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翹了班在找理由了。電話還沒掛,李二冬的電話也來了,他拍門下車,對著電話道:強哥,啥事我在哪兒輸液,真的不騙您,這兩天西伯利亞寒流吹得多少有點兒感冒了,輸液都得排隊,比公交還擠啊喲,我有點暈,一會兒再給您回電話這信號怎么這么差
扣了電話,哧溜一聲鉆進車里,李二冬狐疑地道:不會又有事了吧老茍讓我回去。
劉隊怎么也讓我回去,這都幾天了,都不帶搭理咱們。鼠標也狐疑道。
不能回去,檢查還沒抄呢。李二冬道。
好像不是檢查的事,我說我在深刻認識,認真檢討,老劉說不用寫了,讓咱們滾回去。鼠標愣著眼道,對于劉隊長多少還是心存幾分畏懼的。
許是有什么統一行動了吧,我送你們回去。駱家龍道,他啟動著車,一路朝塢城路反扒隊來了
來不逢時
獵扒系列報道之五:消失在醫院的魅影。
大副標題的報紙擺在刑偵支隊孔慶業支隊長的辦公桌上,今天的報紙,他正饒有興味地讀著,讀到興處,大口呷著茶。旁邊的孫天鳴已經續了三回水了,他都渾然無覺。
這個報道相比案情實錄自然要糙了點,不過經過記者的妙筆,可比那些干巴巴的公文有意思多了,老跛毛大廣被形容成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瘸賊,手下這幫賊眾個個身懷絕技,否則你無法說明什么人就搞了那么多賊贓不是成套的作案工具,揮霍剩下的現金以及老跛鞋里腰帶里藏的黃金,其實這本身就像一個傳奇故事。
干得真漂亮,這比你們搞個兇殺大案子還有正能量,一方面對外樹立了我們刑警的形象,另一方面,也能喚起全社會正義感。好,寫得好,干得也好,小孫啊喲,咋還讓你站著呢,坐坐叫你來我有個想法啊。孔支隊笑著道,看孫天鳴有點謙虛地坐下,他直敲著報紙道,你說這個,真是反扒隊整的
孫天鳴異樣了下,知道支隊長顧慮在何處了,路面犯罪是個跨界責任,輕一點就是治安,重一點就是刑事,那個反扒隊也是個邊緣設置,名為刑警,不過歸治安支隊統管,否則就不會大量使用協警了,一念至此,孫天鳴很嚴肅地匯報道:沒錯,確實是他們全程搞的,我們多少懸案忙著呢,腫瘤醫院這撥賊攪得我們頭昏腦漲,不得已把他們請來了沒想到,無意中請來尊真菩薩。
這個孔支隊長躊躇了片刻,馬上改話題了,直道,這個也無所謂嘛,天下警察一家人,沒有什么門戶之見,再怎么說也是你們三分局直屬大隊審下來的嘛。
不過主要嫌疑人,是他們審下來的。孫天鳴插了句,又噎了支隊長一下。支隊長真愣了,愣著不服氣地道:不能這都成全才了吧劉星星是個老人,不能修煉幾年,成精了吧
孫天鳴跟著支隊長笑了笑,把大致情況講了下,特別是抓人的時機的選擇,審訊巧妙的突破點,讓支隊長眼睛又滯了幾回。
人才啊,隊伍里就缺這種什么臟爛事都敢接手的人才啊敢這樣審人的不是沒有,而是沒有這樣天資聰穎自學成才的,此時孔支隊長甚至不相信這是警校能培養出來的人物。
這樣,小孫,我把我這個想法直接跟你說,征詢一下成不成孔支隊長真的下決心了,直道,我覺得這幾個人放反扒隊,屈才了,實在屈才了你覺得呢
有點。孫天鳴點頭道。
對嘛。支隊長撫掌道,大有知遇之感,直勸著,你出面,把他們借調到你們隊手續呢,我想想,隨后辦。
借調孫天鳴奇怪地道。
本來可以直接調,誰知道有倆新人攤上點事,不好明調了,另一個叫什么余罪的,劉星星居然敢抗命了,不放人了我一查三人的工作手續,哈哈,這三個人的手續居然還在市局人力資源部掛著,他沒治了這個余罪呀,好像先前在特警后勤裝備處待過,應該有兩把刷子,我覺得是個人才,咱們一線就缺這樣的人才啊。孔慶業支隊長惜才道,看樣是真可惜這樣的人才埋沒在反扒隊。
何止兩把刷子呀孫天鳴隊長想想這貨層出不窮的餿主意,暗道了句。不過支隊長的想法他不敢忤逆,而且看領導高興,便把自己窩了好幾天不敢說的要求提出來了,小心翼翼道:孔支,這個事我去辦那個,就是有點小事,能不能
直說,許可范圍之內的,什么時候沒滿足你們了。支隊長道。
能不能給我們勻輛車。孫天鳴說出來了。
