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后，虬龍城。

“大哥哥你醒醒，小雅這里有饅頭。”清脆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夜封塵腦海中的昏沉。

他疲憊的睜開眼，眼里深處一片死寂，透過臟亂的額發一個扎著清爽馬尾的小女孩正拿著一個熱乎乎的饅頭站在跟前兩眼汪汪的看著他。

這里是一條深深的窄巷，平時幾乎沒有人跡，停滯的思維讓他沒有思考為何小女孩會出現在身邊。

“小黎，我想你了。”口中無意識的呢喃。

陣陣重影讓他眼前的小女孩變了另外一個樣子，荒蕪的內心奇妙閃過一絲蘊含生機的墨綠。

“大哥哥你怎么啦？我叫小雅不叫小黎。”稚嫩的聲音又起，狠狠摔碎了他心中的幻想。

夜封塵怔了怔，沒有回答，就這樣看著眼前的這個略帶擔憂眼神的小女孩，內心那絲墨綠迅速枯萎。

“原來，我根本不認識什么小黎。”停滯的思維猶如一臺老舊的機械被他拉著蠕動了一下，他腦海里唯有想起一件事，就是后半夜記憶又錯亂了，讓他痛苦不堪，以至于現在都快太陽下山了身體還在昏沉，疲憊不堪。

“阿姨說你很虛弱，讓我不要打擾你。”小女孩指了指巷口那個正在冷眼看著的中年婦女道。

夜封塵機械性的轉頭順著小女孩指著的方向看去，空洞的眼神中映出了一個著裝華麗的中年女人。

“安雅，該走了。”中年婦女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都叫你別靠近這些骯臟的人，你就是不聽”。

“大哥哥，這是小雅給你的饅頭。”聽到中年婦女的出聲小女孩明顯心里一緊眼神慌亂，連忙把手里的饅頭塞到夜封塵手上。

隨即小女孩向夜封塵匆忙擺了擺手就轉過頭，然后似犯錯的小孩一樣低著頭，向著中年婦女走去。

夜封塵怔怔看著手里還溫熱的饅頭，直到現在他那遲鈍的腦海還沒有反映過來，本能覺得自己應該向那個給予他饅頭并且充滿善意的小女孩報以一個微笑或是一句感謝，使其放下心中的擔憂。

但剛牽扯起嘴角便因已經僵硬的臉部肌肉而放棄這一打算，只能沖著已經再無人影的巷口微微點頭。

他已經來到這里十三天，白天渾渾噩噩地坐在巷口，晚上則是回到巷角。

白天時看盡各色眼光，有好奇、有厭惡、也有憐憫，更多的是淡漠，而晚上他感受著城市黑夜帶給他的荒涼與孤寂，亦偶爾平靜看待黑暗里各種人為的陰暗。

或許是因為一個饅頭的熱量，也或許是小女孩的善意，讓他心中的麻木逐漸消退，固化的思維開始活躍。

眼神雖然空洞，但深處卻是閃耀著些許生氣。

“你讓我好好活著，但是總要有一個為之活著的目標。”夜封塵對著空氣喃喃道：“你可知道，你離開人世后我便與這個世界斷了聯系。”

“找不到目標，失去了動力，沒有了活著的方向。”

“醒了？”蒼老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他耳邊。

半響。

夜封塵緩慢的歪過頭，一名讓人看上去身心自然的老者正隨意地坐在他身旁的地磚上，夜封塵對這個老者并不反感，至于老者何時出現在他身側，他并沒有細想，只歸結于自己不存在警惕心。

因為正常人都會躲他遠遠的，恐沾上他身上的霉氣，所以他沒有過多在意任何靠近他身邊的人。

老者偏瘦，一頭雪白的頭發后扎，身穿寬松的白袍，隨意一瞥就知道不是普通尋常人家。

就算是以前驅逐自己的封家，亦是沒有這樣精氣神的人。

夜封塵甩了甩頭，差點又陷入一些以前不那么好的回憶。

“有事？”夜封塵平靜問道。

“有事。”老者說。

“我這種流落街頭之人亦能幫的上你？”

“這件事情，談不上幫。”老者答道。

“說吧。”夜封塵麻木說。

“你不是不知道活著的方向在那里嗎？”老者淡淡說：“我可以給你一個方向。”

觸及到他的內心，夜封塵有些反感，哪怕老者看上去讓人舒服。

夜封塵沒有應答，剛燃起的一絲善意被他一把抓滅，淡漠的看著老者一眼，沒有人喜歡被別人看穿心底。

看見夜封塵如此神態，老者心里也是樂了，但表情仍舊不動聲色，平靜道：“我可以引領你去另外一片區別于凡俗的天地，那里你能找到更多有意義的東西，也能做到以前無能為力的憾事，并且不用擔憂這條路會走到盡頭。”

老者的話語觸動了他的軟肋，夜封塵平靜的內心也是逐漸出現波瀾，對于他現在的這種狀態這種心境，老者的話語無疑是對他產生巨大的誘惑力。

但是流浪至今，本能讓他不相信老者的話語，這個世間又怎么會有這樣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況且自己只是一名這片天底下的棄子。

比自己優秀，條件好的人多了去。

夜封塵暗自警惕，但是話語卻是顯得隨意，絲毫不露破綻問道：“哦？你想引領我什么方向，走什么路？”

“修行路。”老者面帶笑意：“想走嗎？”

夜封塵疑惑：“修行路？”。

老者會意說道：“沒有人能清楚詳細的解釋修行路的意思，因為就算是我也都只是這條路中的一員，也只是一名探索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隨著這條路愈走愈遠，會得到漫長的生命與強大的力量。”

“而力量則是得到地位與榮耀的前提。”

老者一次性說了很多，而夜封塵也仔細的聽著。

期間夜封塵也提出了很多的疑問，老者也一一解答，但仍然是打消不了他的顧慮，使得他始終站在黃線之外不敢寸進。

夜封塵落寞道：“容我想想吧。”

最終夜封塵還是拒絕了老者，他心里怎么想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許是懦弱或許是退縮，也或許是不想再讓自己失望。

而老者也沒想到夜封塵會拒絕，自始自終夜封塵都跟著他的節奏走，本以為最后也如同劇本一樣乖乖跟他離開，沒想到這個少年自制能力如此之強，在最后關頭能控制著自己不會因為片言片語就邁出那一步。

夜封塵在他心里的評價也愈發高起來，但也就僅此而已，漫長的歲月老者已經見過太多的人，比如自己那三個傻徒兒，如果夜封塵始終都不跟自己走，他也不會強求，因為這個世界始終都在前進，并不因為某個人而停步不前。

不過，他有信心這個少年會乖乖跟自己走，不然就白活了這么長久的歲月。

老者離開了，只留下了夜封塵一個人在窄巷深處如同往日，只不過不同的是他一動不動地看著青色的地磚，腦海里多了一些不以言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