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終晚宴，兩口子第一次帶著仨孩子去參加。

按照元延傳統，今年也是分好幾場舉行。

所有獎金都是按照參加員工級別和人數，經過精密計算分配的，不存在哪一場占便宜，所以全公司都很喜歡這樣的安排。

孩子們參加的是家庭合家歡這場，幾乎家家戶戶都帶著數量不等的孩子。

這一場沒有酒，也沒有舞會，除了吃喝，就是孩子們表演節目樂呵樂呵，順帶著表彰過去一年里表現優異的員工，給他們發獎金。

為了提升氛圍感，還準備了隨機抽獎。

每個員工進場就摸一下抽獎箱，摸一個號碼牌出來，大屏幕上隨機到哪個號，該獎勵就給哪個人。

雖然這種隨機的獎只是小獎，因為是額外的，不管誰拿到，都會爆發一陣歡呼。

一晚上下來，幾乎所有人都玩嗨了！

一家五口回家的時候，差不多都十一點了，但兩個小的也不覺得困，還在那興奮的討論剛認識的朋友。

家里把他們保護得很好，很少帶他們出席什么公開活動，公司年終晚宴，還是第一次帶他們。

這時候，桑沅發話了：

「今晚大家都很開心，對不對？」

婉寧臉蛋兒紅撲撲的，神情卻十分高冷，只從鼻子里冒出個「嗯」。

要不是她第一個搭話，桑沅怕是都要以為她今晚玩得不開心了。

「我們家福利好，員工幸福度高，肯定很開心啊！爸爸，你能給這么多家庭帶去幸福和歡笑，真的很厲害！」

頌寧是個很擅長贊美別人的人，不管誰，和他聊天都會感到如沐春風。

果然，桑沅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據我觀察，今晚幾乎所有人都拿到了符合自己期待的獎勵，這才是沒有人不開心的原因。」

郭瑞雖然小小年紀就寄人籬下，但家里人都很在乎他的感受，他又自帶「干糧」，郭家財產足夠他花用，倪冰硯兩口子如何養育自己的孩子，就怎么養育他，所以并未讓他養成怯懦不敢言的性子。

但他打小就很會看眼色，觀察力也很強，注意到了兩小只沒有注意到的。

桑沅點點頭：「是的，瑞瑞說得對。因為今天在場的人，都得到了獎勵，所以沒有人感到不滿，氣氛才會那么熱烈。」

頌寧「哦」了一聲，暗暗后悔，剛怎么沒有觀察仔細點呢？只顧著開心的玩耍……

他要見賢思齊，跟瑞哥學習。

很多時候，細節決定成敗，他可不能養成粗心大意的毛病。

見他們若有所思，桑沅又淡淡道：「其實，今天也有沒來的人。」

「哦？他們請假了嗎？」

頌寧好奇。

「不，是被辭退了。我們公司福利待遇領先行業平均水平很大一截不假，但我們施行末位淘汰制，不夠優秀，或者不夠努力的人，沒法在這里生存下去。」

這樣嚴苛的制度，想要咸魚，想要躺平，想要濫竽充數，根本不可能。

倪冰硯想起網友們描述的「卷王集中營」，不由露出了笑容。

這世間的一切，無形中都是有價值的，想要得到更多，當然要付出更多。

對這些被辭退的人來講，這個年可能都過不好了。

他們是競爭的失敗者。

想起今晚的熱鬧，三個孩子都沉默了。

勝利者的狂歡，背后是失敗者的黯然。

但人們看到的，永遠只有歡慶的場面。

「獎勵的意義，就在于讓優秀的人更加優秀，因為他們的努力值得。明白了嗎？

」

孩子們打著哈欠，嘴里說著「明白」，事實上，腦子已經迷糊了。

這個點兒，早就過了他們的睡眠點，實在撐不住了。

等到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爸爸公布針對仨孩子的獎懲政策的時候，仨孩子都傻眼了。

