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紓走了過去。
書本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就連書簽夾著的位置都不曾移動過半分。
她翻開被書簽隔開的書頁,視線定格在那行鉛筆字上,字跡已經朦朧不清,如同她年少的愛戀,漸行漸遠。
思緒愈濃,她翻著書頁的手指繃緊,直到身后響起輕微的動靜聲。
負責看護沈念的護士推著治療車進來,一邊拿藥品一邊朝阿紓友善地笑了笑。
護士姓劉,在醫院工作多年,對看護孩子很有經驗,沈念很喜歡她,一看見她原本老不開心的小情緒頓時消失地一干二凈。
劉護士見狀不由笑道:“小家伙的情況看起來好多了。”
阿紓回以一笑,“剛才還在跟我鬧脾氣,我正頭疼,對了劉護士,早上我走之后有其他人來過病房嗎?”
劉護士歪頭想了想,“沒有……哦,對了,顧先生來過。”
阿紓合著書本的手驀地一頓,語氣掩飾不住驚詫,“你說誰?”
“顧先生。”
這三個字仿若煙花一樣在阿紓腦中炸開了花,她呆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劉護士口里的“顧先生”就是顧如歸。
“他來干什么?”
她的聲音淡淡的,但是細聽之下就會發現有些許的緊繃,劉護士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撩開沈念的衣服給她檢查體溫,“不知道,顧先生在病房里待了幾分鐘就離開了。”
“有沒有特殊的舉動?”
劉護士搖了搖頭,“沒有。”
阿紓望著病床上配合劉護士檢查的沈念身上,不由蹙緊了眉心。
*
青城寬闊的道路上,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疾馳著。
今年的天氣格外糟糕,車窗外黑壓壓的一片,但是對于方偉來說,車內的氣氛比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剛才他們從醫院出來后,在顧如歸的吩咐下,他開車在醫院附近漫無目的地轉著圈,不回顧氏也不回別墅,截止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在這條相同的路上,往返了三遍。
對此,顧如歸沒有表態,方偉也不敢擅作主張地停下來,他通過后視鏡里看了眼的猶然閉目養神的自家老板,又看向車子外熟悉的景致,暗暗嘆了口氣。
看來,這第四遍已經不可避免了。
他剛這么想著,就聽見顧如歸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對方不知說了什么,只見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幽深的眼底有戾氣一涌而過,讓人不寒而栗。
方偉有些訝異,下意識放慢了車速。
片刻后,顧如歸掛斷電話,朝他沉沉吩咐道:“去警局。”
黎之語以妨礙公務的罪名被拘留的兩個小時后,顧如歸出現在警局。
他把一個文件袋推到向啟面前,語氣不咸不淡,“向警官,從路控視頻上來看,黎之語妨礙公務的罪名并不成立,且不論你當時不是在執行公務,何況你還是有意為之。”
向啟聞言冷冷一笑,“顧先生這話說得可笑,我難道還自己砸了警車,栽贓嫁禍給黎之語不成?”
“在我看來這也不無可能!”
“既然顧先生有本事調到路控視頻,那么你就應該知道如果黎之語沒有妨礙公務的話,那么現在坐下這里的就有可能是沈紓!”
顧如歸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剛才的路控視頻他在來的路上已經看過,黎之語尾隨沈紓的那一段他自然也沒有錯過,看來她已經發現了沈紓。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反駁了不了向啟的話語。
向啟見狀,倏地從椅子上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有些意味不明,“沈紓已經不是當初的沈紓了,在我看來,從此至終,你帶給她的除了傷害外再無其他,她變成現在這樣子,是否如你所愿,顧先生亦或是黎先生?”
他說完轉身離去,顧如歸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才起身走出警局。
不多時,已經辦理好保釋手續的方偉領著一臉灰溜溜的黎之語走來。
黎之語一抬頭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顧如歸單手抄兜站在警局門口,背影筆直修長,只是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有些沉。
是生氣了嗎?
