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人語調平緩,隨之而來的笑聲讓齊瑤想起眼前人是誰。
“你是聶歡?”
“齊瑤,你舍得回來了?”
聶歡齊瑤還有趙懷辛他們三個是初中就在一起上學的朋友,那一年江州一中分數線比往年上漲近十分,引章中學考到江州一中的就他們三個,班主任葛老師在引章也一躍成了金牌名師,聶歡從初中到高中和齊瑤都是一個班,兩人曾許諾日后結婚定要做彼此的伴娘,誰知道高考出國后齊瑤杳無音訊就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這人一樣。
關掉的打光燈再度亮起,齊瑤拿著手中已裁好的照片,等著聶歡給館內其他工作人員交待今日工作進度,收拾好隨身物品拉著齊瑤走出店門。
江州雖然是老城改新城,多年前的二層小商鋪拔地而起,成了江州最有代表性的辦公大樓,但是街邊栽種的梧桐還是原先那樣子,以前上學齊瑤和聶歡就最喜歡在這條路上等著放學后那些賣小吃的阿姨,寫一天作業的苦一碗香氣撲鼻的小餛飩就能治愈,這些年小餛飩漲價了,快樂卻變成了無價。
八年前是兩個背著一書包練習冊穿著藍色校服白色滑板鞋滿臉寫著要為祖國做貢獻的高三學生,八年后是穿著時尚,腳踩高跟鞋,畫著精致美妝的社會人士,重新走這條路兩個人內心都有了不同感觸。
聶歡最先開了口:“你剛回來不久吧?趙懷辛知道你回來了嗎?”
齊瑤不知如何回答,她回國,聶歡下意識就問趙懷辛知道嗎?八年的闊別,就算回國和趙懷辛又有什么聯系呢?但齊瑤還是開口說了:“我們,我們現在住在一起。”
聶歡停在齊瑤面前,攔住了她,雙眼蹬大,嘴巴更是驚訝張開就沒合上:“不會吧,你們這都什么時候的事兒啊?我怎么一點不知道,趙懷辛夠可以的呀?說恨就恨說愛就愛?”
齊瑤沒在意聶歡說的“說恨就恨說愛就愛”是什么意思,細想她回國才不到三天,事情確實進展很快,從第一次在墓地見到趙懷辛,到昨夜的吻,和,和同床共枕這些齊瑤怎么說得出口。
“你這八年走的,一個信都沒有,你要是再不回來,趙懷辛怕是都要搬家過去找你了。不過,你這次回來,是不是你倆要辦事了?”聶歡期待的眼神看向齊瑤。
聶歡說的辦事就是結婚,江州人愛這么講,不過結婚嗎?她和趙懷辛?也許會,也許不會,齊瑤哪里能知道答案,搖了搖頭。
川流不息的街道,人們你來我往,臉上自帶著表情,奔赴下一個目的地,此刻的聶歡精力都在齊瑤身上“你這搖頭是什么意思,不會,還是不能?”
“我也不知道。”齊瑤苦笑,昨夜趙懷辛拼死也就是那一分鐘的吻,再無下一步,一個吻技賊爛的人,以后他倆會有什么故事,不得而知。
聶歡眼神自帶深意“齊瑤,你既然回來了,就把他拿下,我可告訴你,趙懷辛還是個處男呢,現在這社會處男可不好找喲!”話語間聶歡把齊瑤往她家的方向帶,老友重逢,不大吃大喝一頓怎么能罷休。
聯想到趙懷辛接吻后的反應,齊瑤淺笑,回應著聶歡說的趙懷辛還是個處男的事低頭笑著說:“我知道。”
像是小狗聞到肉味一般,聶歡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你知道?”
齊瑤只怪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談及這種問題,頭上自動垂下三根黑線“沒有,沒有,這不是聽你說的嗎。”一番糊弄過后,來到了聶歡家里。
溫馨的裝修風格讓人一進門就能知道女主人對其用心,房子比起趙懷辛家那種冷冰冰的風格來說好多了,齊瑤在廚藝方面實在沒有任何天賦,所以只能在一旁洗菜,看聶歡做飯是一種享受,動作極快,利利索索挽起袖子,利利索索端到餐桌上,中間齊瑤還逗樂說誰要是娶到聶歡做老婆一定是前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聶歡也不甘示弱反說到趙懷辛手藝不錯,你福氣也不小。
“嘗嘗吧,江州獨有的腌黃魚,別的地方買都買不到,我媽自己做的,連我都是省著吃的。”聶歡這么說著可手下是夾了一大筷子放到齊瑤面前,聶歡不虧是高三一班的八卦之王,她把齊瑤走后的這八年里大大小小記得的記不得的同學現狀講了個遍。”
“你還記得三班那個誰嘛,就是小小年紀就禿頂那個男同學,他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現在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校霸,就他爸是校長那個有一回他躲在廁所抽煙被二班班主任看到了,正要報告校長呢,他就走到人家面前說小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的職稱要不要全在你,后來被校長知道這事兒讓他在全校師生面前作檢討,校長說就當以后沒他這個兒子他還哭了那個和咱班總是考第五那個女生在一起了。”
齊瑤心中有些驚訝,在學校的時候完全看不出這二人有和聯系,誰知道出了校門倒是變成了一條紅線的兩端。
“還有,咱們關系最好的那幾個里,許西銘不是和你一起出國了嗎,當然也和你差不多,出了國就像沒了這個人一樣。”齊瑤聽著心里泛酸,都以為他們出國留學的就有多瀟灑,實際自己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你還想知道誰的,我給你八卦八卦。”
“曲明芮呢?聶歡你知道曲明芮現在怎么樣了嗎?”
