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佛唱不能壓制那個從正廳回廊里傳來的木屐聲,那個每一步幾乎都能讓人心臟為之一緊的聲音。反過來說,這個足以讓整個空間都形成黑云壓城城欲摧感的腳步聲,一樣無法阻擋在整個本能寺中嘹亮的佛唱。
在那個幾乎直逼云霄的佛唱中,蕭焚能夠聽見噼噼啪啪的火焰聲,兵器交鳴的聲音,女人和兒童臨死前的痛苦嘶叫聲。這些聲音都不是本能寺這里的聲音,倒像是在另外一個空間,另外一個時間發出的聲音。只有那些連綿不斷的佛唱,能夠讓空間彼此相通,讓那個世界的痛苦,轉化為對這個世界的慈悲。
這個佛唱聲讓那個在御殿中行走的人感覺到不快,他低聲嘟噥了一句,隨后,一個身材不太高的男人從御殿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用手遮擋了一下前額,看上去好像是不太適應周圍的火光,又像是在觀察什么。過了一會兒,這個在陰影中只顯出下巴的男人低聲說:“光秀嗎?你的桔梗旗還真是威武啊,只是這一次,你一定會失敗。”
蕭焚可聽不懂這個男人說了些什么,他只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身后的惡魔氣息如此濃重,以至于感覺上幾乎和周圍的黑暗空間都混為一體。或者說,這個空間都已經被惡魔的氣息占領,成為眼前惡魔的一部分。
不過,周圍的佛唱讓這樣的氣息不斷發生動蕩,在蕭焚的眼中,可以明顯的看見那些惡魔的氣息似乎被一層淡淡的網所覆蓋。以至于根本無法離開這個黑暗中的寺廟。
“主公。這次不是我的失敗。是你的失敗。聽聽這些佛唱,還記得這是什么時候的聲音么?”
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忽然在蕭焚的身側響起,這讓少年覺醒者的毛孔都在瞬間封死,雖然對自己的斗篷防御力很有信心,但是一個人類不知不覺的出現在自己的身后,這種感覺可不太好。
站在黑暗中織田信長用手撓了撓羽織下的脖子,說:“不過是一群金屬與石頭,比叡山的那些家伙。對我來說都毫無用處。”
那個年輕的男性聲音低聲說:“主公,我曾經勸過你,不要攻擊比叡山。比叡山是扶桑的守護山,攻擊那里就是動搖整個扶桑的國本。但是,主公你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你不在意什么是扶桑的國本,不在意那些僧人們究竟在守護著什么。當500名比丘僧在我們面前一邊被焚燒,一邊唱佛,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你不是我要追尋的主公。不,當我站在你的身邊時。已經發現,你的影子比起我們,都要黑暗得多。”
織田信長呵呵冷笑了一聲,說:“只是在那個時候起?光秀啊,欺騙可不是你喜歡做的事情。作為一名傳承者的后裔,你難道不是一開始就對我保持懷疑,從而潛入到我身邊的嗎?”
蕭焚聽不懂這兩個人究竟在說些什么,不過他并不打算阻撓這兩個人多說一會兒,事實上,他需要更多的時間調整自己。剛才織田信長的那記攻擊確實兇猛異常,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條,不過抵擋住那次攻擊的蕭焚發現,自己并不是完全沒有還手的余地。確切的說,在這種漫天佛唱的壓制下,少年覺醒者還有與傳奇惡魔一戰的可能。
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不過蕭焚可不想浪費這個機會,能夠和傳奇戰斗的機會少只有少,每一次都將是難得的體驗。如果說剛才那些織田信長的侍童們戰斗是一次不錯的熱身,那么現在,蕭焚需要把自己的身體完全活動開,為即將到來的惡戰做好全部的準備。
中級精力藥劑,中級體質藥劑,中級力量藥劑,中級敏捷藥劑。這些藥劑源源不斷的從蕭焚的手中出現,然后匯聚到蕭焚的身體表面。除此之外,在明智光秀與織田信長交談的過程中,猛毒劑,破甲毒劑,麻痹毒劑等等中級毒劑也開始不斷出現。在蕭焚的面前排開了數十只弓矢,李廣神弓,支撐在蕭焚的身前,而伊米爾的璀璨已經開始綻放光華。
這樣的變化不能不令周圍的人目瞪口呆,就算是織田信長,也一次次的被蕭焚這樣的舉動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和明智光秀的說話都一再停止。
