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由我來，代替她（二合一）

世界樹的碎片世界之內(nèi)。

淡薄的光輝，灑落在了那冷清的殿堂之中。

空氣之中，蕩漾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迎著夏亞那夾帶著悲傷，眷戀，還有些許不舍的眼神。

海瑟薇的心中，在剎那間升起了前所未有的不祥征兆。

不過很快，她還是強(qiáng)行讓自己的心靈之海沉靜了下來。

經(jīng)歷了先前議事庭的那場變故，她也早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的那個海瑟薇了。

或者說，作為如今最古老的議事庭長老，作為遺失之島中唯一的純血金精靈，她本就有著極為強(qiáng)大的心靈。

若非如此，海瑟薇也沒法在所有的先輩和支持者都一個個逝去，在那族人們逐漸遺忘了歷史，反而對她加以冷眼與反對的前提下——

憑借著一己之力，在那數(shù)百年的漫長黑暗中，獨(dú)自將對于星界的研究推進(jìn)至那般進(jìn)度。

只是……因為那些先輩們所對她寄予的期望，還有那份沉甸甸的，名為精靈族未來的重量……

也因為那些新生的議事庭長老們，有著與海瑟薇記憶中前輩相似的容顏，流淌著同樣的血脈，讓她始終還對精靈王庭抱有著一絲幻想。

她相信……不論是王庭亦或者是她自己，雖然彼此之間出現(xiàn)了分歧，出現(xiàn)了矛盾，但終歸都是出于為了精靈族，為了遺失之島的未來所考慮。

如果是為了讓精靈王庭能夠更好地生存發(fā)展，那么無論使用何種方式，正確與否，海瑟薇都愿意試著去理解。

甚至哪怕自己成為了陳舊而腐朽的代表，需要承受王庭居民們的口誅筆伐，被置于矛盾的漩渦之中……

如夏亞所講述的魔女狩獵一樣，淪落為了民意與舊時代的犧牲品，她也并不在乎。

但是，此前在議事庭會議上所發(fā)生的一切，卻徹底殺死了海瑟薇心中那最后一絲稚嫩的幻想。

那并不是為精靈王庭所尋求另一種出路的嘗試。

而僅僅只是，單純的背叛而已。

從直立的生靈，重新變回了被豢養(yǎng)的觀賞種族。

這是海瑟薇所無法容忍的事情。

而她更無法容忍的，則是那些人對夏亞的牽連。

不知不覺間，在海瑟薇的心中，那個名為夏亞的人類少年，卻已經(jīng)擁有了與整個精靈王庭相等的分量。

她深吸了一口氣。

將自己心中所有的惶恐，不安，還有那些微的怯懦都深深地藏匿在了心底。

然后，抬起了頭。

海瑟薇很清楚，自己接下來所要面對的是什么。

沉睡的太陽神……那位輝耀時代的締造者。

但是，正如外界都能夠猜測到的那樣……哪怕世界樹碎片之中所沉睡的偉大存在，真的是那位當(dāng)初的造物主。

但是在經(jīng)歷了那場大災(zāi)變之后，祂的狀態(tài)也必然十不存一，甚至是百不存一。

自己，未必就不能做些什么。

輕聲的吟唱，從金精靈的口中悠揚(yáng)的道出。

化為了一個又一個婉轉(zhuǎn)的音節(jié)，牽動著赤金色的魔力于虛空中涌現(xiàn)。

當(dāng)初，是夏亞將自己拉出了那黑暗的泥沼之中。

帶她學(xué)習(xí)奧術(shù)，帶她學(xué)習(xí)魔法，為遺失之島，也亦為她帶來了光亮。

而現(xiàn)在，夏亞沉淪入了遺失之島的黑暗之中。

那么，便輪到自己去解救他了。

懷揣著如此的念想，海瑟薇那悅耳的詠誦聲愈發(fā)加快了幾分……

每一個音節(jié)都牽扯著魔力，構(gòu)筑為了光輝異常的奧術(shù)模型。

那是「定向維度躍遷」的咒文。

她很清楚自己所面對的是什么，縱然狀態(tài)再差，那也是曾經(jīng)輝耀時代的造物主，是絕對的高位者。

所以，海瑟薇從一開始起，便沒想過要直接殺死對方。

而是帶著夏亞一起，躍遷出遺失之島，逃亡星界。

看對方那還在沉睡的狀態(tài)，顯然沒有跨越遺失之島，進(jìn)入星界追擊的能力。

到時候，自己與夏亞便徹底安全了。

……

然而，下一刻。

在那黑鐵的王座之上。

那道虛幻的身影并沒有分毫的動作，依然維持著沉睡的姿態(tài)。

但是緊接著，在那黑鐵王座旁，那淡薄的陰影之中——

卻有一道虛幻的眼眸緩緩睜開，流露出了其中宛若青銅器一般的古老色澤。

在被那黃銅色的虛幻眼眸注視的剎那。

海瑟薇察覺到了，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驟然沸騰了起來。

一道又一道血紅的銘文，便這樣從血液之中滲出。

滲透出了血管，浸潤入了金精靈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寸血肉之中。

化為了黑紅色，帶著詭異氣息的紋路，遍布了她的每一寸皮膚。

隨之而來的，則是那鉆心剜骨，仿佛直接滲透入骨髓最深處的劇烈痛楚。

那是由海瑟薇體內(nèi)所流淌的精靈之血中迸發(fā)，直接侵占心靈與血肉的詛咒。

距離詠唱完成僅僅只有一步之遙的「定向維度躍遷」，在剎那之間便被打斷。

法術(shù)模型在構(gòu)建完成的前一刻崩潰，其所帶來的精神力反噬，讓她的嘴角溢出了鮮血，整個靈魂之海都不再清晰。

“遺失之島……是屬于我的世界。”

