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畫架提在腋下,又手拿著畫具出門,迎面見lisa走來問:“需要幫忙嗎?”
我頓住腳步,感激地看她說:“謝謝你幫我把這些都保留著,并且還幫我組合起來了。”因為那間宿舍一共有兩張床,除了我就是她偶爾會在值班時留宿店里了。
可lisa卻怔愣了下后搖頭:“alice你誤會了,自你走了以后boss就不安排宿舍住了,那間宿舍一直是空在那里的。你那些寶貝可不是我給弄的,是咱boss空下來后就在里頭敲敲打打給修補好的哦。”lisa說到這朝外看了眼,見沒人進來才壓低聲對我笑說:“誒,若非你那會走了,我真覺得咱boss對你有意思呢。現在也沒指望了,那宋小姐天天都來找咱boss,唉,可惜啊。”
我尷尬地摸摸鼻子,這lisa的八卦心可真是見長,滿腦都是這種情啊愛啊的。
走回到廳里,見何知許正在窗邊與一位老客戶低首交談著,lisa在旁道:“boss已經吩咐我把你的焦糖瑪奇朵送到那邊桌上了,今天你是客人,就由我為你服務吧。”
我失笑了下,徑直走進那個角落,把畫架安置在了窗邊。
桌上確實已經擱放了一杯咖啡,并且還有一盤華芙餅。lisa幫我把畫具放在椅子上后就招呼了聲去廳內做事了,讓我有需要再喚她。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滑潤的口干帶著苦與甜,是我最愛的味道。
時光吧里包括我自己都不能調出這種三份甜七分苦的焦糖瑪奇朵來,唯有何知許,將那濃度與厚度都把握的剛剛好。
放下咖啡去拿畫紙上畫架時突的我一頓,想到什么回眸去看了眼咖啡。在離開古羲的古堡后,我對一切靠近我的人、接觸到的食物設防,可剛剛我根本連遲疑都沒有就喝了咖啡。忍不住抬起眼去看向那邊何知許的身影,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下身是條白色西裝褲,將他整個人都襯托的清俊不已。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朝這投來一瞥露了個微笑,又回轉頭與那位客戶交談著什么。
我收回目光不再去胡亂臆測什么,夾好畫紙就抽出一支筆來,擱在紙上好長一會也沒想到要畫什么,想起剛剛何知許說隨便涂鴉,于是看到什么就開始畫什么。
起初還有些心不在焉,漸漸的身遭的人聲都離我遠去。一張畫紙畫完后,就又換上另一張,所有的注意都投入在畫中,只會偶爾無意識地去端咖啡喝。
直到有一次我又去拿手邊的咖啡,卻觸碰到了人的手,才茫然地轉過頭。怔怔看了對方數十秒,才從愣神中回過神來,是何知許不知何時坐在了我身旁的位置。
原本應該是低著頭在看我擱在桌上的畫的,而這時卻抬起著目光清幽看我,因為......我的手正抓著他握在咖啡杯上的掌。反應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立即縮回自己的手,赧然而道:“不好意思啊,我太過投入專注了,沒有注意到你過來。”
他很自然地端起咖啡杯淺抿了口,然后道:“如果心情還沒平靜你就繼續,不用管我。”
聞言我失笑著搖頭說:“沒有了。”心緒里的那股浮躁已經散了,甚至感到經過剛才一番投入忘我的畫后很暢快。可環視一圈后我就不由驚愕出聲:“天都黑了呀。”
何知許笑了,溫聲調侃:“豈止是天黑,店都打烊了,你已經喝到第五杯咖啡了。”
我直接傻了,“時光”打烊最早是九點,而我下午來時不過一點多,我竟然在這坐了整整八個多小時?再看桌面,已經擱了一疊畫紙在那,都是我一下午的杰作。
剛剛何知許低著頭應該就是在看我的畫,可這時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畫架上,輕聲問:“能告訴我,為什么在你的畫中我的樣子始終都是模糊的嗎?”