太強大,或者說,厚積薄發,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形容蕭焚。他經歷過太多越級挑戰敵人的事情,以至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同等級中會是多么強大的一個存在。即使蕭焚非常了解自己的屬性比起同等級的存在要高上太多,即使與9級的存在相比,也有勝出。但是他真的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形成這么大的碾壓優勢。
就像是黑龍科里說過的那樣,蕭焚還沒有學會從強者的角度考慮問題,他的謹小慎微是針對6級以下的他,而不是現在。他的強大不僅僅只是屬性的問題,他的法陣體系更是遠超同濟,可以這么說,他雖然只有6級,但是卻相當于5個6級的蕭焚同時存在。
一個6級的,使用標準世界之樹能力體系的蕭焚,4個6級使用不同法陣體系的蕭焚。
再加上他的近戰之王技能,層出不窮的武器,這一切使他即使等級低于對手的情況下,依舊能夠形成無法趕超的優勢。
而現在,蕭焚的優勢因為傳奇的存在而被抵消,不過,他能夠感覺到內心的鼓舞。那正是他所需要的,一個強大的敵人,才能讓他的矛頭更加鋒銳,讓他的盾牌更加堅實。
明智光秀同樣也被蕭焚這種層出不窮的手段給嚇住了,他只知道從華夏來的那些守護者們非常強大,但是卻沒有料想到能夠強大到這種地步。那些對普通的武士來說,屬于高高在上的信長小姓,在這個武士不像武士,和尚不像和尚的少年手中,是如此的不堪一戰。
在那個時候,明智光秀以為這名少年已經把自己的實力發揮到了極致,不過現在看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
懸曇和尚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走到了蕭焚的身后,對于蕭焚這種五花八門的準備,這位和尚眼中多少也有些羨慕。不過很快,和尚雙眼歸于清明,低聲對蕭焚說:“蕭前輩假于外物,不得本真,只怕終究不得正途。”
蕭焚低低的“哦”了一聲,沒有回答,繼續做著自己的準備工作。
華夏傳承者們無休無止的和惡魔戰斗,從不吝惜自己的名聲和生命,只要能夠保護龍脈,奉獻一切都無所謂。這種精神讓蕭焚感動,但是,這些傳承者們似乎走進了一個誤區,他們更為追求自己本身的能力,把一切好的武器,裝備都看成能夠讓自己本心動搖的外道,從而摒棄這種原本可以讓戰斗更為輕松,死亡更少的結果。
也可能是因為這樣的武器和裝備會讓傳承者們更加貪婪,從而在于惡魔的戰斗中被影響內心。也許是因為武器和裝備對周圍的環境有一定的需求,只有最干凈的本心,才能不假外物,在任何環境和時間下都能發揮最大的的效果。
也許的理由有很多,但是有一點顯然被這些追求本心的傳承者們忘記了,那就是,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才能更好地追求本心,讓自己變得更為強大。在那之前,就迫不及待的追求本心,最終還沒有強大,卻已經死在敵人的手中,那么什么追求都沒有意義。
看看馬廄那個方向就知道,在蕭焚手下無法戰斗超過一個回合的信長小姓們正在大殺四方,足輕與鐵炮隊被這些人殺的節節敗退,在那里提供掩護的傳承者們也已經陷入苦戰,雖然暫時沒有什么損失,那也是因為那里的小姓不是太多,原本應該對傳承者們造成重大殺傷的小姓現在都已經被蕭焚吸引過來并被一一殺死的緣故。
在歷史上,他們都已經死了。這是蕭焚所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歷史上沒有蕭焚參與這次圍攻,雖然最終織田信長被殺,不過圍攻織田信長的傳承者們,只怕死的也有相當數量。
改不改變歷史,蕭焚并不在意。這個場景會不會演化成一次劇情,然后讓參與這個試煉世界的試煉者抓住最后的機會解決問題,就像蕭焚當初進入倫敦試煉世界后看著杰克與法爾拉戰斗一樣,這對蕭焚來說同樣影響不大。
他要解決這個叫做織田信長,有著人類外形,但是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因為,他在這里。就是這么簡單。
他是傳承者,惡魔就在他的眼前,所以他要殺死這只惡魔,無論這是歷史還是真實。
懸曇和尚顯然沒有料想到蕭焚表現的會如此,怎么說呢,淡漠。確切的說,從見到這個蕭焚開始到現在,這位身份成謎,實力同樣成謎的少年始終都這么淡漠。除了面對域外天魔,這名少年更像是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人,根本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熱情。
“告訴那位叫做織田信長的家伙,我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