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明白?”古羲臉上故作無語地看著我又道:“好吧,簡單點說夢是你自己的,能夠操控夢境的也只有你自己。他能做的是給個媒介穿條引線于你身,我能做的則是旁觀。”
“所以你意思是做夢的還是我,而我的夢可以依附于任何一個人身上去看他曾經發生過的事,只要有那媒介?”
古羲贊:“孺子可教也。”而我唏噓不已,什么時候自己有這本領而本人卻不知道,反而他倆好像都清楚的很。古羲洞察我的心思,笑著道:“其實還是你自己提醒了我,否則沒人知道你有這天賦。”在我抬起眼疑惑地看他時,他問:“還記得那年從鎮上回來你做的夢嗎?”當他一提到鎮我就想到了布林鎮,心中某處鈍痛了下,有意問了句:“哪一次?”
古羲唇邊的笑有那么一瞬僵硬,然后漸漸淡去,目光變得清冷。
就在他嘴唇剛蠕動時突的何知許插話進來:“就是你們第一次去布林鎮回來你做的一個關于古城墻的夢。”古羲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那個夢我當然記得,那是從布林鎮上回來后的一段時間,我突然做了一個怪夢。說起來也不算突然,之前在布林鎮上時就曾夢到過一個年輕的郵遞員,朦朦朧朧始終沒看清對方。這時我自然知道那個郵遞員應該就是眼前這位坐在病床上的何知許,但當時并不知道。
怪夢中我又回到了布林鎮,但周旁的店鋪與現實中的不一樣,樓屋是陌生的古色建筑,地面也是青磚地。那場景就像是回到了某個年代久遠的古鎮,而那個郵遞員就是騎著一輛老解放自行車進入視線中的。車速并不慢,但我跟在后面能保持一個特定的距離,但無論我是加快腳步還是放慢都不能跨越。最后他停在了一座城墻前,城墻中間有一扇石門,那正是我在地下圍城遇到的城墻,就是那一瞬的恍惚失去了郵遞員的蹤跡,然后在旁邊的巷子里看到倒在地上輪胎還在輪空旋轉的自行車,就在我蹲下來要仔細察看的時候意識到身后有人。
我看到了一雙穿著軍靴的腳,那雙軍靴與古羲的一模一樣。
那會夢給我帶來的沖擊實在太過強烈,于是就拿了畫架將夢境給畫了下來,在剛畫好時古羲就看到了。當時還有過討論,而這些在后來真相來臨時我頓悟那夢其實是在向我示警,不過可悲的被我忽略,也被古羲巧妙地晃過了。
現在何知許重提舊事,固然引起我一番回思與感慨,也更讓我感到困惑他是如何知道的。腦中一念閃過:“你看過那幅畫?”見他果真點了點頭,我也不去問他是怎么看到那幅畫的,想來以他本事要上我萍城的那個家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問題在于眼前:“這個夢又代表了什么?”何知許徐聲而來:“代表了你可憑借夢回到過去。”
我聽得一蹙眉,等反應過來時心中震驚了:“你意思是那個夢境都是真實的?可是那古城建筑是怎么回事?還有那城墻石門不是在地下嗎?”難道說那些建筑是以前的布林鎮,后來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被沉埋到地底下了?可地下圍城里除了木屋也不見有任何建筑啊。
何知許抬起了眉眼看向古羲,“怎么說?”
我見狀一愣,他居然在征求古羲的意見?從他倆之前相處來看說是敵人,古羲又把他給救了出來,說是朋友......言談間幾乎都是劍拔弩張爭鋒相對。而這時古羲似笑非笑地道:“你都講了這么多了,還在乎剩下那些?”
我不管他們在講什么啞謎,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掃掠,最終定在何知許身上。
他失笑了下:“倒是我多嘴了,也罷,既然你不在意我自然也不在意了。”這話他是對古羲說的,隨后才將目光轉向了我輕聲繼續:“小淺,你那個夢可以說是一半真實一半架空。你把地下那座城給架空到了現實空間,還原了當初那片地域的場景,而又將你一直想要探尋的人又挪到那個夢境架設的空間里。等于說在那時候,你其實就已經通過夢境將目標鎖定在了我們兩個人身上。”
這個我后來已經自己分析出來了,但我不懂的是:“如果說地下城原本是在地面上的,它后來為什么會去了地下?而我從未見過那些古建筑,又怎會在夢中成型?從城墻石門上的花紋看歷史將有千年以上,假如它曾經存在于現世就是古跡,那應該被載入歷史啊?”
