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瞇起了眼,默數之后心下惻然,竟然剛好七個圓臺。大小、間隔都不同,現在對七這個數字實在太敏感了,仔細看其平面相移的位置,與腦中自然生成的星圖重合。
居然是利用空間之隔在這深淵曠洞內又一次擺出了北斗七星圖。
如果要到那個只離了約二十米的大圓臺上去,勢必是得從這七個星臺踩過去。現在可以肯定石板的斷裂并非偶然,如若不是沉下一米多,被水汽環繞的小圓臺是看不到的。
而這距離雖不遠但需要克服對高空的恐懼,以及跳躍過去還得憑靠自身穩住身形而不至于被慣性滾落。但最嚴重的問題并不是在這里,而是......長石板必須要靠兩個人尋找平衡點才能穩住不動,這里需要的是一個團隊合作;但若我往前跳到那圓臺上,那么古羲怎么辦?
所以洞主人這個設計藏著極其陰毒的心思在其中,長石板是第一步借靠兩個人,第二步卻要舍棄一人,我是絕對不可能這么做的。
但古羲已經在身后問了:“看清楚了嗎?”
我頓了頓,咬牙回道:“前面沒有路了,我們還是想辦法回頭上去吧。”
“你有辦法?”
我回過頭看他,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雙箭上,“弩箭射向對面射不進,但往回射都是石壁肯定能射進去。”古羲眉眼上挑了下,“然后呢?”
“然后你先想辦法往上爬,由我來尋找平衡支點支撐你。”
他嗤笑出聲:“你這是想犧牲自己呢?小愿,有一點你可能自己也不知道,緊張的時候你的拳頭就會握緊。我沒瞎,與你就隔了這么點距離,你覺得我會看不見那柱子頂著的小圓臺嗎?”我身體一僵,想要爭辯卻又被他截斷了道:“我給你分析一下現在的局勢:你剛才說的法子不是不行,我確實可以回頭射兩箭,但因體重差異太大而你無法找到支撐點來平衡我的重量,所以最后勢必是我一人懸吊在繩上而你滾落下去,這就是那人設定的‘回頭無岸’;如果反過來,你往前跳躍上那第一個平臺的同時我以最快的速度跑過來,只要你在那一瞬間可以移到第二個平臺,我就有機會脫離這石板也跳上去,明白嗎?”
我愣愣地聽完他一長段分析,腦中很自然地演練他說得兩種情形,必須承認第一種是必然,可第二種......想想就覺得瘋狂!訥訥追問:“萬一你沒趕得上呢?還有要是我沒來得及跳到第二個平臺上會如何?”
他莞爾一笑,語聲中含了戲虐:“你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
我......對自己沒信心,或許古羲的速度夠快,確實能在我縱身一躍的瞬間以最快速度跑到這尾端并且敏捷反應跳出,但是我不敢保證自己能連續兩下跳躍。尤其是那第一塊平臺隔了一米多,可第二與第三塊之間則隔了有兩米左右的。
這個空間跨越度如果是在平地我或許有可能辦到,可是在這高空......
在我怔怔不語時,古羲已經站直了身也使得長石板有些微的晃動,我驚惶地看著他。只見他幽暗了雙眸對我一字一句道:“選擇并不難,邁出第一步才是最難的。如果你走不出這一步那就我幫你來走!在我說完話的三秒之后會朝你沖過來,假如不想兩人都摔下去的話,那你就冷靜判斷用身體最大的彈跳力,一口氣將那七步全都走完!”