車上半年不剛配過辦案車輛,又不夠了支隊長不悅了。
不是隊里不夠,而是隊辦沒車了。孫天鳴道。
你的車呢嫌不好,想換支隊長拉下臉了。
不是,輸了。孫天鳴道,他決定直說。這個領導有點惡趣味,心情不高興了,文具都不給你批,一高興了,經費全給你辦。
輸了誰敢贏輛警車開出去兜風支隊長瞪大眼了。
就反扒隊的,那個叫余罪的當天我們協同辦案,抓回二十幾個嫌疑人了,他和我打賭,說五分鐘審下毛大廣來,我不相信,就和他賭了孫天鳴簡要地道。
五分鐘支隊長一驚,伸了個巴掌,展開了五根指頭,這幾乎是脫出刑偵正常思維的事了,他驚訝地道,然后呢
然后不到五分鐘,他就把人拿下了。孫天鳴道,看把支隊長震驚了,只好一攤手。車的去向明了了,支隊長愣了好大一會兒,然后仰頭哈哈大笑,笑了半晌,臉色一整,一指孫天鳴道:活該,你騎自行車吧年底破案率指標完成再來給我提這個事呵呵,真有意思啊,哈哈,什么時候咱們隊伍里也有這號人才啊,哈哈
孔支隊長笑不自勝了,孫天鳴一塊石頭也放心里了,倒不是缺車坐,而是這個事終究得放到臺面上,現在看來,沒事了。他保持著恭謹的態度要準備告辭的時候,支隊長的辦公室電話響了。一看號碼,是省廳的,八成是上級來電,孔支隊長隨手拿起來,恭謹客氣地問候著:李處長,有什么指示哦,反扒隊呀,理論上歸我們管理,不過主要是治安上管著他們隊長叫劉星星,副隊長叫茍永強去那兒,哎喲,直接說嘛,我接您去好好,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把最優秀的偵查員介紹給您
放下電話,孔支隊長這回急了,起身就走,看到孫天鳴,他急匆匆道:走,正好,你和我一起去,一群蟊賊,居然把外賓的貴重物品偷了,這事捅到省廳,省外事處李處長親自下來了還有省委辦公廳的領導,這事很敏感,千萬不能大意哎對了,小孫,反扒隊這幾個小子成不成,名聲都到省廳了李處長點名要找他們。
沒問題,別的不敢說,抓賊絕對行。孫天鳴點頭道,眼前閃過那張貌似忠厚實則奸詐的臉,他也不知道,自己何來的如此信心。
支隊長的專車,直駛省廳。不一會兒,一輛車帶了一個車隊從省廳大院出來,向塢城路駛來了
我兒子
這是我兒子
看見沒,我兒子,警察
老余紅著臉,走進了副食果品批發市場,好大的一個市場,十六輪的貨廂整整排了兩列。老爸還是聯合幾家果販一起進的貨,到了這地方,都算不上大戶,看來哪行也有巨無霸。對于余滿塘而言,他今天好像是最大的巨無霸一般,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一攬兒子,得意地介紹:這是我警察兒子還真給老爹增輝不少。
我兒子老五,咋自己干上了余滿塘問著一個正裝貨的伙計。同來的五叔顧不上欣賞老余的警察兒子,拉著老余說了一通,他們這車是租的,司機可不管裝貨,天氣涼了,這些南邊運來的水果可著不得冷。余滿塘一聽,二話不說,和老五扛上貨了。
擱這地方,余罪可像個閑人了,剛要幫把手,老爸拉住了。就是嘛,這么锃亮的警服,咋能干這活老余把兒子晾過一邊了,又過一會兒,余滿塘已經滿頭大汗,酒意去了幾分,放下一箱扭頭一看,卻找不著兒子了咦,再細看,不知道什么時候,余罪早把警服扔回車里了,穿著小毛衣,加入到保衛果品的行列了。
哎呀,咋能讓我兒子干這活呢老余好不心疼,不過心里暖洋洋的。
這還差不多。老五此時才看過眼了,笑著道,知道心疼爹的,那才叫兒子。
廢話不是,也不瞧誰兒子,切。老余瞅空又得意上了。
拽什么呀現在養兒女都他媽是討債鬼,不把爹媽這身油水榨干,他們就不消停。老五感慨地道。
我兒子不一樣,從上大學,我發現他長大了,一毛錢不朝家里要,還時不時給我往回捎東西要我說呀,還是當國家干部對,瞧我兒子,沒干幾天,人家單位都給發車,公家車公家油,哪像咱們個土鱉,租個車都摳摳搜搜的。老余道,又是一箱扛到了肩膀上。
三個人來回裝著貨,余滿塘干得那叫一個來勁,每每父子照面,兩人都嘿嘿一笑,絕對是最標準的幸福笑容。
而不遠處停在批發市場外的車里,扔著余罪警服的座位上,手機卻一直在響著震動著