啊?我發懵地扭轉頭定睛而看,居然我在畫的正是“時光”場景,還是就畫的眼前這一幕:一個低著頭的男子靜坐在桌前,桌上兩杯咖啡,一盤冷掉的華芙餅,還有一疊畫紙,周遭環境也躍然于紙上,唯獨男子的臉是空白的。
再去看桌上的畫,幾乎每一張我都是畫的周遭環境,其中很多時候畫中有何知許身影,可要么是畫他背影,如果是正面或者側影,臉我都沒有去畫。
何知許見我默聲不答就自我調侃起來:“是否我長得太不容易令人記住了,所以你在忘我投入狀態時都記不起來樣子呢。”
“怎么會?”我下意識地反駁,何知許的五官或許沒古羲那般深邃好看,可他的溫潤清澈氣息是無人能比的。忽然發現我以前并沒有仔細去看過他的眉眼,一概的感覺被詮釋為溫和好相處,關系為亦師亦友這種。
看他此時半邊唇角漫舒,眸色明淺,眼神柔和中含著隱約的笑意,誰說他不俊逸呢?
想了想,大約明白為什么我沒有畫他的樣子了,手在半空胡亂比劃了下后道:“并非是你長得不容易被記住,而是因為你走于人前,氣息先入為主的讓人定了感覺,反而忽略了你的長相。而氣息這東西是最難以捕捉的,你也知道的,我在進入那忘我境界后作畫都是憑感覺,對畫面也是隨機捕捉的,所以才會沒畫你的臉。”
何知許連眼角都彎起來了,“跟你開玩笑呢,解釋這么認真。”
我窘迫地也跟著笑了起來,聽到他問:“這些畫能留下來嗎?”我怔了下,有些疑惑地問:“你要?”他斂了笑認真地點頭,我低頭看了看那些畫,基本都真的是屬于胡亂涂鴉,有幾張連場景都沒,只是隨意勾筆打了陰影,然后就簡單一張桌子幾個人影。這種畫法我知道,叫作眼觀世界里作畫,就是目光定在哪個位置,就只看到那場景里的東西,而周遭的一切連陪襯都不是,全部入不進眼。
抬頭后沖他微笑,“你想要就都留給你好了。”又拍拍身旁的畫架道:“這個繼續留在你這,等我下次來時還能用。”
“下次?”何知許輕吟,目光凝定我臉,溫聲說:“好。”
突然我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避閃著去看窗外夜色,心中一驚,怎么說著說著又把時間忘了?連忙起身道:“很晚了,我得走了,你也趕快打烊回去吧。”目光掃過桌面時,又道:“咖啡很正,謝謝哦。”
躍過桌邊邁出兩步就聽到身后輕喚:“alice。”
我回轉頭,見他還坐在位置里沒有動,身體微微向后靠半仰起視角凝過來,清幽的目光讓我有些不安,怕他說出的話沒法接,但聽他過了片刻后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暗松了口氣,想說不用,可他已經從椅子里站起了身,快速走過我身旁淺聲道:“等我五分鐘。”他的手上拿著兩只咖啡杯走進了吧臺內,很快洗凈之后擦了擦手又出來把沒翻的椅子去翻到桌上,見狀我上前去幫忙,都是以前常干的活自然也熟練。
他朝我這處看了一眼,會心而笑。
車行在夜晚安靜的公路上,我想著這還是第一次坐何知許的車呢。他開的車型我自然是知道的,是一輛純白色的奧迪,低調不張揚,隨了他的性情。
不過我坐在車上一直心神不定,因為在出來時拿手機看了下,倒不是時間已經夜晚十點半而讓我吃驚,最主要的是那上面有三通未接電話都來自同一個人——古羲。時間分別為下午三點、六點和八點半,之后再無來電,也沒有一個短信過來。我的手幾度伸進包里摩挲著手機屏幕,想要發條短信過去,但總覺得假如那頭真的惱了,那么就不是一條短信能擺平的事了,還是等下回到公寓當面解釋為好。
原本是讓何知許把車子停在小區門外的,但他堅持送我到公寓樓下。我下意識地去看那個車位,發現位置上是空的,莫名感到失落。
在看到那三個未接來電后,總以為他會在下午至晚上找不到我后回來公寓等著,可事實并非我想。連著這幾日,與他能見著的時間屈指可數。愈見焦躁的情緒里除去關于云南之行,還有他。我沒法把一些不安說出來,也控制不住浮躁,甚至幾度想就這么去云南吧,既然羽將我行蹤掌握的如此清楚,我一個人到了那里自然也會有人來接應告知要做什么。
但理智還是占據了思維,也或者說,在梅姑事件和布林鎮之行后,我對他有了依賴。
這種依賴是隨著情感的萌發到升華而演變而成的,即便我在深思過云南之行的危險后理智上不想他再淌這渾水,但情感上卻想他伴我而去。這與他的能力息息相關,也與內心的渴望分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