她深吸了口氣,走到他身后,輕輕喚道:“大哥。”
終究還是不敢驚動黎家人,只讓警察聯系了顧如歸,另一方面,這也是她的小私心,相對于黎家人,她更希望見到的人是他,而她知道,只要是她的事情,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而另一方面,她想問清沈紓的事情。
“妨礙公務怎么回事?”顧如歸一邊開口一邊緩緩轉過身,眸底一閃而過的沉戾讓黎之語吃了一驚。
她咬了咬唇,“是那個姓向的警官蠻不講理,我一時氣不過才會砸警車的,況且本來就是他不對在先。”
顧如歸淡淡地看著她,“之語,你是黎家人,凡事都要考慮后果,這件事我就當做沒發生過也不會向黎家提及半句,只是下次不要這么莽撞了!”
黎之語垂頭悶悶地踢了下地面,“我知道了。”
二人說話間,方偉已經把車開到他們面前,并下車拉開了車門。
顧如歸側眸瞥了她一眼,闊步朝車子走去。
“大哥,我在餐廳門口還有別墅看到的那個女人是不是都是沈紓?”只聽見身后黎之語試探地問。
他邁向車子的腳步頓了頓,扭頭看向她,聲色篤定,“不是。”
“可我看到她開著你的車……”
“我說不是就不是。”顧如歸的語氣冷了幾分,一雙深邃的黑眸中濃墨涌動,是黎之語不曾見過的陰沉模樣,入目驚心。
她被這樣的他驚了半晌,可終究有幾分不甘心,因為黎家上下都在傳,黎煜之所以會出意外,與沈紓脫不了干系,而且三哥意外過世后,沈紓連靈堂都不敢去,當夜離開黎家,這無疑更反應出她的做賊心虛。
而黎之語之所以比他們更篤定,是因為她曾經不小心撞到沈紓哄她三哥吃不知名藥物的畫面,加上她是以不光彩的手段嫁入黎家,在別人看來是猜測的東西在她眼里瞬間成了真實,她相信黎煜的死跟沈紓絕對有關系,或許是她一手造成的也有可能!
想至此,她不免有些憤憤不平,“大哥,你不能這么袒護她,如果不是她,三哥就不會死,是她害死三哥的!”
話落,顧如歸的臉色瞬間陰沉得可怕,“如果我得到的消息不錯的話,黎煜是因為酒后駕車而導致事故身亡,跟沈紓并沒有半分關系。之語,這些話我不想聽到第二次,而回了黎家,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你應該有分寸。”
他說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后,轉身毫不猶豫地邁上座駕,黎之語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黑色商務車離去,喃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早上看到的女人就是沈紓對不對?”
腳上突然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黎之語木訥的垂下頭,jimmychoo當季新款高跟鞋鞋跟從根處裂開,不堪重負下,她的腳由內向外崴著,因此,從她剛才走出警局的時候,走路姿勢就格外奇怪,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她的腳踝竟在這短短的距離內,被高跟鞋磨出一道傷口,此刻正潺潺地往外冒著血,與白皙的皮膚映襯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又有些地莫名的狼狽。
而向來細心的顧如歸剛才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窘態,這個認知讓她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想起他剛才聲疾色厲的樣子,更覺得心里堵的慌。
遠處,顧如歸的車子已經隱匿進車流中,黎之語咬了咬唇,負氣離去!
從警局離開后,顧如歸直接回了顧氏,等他處理完事物回到別墅時,夜已深。
一樓客廳的燈還亮著,阿紓抱著腿坐在沙發上,聽見開門的聲音,抬頭視線與他對上。
下一瞬,不待他開口詢問,她便自顧開口道:“我做了些菜,原本想等你一起回來吃,但是等來等去你都沒有回來,我便沒有再等,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給你下碗面條暖暖胃。”
她無端的殷勤讓顧如歸抿緊了眉心。
阿紓見狀,從沙發上起身,望著他笑道:“不想吃面條?冰箱里還有些芳姨搟得面皮,不想吃面的話我和點餡兒包餃子吧!”
她邊說邊往廚房走去,顧如歸大步上前拉住她的手,目光鎖著她,“沈紓,你有些不對勁,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