沒人接。劉星星隊長緊張兮兮地道,孔支隊長臉色不悅了,李處長更不悅了,省城這地方,標準的廟小菩薩大,省廳里出來一個,隨便都是地市局長的一級職務,更何況今天不是一個,是一群,把劉星星隊長招待得呀,滿頭冒汗。
其他兩位呢李處長問。
就回來了馬上就回來了劉星星隊長道,招著手,茍副隊趕緊下了車到門口接去了,電話已經催了無數次了
喲,終于回來了那哥倆從車上下來,司機駱家龍一看門外和院里停的車,眼神緊張了一下,立馬駕車逃逸。鼠標和李二冬不開車,中午喝得可不少,勾肩搭背。剛才回來路過時還看了下在服裝店打工的細妹子,哎喲,把李二冬羨慕得呀,直夸鼠標,撿了個好媳婦,幸福死了。
兩人笑著,那邊茍永強副隊早奔上來了,拉著兩人就往隊里跑,快速說道:省廳和支隊來咱們隊里了,不要亂說,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最好是不知道啊,砸了鍋劉隊可擔不起那責任
話沒說完,已經奔進了隊部,也就是平時簽到簽退開小會的地方,一進門一看五六位高階的警官,再一看肩上閃閃的星星,兩人一頓身,一仰頭,敬了個禮:嚴德標奉命報到李二冬奉命報到
不料剛才跑得急了,不知道是被風吹著還是給驚著了,倆人一挺胸,鼠標直接呃的一聲打了個酒嗝。此聲一出,隊部靜得像絕地,李處長回頭不悅地看劉星星,孔慶業支隊長可看不過眼了,指著鼠標就訓著:怎么搞的上班時間還喝酒。
報告。鼠標一挺胸,又敬一禮朗聲道,我是下班時間喝的。
那你這樣,還能上班嗎孔支隊長不悅地道。
報告。李二冬敬禮了,朗聲道,隊長不讓我們上班,讓我們寫檢查。
這倒是真的,孔支隊長不吭聲了,狠狠地瞪了瞪眼。今天算是見識了,省廳外事處的李處可是位文官,哪和這種痞警打過交道看兩人喝得有點迷糊,站著還打擺,本身長相都像個作奸犯科的嫌疑人。他不確定地問孔慶業道:孔支,你確定,就是他們
過來。孔慶業也不太信,招手叫著孫天鳴隊長,孫天鳴點點頭:就是他們倆,不,還有一個關鍵是余罪。
哦,那人怎么沒來李處長問。
孔慶業回頭盯劉星星,劉隊道:電話沒人接,今天他輪休真不是故意的,從國慶前開始,到現在都十一月三日了,四五十天,一直就在崗上,天天忙。
別擺功了,關鍵時候好,那是一好遮百丑,關鍵時候不好,那叫一丑煞百美劉星星,再給你一個小時時間,把人給我找回來。孔慶業支隊長慣有的硬朗作風出來了,這話也聽得省廳若干來人非常滿意。劉星星留了個心眼,拽著鼠標和李二冬,出門低語了幾句,這倒好,幾個電話一撥,塢城路小商品市場騎電單車的開面包的這次不找賊了,都遍地在尋著余罪了。
好在都是警察,尋人方便,鼠標和李二冬知道那爺倆在果品批發市場。不到半個小時,找到泊在市場外的警車了,一行人忙奔著往市場里去。哎喲喂,鼠標拉著大伙瞧:余罪正累得吭哧吭哧上貨,剛上了半輛車。余罪一看鼠標來了,喜色外露道:哎呀,這才是兄弟啊,叫來這么多幫忙的。愣著干什么,趕緊干活。
哎。鼠標一應聲,顛著小步就要去扛東西,劉星星隊長卻是急了,上前來拽余罪,情況一說,余罪一攤手:我知道案情重要,那我爸不重要了太陽一下山,果品不出庫了,今天人又多,雇不上人啊。
那是省廳來人。劉隊長強調著。
那我這還是老家來人呢。余罪不悅道,他經歷了那一次,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不,把劉隊長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余罪眼珠一轉悠道:劉隊,那趕緊呀給我爸裝完貨,咱們馬上回去。
哎,對快快,都來干活,把人都叫來。劉星星嚷著,捋著袖子干上了。不一會兒,又來了若干隊員,一窩蜂似的搬東西,把余滿塘給驚訝得,拉著老五道:服氣不,我兒子是警察,讓他們來,他們不敢不來。
這話恰讓劉星星隊長聽到,他一個趔趄,噎得差點栽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