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決戰(zhàn)
大年三十,天氣冷的厲害,村子里一片寂靜,除了貪玩的小孩這時候還愿意出來亂跑,街頭巷尾幾乎已經(jīng)見不著什么人了。
“宋大嬸兒,今日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屋子里,花奶奶正坐在窗口的床榻上正繡著一條牡丹帕子。
外頭那道風風火火的嗓音才剛剛落下,院子里就有了紛亂的腳步聲。宋奶奶的手上頓了一頓,將手里繡了一半的帕子輕輕折了起來,放在了一旁的籃子里。
“唉!“宋奶奶輕嘆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心里思索著,不知葉楓這次又闖了什么禍回來。
宋奶奶走到門前,一眼就瞧見了一個婦人拖著一個小男孩進來,那男孩子額頭上還在流血。
宋奶奶心下一驚,怎么還傷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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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似乎是不情愿來的,掙扎著想要往外跑,被他娘拽著跑不掉,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這兩人,正是這碧溪村的村長媳婦李秀珠和她兒子——陶舒。
宋奶奶壓下心中的驚詫,和藹的瞧著陶舒:“舒兒別怕,我家那混賬丫頭做了什么,你跟宋奶奶講,宋奶奶替你做主!”
李秀珠聞言,語氣也不自覺的軟和了下來,嘆道“我知宋嬸兒是個明事理的,就是村里隨便拉出個人來,也沒有一個不說宋嬸兒的好的。若是些別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也就不來找您了。”
李秀珠說著,情緒漸漸地有幾分激動了,語氣也不自覺的拔高了幾分“只是這次,葉楓也忒過分了些!你瞧她給我家舒兒砸的!舒兒是我們家里的獨子,自小是什么罪都沒受過的,還是頭一次傷成這樣,我這做娘的,看著實在是心疼!”
宋奶奶朝著院門外的墻角淡淡的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進來說吧!孩子傷的厲害,我這里有瘀傷藥,先暫且給他擦上壓一壓?!被棠棠樕下冻鰷睾偷男?,語氣柔和的說道。
宋奶奶一邊給小陶舒擦著藥粉,一邊聽著李秀珠講著事情的經(jīng)過。
“這小子,開始問他還不肯說,非得他爹嚇他再不說就要打他,這才說了是他在河邊玩,葉楓往冰上丟石子兒玩,丟偏了,恰巧砸中了他。雖也不是故意的,但宋嬸兒還是應該教育教育你家丫頭,免得再闖下什么禍事來!”
宋奶奶陪著笑“說的是!這件事確實是錦兒的錯,回來我定當好好教訓她,明日我再去好好向舒兒賠罪!”
“宋嬸兒客氣了,小孩子打鬧么,不必這樣較真,花嬸兒好好說說她就是了。天色也不早了,還得回家做飯,我們就先回了?!?
“好!真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這瓶傷藥先給孩子拿著用吧!“宋奶奶把剛才給花舒擦的藥粉塞進李秀珠的手里,歉然說道。
“沒事兒!我們就先走了”對方態(tài)度這么好,李秀珠也不好再繼續(xù)揪著不放了,只得裝作大方的擺了擺手,牽著陶舒回家去了。
另一廂,葉楓在門外看到李嬸子帶著陶舒在他們家,便知道是陶舒不守信用供出了她,心里氣的厲害,決定不請他吃烤魚賠罪了。
此時家是回不了了,這會兒一時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她只好漫無目的的在外面溜達,走著走著,就又走到了河邊。
葉楓站在河岸的高處,遠遠的向下望去。
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孩子蹲在河邊,正艱難的舉起一塊西瓜大小的石頭猛然向著冰面砸去。
這是在破冰?葉楓不由得有些好奇,天寒地凍的,村子里連個人都難見到,全都躲在家里取暖,怎么還有人這時候出來破冰捕魚呢?