“載入歷史?”古羲的聲音引轉我抬頭,只見他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大的笑話,“小愿,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包括很多人都是不可能寫進歷史的。”
我莫名怔忡,看著他那不及眼底的笑意隱約覺得他話中有話,尤其是深不見底的瞳仁讓我感覺那語中包涵了極端的嘲諷。
不過轉瞬間他就恢復了之前慵懶表情,口中卻犀利而道:“你問的這么多問題,無非都是一個答案:因為你去了地下城,那里的氣息就是你入夢的媒介。甚至在你還沒進地下時,單憑小鎮上殘留的影子就能先一步夢到他了,小愿,你的天賦遠不止你以為的那一點點。”
這一次我懂了,與之前我夢附何知許身上一個道理。第一次夢見那年輕的郵遞員是因為入住的謝小琴那家旅館前身就是郵局,此處殘留的影子就是指何知許年輕時出入郵局的身影了;后來回到萍城后再夢是因地下圍城的氣息融進了我身體里,從而帶我夢回過去,同時也從另一個角度來告訴我地下圍城里其實有兩個人,一個是何知許,另一個是古羲。
古羲見我想通后輕輕一笑了又道:“其實原本我并不知道你還有這天賦,那天看你畫了那幅畫后覺得有些訝異,有意試探了你一下,發現你并沒有在懷疑我。所以到了夜間我進了你夢中,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等等,你說什么?進我夢中?”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古羲搖搖頭,不贊同地道:“你把重點搞錯了。進你夢里這事回頭再說,你先說說看我走進你夢里時看到了什么?”
我想我大約明白為何古羲能夠那般清楚知道我的夢境了,他竟有能力來我的夢里!而這時他讓我猜他看到了什么這讓我從何猜起?不過他既然故意拿出來問,就一定是有其道理,于是我想了想答:“我在夢里做什么奇怪的事?”
“哦,舉例呢?”
他還真看得起我的智商,在這種毫無思考依據情況下要我來憑空想象......“比如我還在圍城里走著。”這是我想到的唯一可能與那夢境有關聯的內容。
但他卻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神秘而詭異的笑:“我看到你在畫畫。”
“......”這有什么可奇怪的,畫畫是我的老本行,我想不出它有什么價值被拿出來提。可古羲下一句卻是:“不止一個。”聞言我一愣,有些迷茫地看他,只見他唇角輕彎著道:“基本上大多數人的夢都只有一個原主體,就是做夢者本人。而在你的夢里,你坐在正中心手里握著畫筆,在你周旁豎立了很多個畫架,每一個畫架前都有一個你的幻影在動。隨著幻影在動,畫架的畫紙上就留下痕跡,最后形成一幅幅畫,每一幅都與那座城有關,包括我曾經生活在里面時的場景,以及后來他替代我占據那里的一幕幕。當時我看到后真的很驚奇,一人幻化成多影,單憑空間氣息把過去場景以夢的形式模擬出來,你恐怕是第一人。”
我很震驚,他的意思是其實在那一晚我就憑借夢境而洞察了一切,可為什么這些我都不知道?“你把我的夢抹去了?”我瞪視著他質問。
但見他輕笑了下道:“已經發生的我沒法干預,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縮短記憶的時間。”
這時候我有一拳打在他臉上的沖動,把那在我看來邪惡的笑容給打掉。他進了我夢里看到那幅場景后,為了掩蓋真相把我蘇醒時對夢的記憶時間縮短了,本身人腦對夢境的印象就很難以深刻,除非是噩夢貫穿腦層思維才可能留下記憶。
說起噩夢,我倒是想到收到那第七封信后不斷重復的夢境,幽黑中詭異的眼不正是反應了古羲當時在寫信給我時的場景嗎?所以我做那些噩夢,其實是信紙上有殘余的屬于他的氣息以及當時他在寫信時的殘影。
“現在知道你鬼眼的天賦從何而來了吧。”古羲的語聲打斷了我的沉思。
他不提還好,一提我就怒火升了起來:“天賦?我的眼力在三年前就被你給毀了!”古羲清冷的目光鎖定了我眼睛數秒,倏而一笑:“既然是天賦哪有那么容易被毀的,除非把你的眼珠挖出來。”我聽得一顫,為那話中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