曲明芮這個名字一出,聶歡沉默了,曲明芮,曲明芮是誰啊,從高二開始加入他們的小團體,齊瑤前桌,永遠是校排名前五的好學生,寫得一手好文章,如果這些名銜還不夠,那大概還要加上趙懷辛暗戀者的身份?高考結束后,一向寡言少語的曲明芮遞給趙懷辛一封粉色信件,誰會不知趙懷辛眼里只有齊瑤,旁人都在猜測是不是曲明芮喝了假酒那么有勇氣給趙懷辛寫情書時,趙懷辛當著眾人的面包括齊瑤只說了我愿意三個字,后來呢,高考成績還沒出來,齊瑤就出國了,直到現在。
“她呀,我們也沒什么聯系了,不太清楚,或許人在江州,或許去了更大的城市,誰知道呢。”
關于曲明芮的話題終結在聶歡看見架子上擺的一瓶酒。
“嘗嘗這個,趙懷辛那兒要過來的,名牌紅酒,老貴了。”高腳杯杯杯壁掛上了獨屬于酒的紅,入口微澀后調香甜,把著酒杯聶歡突然從擺放雜物的柜子里掏出一部屏幕還沒那么大的手機來,找了根數據線就那樣插在插板上,拖到齊瑤面前等著開機,熟悉的開機聲音響起,仿佛回到了上學那會,課間操時學校廣播里都會放的那首曲子。
聶歡手指靈活,對著屏幕滑了幾下找到相冊點開給齊瑤看。
高中的時候大家都有手機,唯獨齊瑤沒有,原因自然是怕齊瑤貪玩,一心趴在手機上忘記學習,終于到了高二別人都用上大屏幕的智能機了,齊瑤才有一部直板步步高,聶歡是他們班最先有智能機的人,聽說拍照效果好,拉著齊瑤和趙懷辛拍了好多張。
照片上他們都穿著江州一中的校服,青春稚嫩的臉上充滿了少年氣,背景里課間埋在書堆里睡覺的,教室過道上追逐打鬧的,還有那一年的學雷鋒板報正好是齊瑤唯一一次當組長時出的,當然還有照片的主角趙懷辛坐在桌前手中還握著筆,齊瑤跑過去從后面托住他下巴強迫他抬頭看鏡頭趙懷辛一臉不情愿的樣子,時光都定格在鏡頭里,誰都那樣年輕。
“好家伙,你照這么多照片,可是一張都沒傳給我,我可是要索取我的出鏡費用的。”這些照片齊瑤是一張都沒有,可能就是什么都沒有所以才沒那么睹物思人?
“傳給你?你出國之后一句話沒來過,我倒想給你,我拿什么給,靠我的臆想嗎?”
齊瑤不是故意切斷與他們的聯系,出國后一星期內趙懷辛沒同她說過一句話,后來手機丟了,連帶著和江州一切的聯系都沒了,齊瑤記不住自己的QQ號碼,也記不住趙懷辛的,11位的QQ號碼記不住,13位的手機號碼也記不得,只有他昵稱里qz兩個字母,一個一個篩選過去也不是他。
“不過你想要這些照片去找趙懷辛啊,他有,之前他拷走過,還是高清大圖。”聶歡手指不停劃撥終于到一張齊瑤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偷拍她的照片上停下了,畫面里,齊瑤趴在桌上睡覺,面向著趙懷辛的方向,趙懷辛轉過頭去看她,眼神溫柔,齊瑤關心自己睡姿怎么那么丑,和趙懷辛好看的側臉對比簡直是要氣死人。
齊瑤加上了聶歡微信,連著收到了那張趙懷辛側臉看她的照片,保存圖片,繼續喝起酒來,齊瑤酒量還行,就是喝多會上臉,人還是清醒的,臉先出賣了她,告別了聶歡,自己以想要醒醒酒的名義走在夜晚的江州河邊,吹夠了風才回到趙懷辛住處,就在要開門時,齊瑤才想到自己沒有鑰匙,也沒有趙懷辛任何一個聯系方式。
不知道他今晚會不會回來,什么時候回來,齊瑤有些泄氣抱緊了雙臂準備蹲在門口等他回來,電梯開了,不遠處是趙懷辛走了過來,隔著一個走廊都能看清楚他臉色有多紅,他也喝酒了?趙懷辛走近,齊瑤低頭,說著自己沒有鑰匙,趙懷辛眼中看不出情緒,但是感覺他心情不好,也不著急開門,只是看著齊瑤,好一會兒過去,主動張開雙臂讓齊瑤在他身上找鑰匙,他真是醉得厲害,就在齊瑤開門時,趙懷辛整個身體倒在齊瑤身上,濕熱的氣體噴在齊瑤脖頸出,只想趕快開了門扶他躺下,越想快些開,越開不得,鑰匙正面扭反面扭來回幾下,清脆的開鎖聲傳來,齊瑤想扶他進門,腰邊就搭上某人的手,微弱的聲音傳到了齊瑤耳朵里,齊瑤腳步當即頓住。
“我還以為你討厭我,再也不回來了。”說完趙懷辛身體一沉,重量大半在齊瑤身上,齊瑤只想快速扶著趙懷辛進屋,趙懷辛還在小聲嗚咽,一滴眼淚順著齊瑤脖頸處向下滑,最終消失于衣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