她放輕了腳步靠近,站在一個剛好能看清那人的動作,又不至于驚動他的地方。
站在這個角度,葉楓也看清了對方的樣子,約莫七八歲的年紀的男孩子,樣貌生的清秀可愛,只是身上的衣衫似乎過于單薄,讓他的面色凍的有些青白。
哪里來的小家伙,她沒見過,難道是別的村上的?葉楓心里納悶道。
深冬里的冰面結的厚實,石頭砸在冰面上,只留下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小坑,接著便順著冰面滑走了,他只好撿起來再砸,這次的石頭落下去,砸的又不是同一個位置了。
葉楓一邊皺著眉頭看,一邊在心里想,這人好笨啊,這樣的砸法,得多久才能砸開啊。
男孩子似乎也意識到了這樣不妥,于是蹲下身子,兩手抱著石頭一下一下向下砸去。
葉楓隨著眉頭舒展開來,認可的點了點頭,順帶著向他投去欣賞的目光,這和笨蛋倒還是挺善于變通的,知道此路不通便繞路他行的道理。
這么大的石頭對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說到底是過于沉重了,此時男孩子的額頭上已經(jīng)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面色也因為出了力氣添出了些紅潤之色。
所幸你功夫不負有心人,如此數(shù)下,“咔嚓”一聲,冰面裂開,露出一個兩根成年人手臂粗的口子,男孩子松了一口氣,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
葉楓看的認真,想知道這個笨蛋下一步會怎么做。
男孩子站起身,利落的將右臂的袖子高高的挽起,接著跪伏在冰面上,猛然將胳膊伸進了新砸開的冰口,顧不上冰湖刺骨的寒冷,手邊便有一陣滑膩的觸感,他猛地將它抓進了手里,低頭看向手心,的確是條魚,只是身量小的可憐,還沒有他手掌大。
葉楓被他這一系列操作驚的說不出話來,便看著他將那條還不到巴掌大的小魚放進身旁的木桶里,再次將手伸進了冰湖里。
葉楓終于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這樣是不行的!”
蕭意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一跳,胳膊也從冰湖里收了回來,凍的青青紫紫的胳膊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他側(cè)頭望去,只見河岸上站著一個小姑娘,身穿簇新的紅色短襖,腳著一雙黑色長筒棉布鞋,一雙眼睛烏黑發(fā)亮,唇如染脂,神采奕奕。
葉楓畢竟是有生以來頭一次承認錯誤,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絞著衣擺,輕輕地說到“外祖母,錦兒想明白了。明日,錦兒便親自去向花舒賠罪!“
宋奶奶驚了一驚,葉楓這是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能說出親自賠罪這種話來!
這些想歸想,宋奶奶欣慰的笑道“丫頭能想明白就好!”
“不過親自去賠罪卻是不用的?!八文棠淘捯粢晦D(zhuǎn),憐惜的看著葉楓緩緩說道“丫頭,有外祖母在一日,丫頭永遠都不必受這些,我這個老婆子會護你周全的!“宋奶奶說著,語調(diào)里也漸漸染上了幾分蒼涼。
丫頭本就不該過這樣的日子,她應當被嬌養(yǎng)在閨閣之中,同其他官家小姐一般自小錦衣玉食,琴棋書畫相伴,又或者是隨她母親舞槍弄劍,闖蕩江湖,快意恩仇。不管如何,都不應該是同她這個老婆子躲在這偏僻的村落里小心度日。
只可惜造化弄人!她這個老太婆也做不了什么別的,只能在她有生之年,護得錦兒平安喜樂。
錦兒似懂非懂的看著外祖母,有些聽不明白祖母是何意。
宋奶奶捏了捏葉楓臟兮兮的臉蛋,含笑催促道“你不用懂,丫頭只管高興就好。不過,下次可不能再這樣莽撞了。瞧你的小臉臟的,今日做了丫頭最愛吃的蘑菇炒肉,小花貓快去洗一下臉,準備開飯羅!”
聽見要吃蘑菇炒肉,葉楓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高高興興的應著去洗手了。
宋奶奶看著葉楓高興地蹦蹦跳跳的離開的背影,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葉楓對這道菜簡直是情有獨鐘,就是一天三頓怕是也不會夠的。不過,整日都吃同一道菜也怕葉楓膳食不調(diào),最后通過協(xié)商,便是一日三餐,必有一餐是蘑菇炒肉。
不過還好,只要悉心照料,平菇一年四季都可以種植,她就在院子里種了一些。豬肉就更好說了,村子里有個張屠戶,距離他們家也不過幾步路,每每家里的豬肉吃完了,隨時去張屠戶那里,都有賣的。因此,丫頭的這點小愛好還是不難滿足的。
第二日,宋奶奶就拎著兩只雞去了村長家里。
李秀珠正坐在院子里曬被子,瞧見宋奶奶拎著東西進來,把被子隨意往繩子上一搭,拍了拍手走過來“花嬸兒來啦!都說了不過是小孩子家打鬧,不用放在心上的,況且,丫頭也不是故意的!“
“秀珠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不管怎么說孩子都傷著了,這是拿給孩子補補身子,壓壓驚的!你?不收,”宋奶奶晃了晃手里的東西一邊解釋道。
“誒!”李秀珠見狀,也就爽快的接下了東西,笑著說道“那我就替舒兒謝過花嬸兒了,花嬸兒不忙的話就進來坐坐吧!”
