)有人掏心窩的奉上,自己雖然沒有直說,但究竟意義擺在那里,自己又何嘗不珍惜了,原以為不在一起后可以留個念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來點燃一根香煙,望著那份微光蜷縮成一團取暖,依靠這留有另外的一番不為人知的天地。
午小舟撩開簾子看看樓梯估摸著問諳是不會回來了,走到阿乾的面前問諳剛坐的位置坐下,阿乾看到午小舟急忙把打火機放回褲包里,午小舟聳聳肩解釋說:“不用藏了,我早看到了,我不會跟問諳說的?!?
“無所謂了,我們現(xiàn)在對你來說不是正好嗎?”阿乾還是把打火機藏好沒拿出來,戒心一直有的,一開始阿乾就知道跟問諳和問諳的朋友們不是一路人,一直都不是一路人。
“西街路的老表行讓師傅用舊零件給你組一個,一模一樣是不可能,唬住問諳那沒記性的丫頭片子還是可以的,字是我寫的,找的單邊的老師傅刻的?!闭f完午小舟拿了紙筆寫了字給阿乾,“我知道你舍不得,以問諳的脾氣,你咬死丟了求著她獻骨髓她也是會做的,你開口的有哪次她沒有滿足你,當初你走的時候你們是斷干凈了,可沒走得利落,索性徹底斷了吧?!?
阿乾狠咬著嘴唇,按耐不住的憤怒,一躍而沖雙手按在桌面,直直的盯著午小舟仿佛要一口吃下來他,壓低著聲音憤怒的顫抖的語調(diào):“到底是你午小舟能干出的事說出的話,你們這一幫子的狼心刺狠狠的,真不知道攤到你是福還是禍,你有本事就護她一輩子周全啊。”賭氣的到底還是為了問諳好。
午小舟抽了桌面的紙裝模作樣的擦拭胸口和兩肩,就像阿乾剛說話時不小心噴了口水,嫌棄的繼續(xù)說:“我自然有我的本事,我的本事,自然是你沒有的本事。當然你也可以很有本事把真的還回去,有本事就不要骨髓。阿乾,問諳的身邊不止你一個,少你一個只會更好?!蔽缧≈壑雷尠⑶僖淮悟_問諳是不可能的,讓他放棄骨髓是更不可能的。說這話只是希望阿乾可以徹底斷了念頭,至少現(xiàn)在的尤城就比阿乾適合。如果要個一個人好,那么就會有很多不好的事要做,如果那個人可以真的好,罵名自己擔又如何。
離開后的午小舟一點也不后悔,盡管他說的話都不是出自真心的,但有些壞事終究要有人做,一些罪名終究要有人擔。只要你幸福我就愿意為你承擔所有的不幸,我不是不愛我自己,我只是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