面色大變,“不......”字剛出口就見他伸出三根手指無聲地報著秒數,他是認真的,沒有半點要與我開玩笑的意思。
我沒有時間再思考或遲疑,只能回轉頭撐起身體。
跳躍的關鍵,在于控制自己的重心,要有獵豹的爆發力以及絕對平衡的感應力。
這話不是古羲說的,是腦中自然形成的指令,而身體也在同一時間作出了反應。我右腳在石板上一蹬,人就飛身而蹤躍了出去,落于平臺的一瞬為避免慣性立即將重心向后移,卻沒料這一落,平臺往下在沉,本能使然朝兩米之處較小的平臺跳去。
賭上兒時所有的樹林間飛躍的功底,身體與腿腳張開到極致,腳踩到時平臺沒有任何緩沖的時間,因為與上一塊一樣,重力一落它就在下沉。我不得不被逼著又朝前跳躍,幾番蹤躍完全沒有心思想其它,等我跳到第七塊時眼看平臺離了還有三米多距離,要靠彈跳力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電光閃過,心隨念動間手上的串珠已被捏動射出細絲,沒時間判斷該往哪射,只是本能求生的最后辦法。當感覺到細絲纏繞某物變得繃緊時,我的人已經借那股拽力撲向了最后的圓臺,三米多的距離原來不是沒有可能的,而我不是跳上去的,是凌空飛過去的。
落地時翻了幾個滾才終于止住慣性,心率比任何時候都要緩慢,因為在剛才的幾秒之內我都是屏住呼吸。
驀的想到什么回頭而望,嚇得我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那一塊塊被我踩過的平臺如今已經不是原來的位置,都各自沉落了一段高度,而剛剛我沒有多余心念能想及的古羲如今正從第三塊跳向第四塊。他跨越的不光是空間距離還有空間高度,在他身體從騰空到飛躍的兩秒之內,我幾乎都不敢看。
等他終于穩穩落下,如磐石般牢牢吸住平臺后抬起眸朝我看來。
既驚又喜,在剛才被逼到絕境的情況下不但我當著從這七個平臺上連續踩踏跳過來了,他也當真擺脫了蹺石板而上了這平臺,不過就比我落下三個。這落后的三個也是因為在我跳過后它們的高低程度都發生了改變,等等,高低?我跑至邊緣去細看這七根類似于石樁的平臺,驚愕地發現它不但橫向形成了北斗七星圖,豎向也形成了。
古羲的能力自不容小覷,在短暫休息后他就又起身一口氣跳到了離我最近的第七塊上。我想了想對他道:“你等等。”回身想去把細絲解了去拉他,可是回過頭卻怔住。
剛才一直都沒有看這平臺上有什么,直到這時才發現正中有一方形青銅臺,而青銅臺上鑄了一個青銅人。我的細絲剛好是繞在了青銅人的腿上的某個卡口內,這并不是讓我驚異的,真正驚異的是這個青銅人從裝束到氣勢,再到面容雕刻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突的耳后傳來熟悉的嗓音詢問:“你在看什么?”
我愕然間如夢初醒地想起剛剛要做什么,正要走上前去解細絲,卻突覺不對,古羲講話聲也離得太近了吧。想到什么一回頭,見他已然站在了身后,驚愕地去掠開視線看向那后面,他從那么遠的地方上來圓臺是如何辦到的?
那把弩和兩支箭都插在他的腰間,他是就這么凌空跳上來的,不借助任何外力?那得是多大的彈跳力啊。在我慨嘆感到不可思議時,古羲緩緩越過了我走向了那方形青銅臺邊。
我看他也在仰看這座青銅人像,斂了剛才的驚異立即走至他旁邊。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想想剛才的驚險就覺得后怕,如今我和他還能腳踩實地地站在這里,當真是度過了一個生死大劫。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希望這后面就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沉默中古羲突的問:“你剛才為什么一直盯著它看?”
我愣了愣,抬起頭看了眼青銅人的臉,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看到它的第一眼注意力就自覺被它吸引了,然后看他的打扮以及雕刻的面容都很熟悉。對了,你看到這底下了嗎?居然全都是黑銅的,難怪之前你的箭射不進來。”
這又一次證實了我之前的判斷,很可能這個洞穴本身蘊含了銅礦,被古人發現后開掘隨而還在上面鑄造青銅臺以及青銅人。
“還記得地下圍城里的畫嗎?”
我渾身一震,驚愕地再抬頭將青銅人上下打量,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張臉上。
是他!
當初我與古羲在地下圍城內被困,站在圍城墻邊我利用目光穿透力看進墻孔內形成一幅幅動態的圖畫,后來卻因心力不繼而昏厥過去。醒來就應古羲要求在墻上畫下那些場景,是故古羲對里面的人物裝束大致長相都是知道的。
事實上他比我更敏銳,在看過青銅人后就記起了那畫上的某個人。是那站在高處身穿一身黑袍目送輪船遠行的那人,他的腳下是登高石,而石下則跪了一地的人。
當時我猜測這人很可能是位將軍,領了自己部下在送誰遠行。船上的領者則可能是官員,領著一群看起來稚小的少年孩童不知是要去哪。
再看眼前這具青銅人,它的威勢都被刻在了眉宇之間,右手伸出在前像是在指點江山。
“小愿,過來。”
聽到古羲在召喚才發現他走到了青銅方臺的對面,我立即走過去,見他目光落在青銅方臺的側面,驀的一怔,這......怎么好似缺了一塊,我轉步到另一側愕然抬眼去看古羲。
老子騎青牛圖?!
第三面,又是空的;第四面,則又是一副老子騎青牛圖。
所以對立面空了的兩塊,應該也是老子騎青牛圖,而其中一塊在古羲那,也就是他找上我的最初目的;另一塊......在布林鎮下的圍城之內,那個謝小琴死掉的空間,頂板上有一塊長寬與青銅方器相同的空缺位置,等于是說那一塊其實是在羽那。
而這兩塊最根本的來源出處其實是這里,是這張青銅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