宋奶奶笑著搖了搖頭“不了,還得回去繡幾幅帕子,明日托長宏送去集市上賣!”
“好,那您去忙吧!“李秀珠理解的點了點頭說道。
李秀珠看著宋奶奶離去了,這才把東西都拿回了屋子里,心中的那些本就不深的埋怨也漸漸的淡去了。
要說這花嬸兒,也是不容易,老家發(fā)了大水,混亂中和家里人走散了,一個人帶著還在襁褓中的小外孫女,逃難到了碧溪村。不過還好老太太還有一副好手藝,還能靠著繡些帕子度日。八年來,一個孤苦老太帶著小孫女,日子竟過的還算充裕。
花嬸兒為人也是極為和善的,只是一手帶大的小孫女確實太淘了一些。整日不是把誰家的狗嚇到了河里,就是夜里突然從墻后跳出來嚇過路的人,或者是去河邊沖進鴨群里,把鴨子嚇得四處亂竄,再或者就是三兩句話,把誰家的小娃娃氣的哭了半晌。等等行為,不勝枚舉。
不過好在,都是些小事,沒闖出過什么大禍來。這次砸傷了舒兒,應該是葉楓闖過的最大的禍事了。所幸小孩子力氣小,沒砸出什么大礙。不過,看花嬸的態(tài)度,應該也是放在了心上的,希望葉楓被訓了之后,也能夠收幾分心性才好。
李秀珠想著去,搖頭嘆了口氣,余光瞥見自己方才還未晾開的被子。
“呦!差點兒忘了!“李秀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又小步跑到院子里去曬被子了。
這樣平淡安穩(wěn)的日子過的是最是快的,彈指一揮間,宋綃也從當年那個頑劣、幼稚的投石子不小心砸破別人額頭的葉楓,變成了一個,呃……投樹葉玩的‘成熟穩(wěn)重’的大姑娘了。
巧合的是,她砸的還是同一個人。
“哼!我記得可清楚著呢,當時你回家前明明向我保證了不會說出是我的,然后呢,你剛回去,你娘就帶著你氣勢洶洶的找來了,還好我機智,及時躲了出去!”宋綃提到這件事就生氣,又扯了一片樹葉,恨恨地朝著樹下的少年砸去。
樹葉輕飄飄的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緩緩落在了陶舒的腳邊。
“我宋綃敢做敢當,便是我做的,受什么罰我都認了。卻是料不到你竟如此卑鄙無恥,當面一套背地一套,我都沒說什么,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向我保證不會把我說出去,結果轉(zhuǎn)眼就把我出賣了,簡直……簡直是是小人行徑!”宋綃說到最后的時候還卡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才找出了一個她認為很合適的詞用上。
陶舒腹誹:受什么罰啊!宋奶奶這樣寶貝你,連你一根頭發(fā)絲都不會舍得動的,又哪里會舍得罰你!不過,當年的事確實是他理虧。
陶舒面露慚色“那件事確實是我不對,是我食言了。不過,也確實是事出有因的?!?
陶舒說著,眉頭漸漸地緊緊擰了起來“你都不知道!那幾日,我爹剛得了一張牛皮,不大不小,他就想著做一個鞭子可能剛剛合適,結果還真的給他做成了?;丶艺s上我娘在問我是怎么回事兒,我不肯說,我爹一看,急了,自腰間抽出那個剛擰好的比麻繩還粗的皮鞭就問我說不說。
宋綃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爹這么狠心?你都受傷了還舍得打你?”
陶舒說了這么一大段,歇了口氣,臉上露出夸張的神色“可不是嘛!可給我嚇死了!你都沒瞧見,那條皮鞭就在我眼前晃著,油光發(fā)亮、威風凜凜……”
宋綃懶懶的坐在樹上,半個身子斜倚著樹干,翻了個白眼,打斷了陶舒的話“好啦,好啦!別扮慘了,我又不是沒見過那條鞭子,就在你家正屋的墻上掛著呢,進了你家門一眼就能瞧見,看起來也很一般啊,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么嚇人!“
“那是因為它舊了嘛!“陶舒撇了撇嘴,不服氣的辯駁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