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滄田,浮云變遷。
轉瞬既是半生,我們當時如果能夠愛的果決,恨的干脆,是不是就不會有如今悲傷的回憶。
在阿寶踏上妄城土地的那一刻,殺戮果決的冷離第一次悔了。只因那片本應死寂的土地竟然慢慢復蘇,隨之而來的便是仿佛能夠毀滅天地的大火。
冷離怔怔地看著一步一步走向火海的阿寶,不能動彈半分,風,撩起他們的發,離散在空中,纏繞在回憶里。
看著阿寶逐漸消失的背影,恍然間想起阿寶醒來后對著自己說的唯一一句話。
阿寶用空洞無神的眼睛看著他,良久,道:“你可知,你會悔?”她聲音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消失。
其實從那一刻冷離便悔了,否則也不會帶著她來到自己一生都不愿再踏及的地方。
阿寶的身影終究是消失了,在她消失的一瞬,火海停頓了,天地之間的時間仿佛不見了。下一刻風云突變,火海隨著狂風直沖云霄。
又是一瞬,冷離只覺得眼前的荒蕪之地是那樣的令人心酸,忽覺自己臉頰微涼,愣了愣,終是一揚手,將心底的那片荒蕪遺忘,回到屬于他的天下。
在世人眼中妄城便只剩下從不曾存在的荒蕪與孤寂。
但在阿寶的眼里,妄城依舊是那樣的美麗,她站在已恢復原樣,哦不,是從未改變的妄城中心,茫然若失的看著從自己初建妄城便存在的神女像。
是了,是了,自己是妄城的神女,是妄城人存活的根本,是妄城人血脈里流淌著的信仰。
曾經妄城還不是妄城,神女也還不是神女的時候,她只是這世間渺小的卻被神明眷顧的一族里最平凡的一個人。
可是人心啊,終究是悲傷的,易妒的。
在她滿十八歲即將嫁給她心愛之人那年,那一族亦是毀在了世人的戰火之中,漫天大火印在她的眼里留下了無盡的悲傷茫然。
她用兩年的時間創造了妄城,創造了殘缺的妄城人,卻被上蒼不滿設下了每二十年便輪回一次,永生永世不得終止的詛咒。
依稀記得好似有人在她耳邊輕輕的言語:“你可知,你會悔?但無事,我陪你就好,阿寶。”溫柔的語氣,滿是寵溺的眼睛,相極了今生為了自己迷失于妄城的王子墨。
阿寶抬手撫上神女像的眼睛,眼淚順著她和她的眼角落下,阿寶忽然笑了,一如當年燦若桃花,不是相似,他就是那年為了自己的一抹執念便化作神女像守護自己無盡輪回的人啊。只是如今卻又化作王子墨與自己一同重演當年的悲劇罷了。
阿寶望著滿城開的燦然的桃花,低語:“我不悔,只是……”再無人站在那顆樹下輕喚,阿寶~阿寶~
漫天飛舞的桃花仿若都隨之有了溫柔的顏色一如那個溫柔的人。
她轉過身,躺在神女像的腳下,漸漸合起了眼,今日似乎又是二十年之期。花兒落在她的臉上都是輕輕的,像是怕驚醒那個如同即將消散于世間的仙子。
微風拂過,在不遠處的桃樹下卷起了細細的花旋,如同一個縹緲的人影,空氣里微甜的花香輕震,好似在喚,阿寶~
她的唇邊終是揚起了細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