「積分制？媽媽，我們家就我們仨孩子，也要搞這一套？」

桑沅早就準備好的，1.5米乘1.8米的巨大積分表，就貼在餐廳的一面墻上。

一日之計在于晨，從早上開始緊張起來，用心追趕，真是用心良苦。

表格下方注明了，今年年終積分第一的孩子，可以得到自由支配的一千萬，第二名有五百萬，第三名卻一分錢都沒有。

倪冰硯但笑不語。

怎么不可以這樣？

努力優秀的孩子得到更好的，擺爛的孩子得到更差的，就是這么直白。

「期末考試成績，滿分積分10分，95%以上的分數，8分，90%以上，6分，80%以上卻只有兩分？也就是說，滿分一百分的數學卷子，我要考八十分，才能拿到兩分積分？不然一分不得，而一百分就能拿到十分？」

婉寧頓時氣紅了臉！

這是針對！

以她的數學成績，這一門課她就要丟掉十分！

「爸爸！你不愛我了嗎？！」

婉寧直接開哭。

這天早上，她感受到了極大的惡意。

桑沅一臉嚴肅：「婉寧，你已經長大了，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爸媽在乎的不是你考試不及格，而是你的學習態度，生活態度！

「不喜歡的就可以不學？這樣是不行的，我們活著，不可以這樣隨心所欲。因為每一樣知識，都有自己的價值。我們可以不精通，但一定要懂。不然這就會成為你身上的漏洞。

「如果你遇到問題，只想用哭泣來解決，如果你承認你比哥哥們差勁，不愿意和他們競爭，那我可以隨你的心意，讓你草率而又健康的長大。

「不夠聰明無所謂，不夠努力也無所謂，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這樣的話，家里每個月給你十萬塊零花，直到你老死的那一天，每個月都會給你這么多，也只會給你這么多！

「只保障你的生存，不管你的生活質量。

「反正我們家，也不缺一個吃白飯的孩子！」

一番話簡單又粗暴，直接把婉寧嚇住了。

她還小，但她見過媽媽處理家務，也明白，請個司機每個月需要多少錢，請個廚師每個月需要多少錢，還有掃地的阿姨，照顧花園的園丁……

每個月十萬塊，別說買衣服買包包買房置地搞投資，就養這些保障生活品質的人都不夠。

眼淚掛在睫毛上，頭頂翹起來的小呆毛格外可憐。

倪冰硯立刻溫柔勸她：「除了考試成績，還有各種比賽也可以積分，國家級比賽，不同等級的獎牌，以及各項榮譽等，你看你爸爸考慮得很周全。如果你不想努力學習，也可以走特長路線。但你應該明白，不管做什么，都離不開辛勤的努力。躺平擺爛，是不可以的。」

孩子已經快要十歲了，正是該確立人生目標，并為之努力的時候。

實在沒有夢想，也要優秀得普通。

不然等他們這些老的死去，孩子手頭那么多資產，眨眼就能被人騙個精光。

到時候哥哥們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可能成天盯著妹妹怎么過日子。

家里人再厲害，也是家里人。

人要自己立起來才可以。

婉寧倔強，不愿屈服，剛開始照舊我行我素。

反正吃喝拉撒，都由家里支出，她又不需要花錢，她還小呢！

然后她就發現，期末考試結束，她爸搞了個階段性的積分結算，積分第一的瑞哥被爸爸帶著去南極科考游，積分第二的哥哥被媽媽帶著去歐洲，積分第三的她，只能回老家，陪著姥爺爬青城山，看都江堰。

爸媽還說，這是隱藏彩蛋，問她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當然，她也可以與兩個哥哥同行，只需要自費就好。

但她是個窮光蛋。

她的零花錢辦了理發店的會員卡，還有理療店的脾胃調理按摩卡，玩偶店的上新卡……

根本沒錢出去玩。

偏偏爺爺奶奶和姥爺都聽爸媽的話，在教育孩子的時候，從不和他們唱反調，她想哄了他們帶自己去，也不行。

啃著以前最愛的姥爺親手做的鹵豬蹄，婉寧都不覺得香了。

嗚嗚嗚。

桑沅用鐵血手腕，讓婉寧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家里，容不下咸魚。

要么努力優秀，要么認認真真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