“那道永夜的帷幕之下，四處都充斥著我那切割而下的，失序而瘋狂，暴亂的神性與規(guī)則碎片。”

“別說是普通的傳奇了——”

“就算是尋常的半神進(jìn)入這里，在那瘋狂的神性與權(quán)柄的作用下，倘若不立刻離開，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失控。”

宛若青銅古鐘鳴響的聲音在殿堂中回蕩。

“倒不如說，如你這般進(jìn)入了遺失之島，卻除了被壓制了實力與精神力以外，依然能夠長時間保留著完整的自我意志，未曾陷入瘋狂，這才是少數(shù)的特例。”

“即便是一般的真神，也做不到你這樣的地步。”

淡薄的陰影之中，那黃銅色的虛幻眼眸鎖定在了一旁，人類少年那單薄的身影之上。

明明海瑟薇方才是剛剛到達(dá)了現(xiàn)場，正和祂所敵對的那位存在。

但是這道代表著舊日太陽神意志的虛幻眼眸，卻似乎壓根未曾在意過面前的金精靈。

從始至終，祂的注意力都僅僅只集中在夏亞一人之上。

“但是，明明充斥著如此暴亂失序的神性，精靈族卻在遺失之島上不會受到限制……”

夏亞苦笑了一聲。

“沒錯。” 那虛幻的黃銅色眸子微微閉合，然后方才再度開啟。

“早在我選中精靈作為第三方王庭的種族，也亦是備用的容器起，我便花費(fèi)了數(shù)百年的光陰，對整個精靈族的血脈進(jìn)行了改造，留下了后手。”

“而作為我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種族，我的棋子……既然血脈中沾染了屬于我的神性，那些遺失之島上所游離的那些失序神性，自然也不會對他們產(chǎn)生影響。”

“無論是否在王庭生活過，出生于何時何地，甚至現(xiàn)在是否身處遺失之島都無關(guān)緊要……”

“只要體內(nèi)流淌著精靈的血脈，哪怕是已經(jīng)被稀釋到極其微薄的一絲……”

“那么我也能夠依靠那血脈之上的后手，隨意執(zhí)掌他們的生死。”

“這是容器的榮幸，也是我的恩賜。”

那宛若青銅的聲音并不怎么響亮，虛幻而縹緲。

但是，落入了海瑟薇的耳中。

卻讓她那因為反噬而有些彌散的精神海洋，又一次墜入了冰點。

與此刻金精靈內(nèi)心的冰寒相比，那侵蝕全身，腐蝕全身血肉的詛咒，反倒顯得沒那么痛苦了。

“原來。”

“我們，只是容器……”

殷紅的血液順著她的嘴角溢出，帶著點點赤金的潰散光輝。

明明是淡漠的話語，卻道出了冰冷的真相。

遠(yuǎn)比海瑟薇所想象的，還要更加殘酷。

她曾經(jīng)認(rèn)為，過去的精靈王庭，還有其中所居住的高等精靈們，不過是太陽神所豢養(yǎng)在觀賞籠中的寵物。

直到大災(zāi)變降臨，那位昔日的造物主隕落，精靈族方才重獲了自由，真正地成為了獨(dú)立的智慧種族。

但是，現(xiàn)在想來，自己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那籠子從未消失。

只是由原本清晰可見，橫亙著鐵索與欄桿的「大籠子」，換成了透明的「小籠子」而已。

而他們，也并非是寵物。

而是……夏亞口中所描述的那樣，進(jìn)行煉金藥劑注射試驗時，被分類成對照組和實驗組的小白鼠而已。

難怪不論當(dāng)初議事庭的前輩，還有自己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進(jìn)行了怎么樣的研究，都始終未曾驚動這位世界樹碎片的主人。

難怪哪怕就在不久之前，整個議事庭都被自己給掀翻了，鬧出了那么大的動靜，可這黑鐵王座之上的舊日太陽神意志，卻始終未曾用正眼瞧過自己一眼。

實驗室的主人，又怎么可能在意培養(yǎng)籠中一只小鼠的異動？

哪怕這只小鼠實力強(qiáng)大，殺死了其他幾只小鼠，成為了小鼠中的強(qiáng)者。

農(nóng)場里被圈養(yǎng)的火雞中出現(xiàn)了一位科學(xué)家，它觀察到每天下午五點，火雞們都會被定時投喂飼料，于是火雞科學(xué)家得出了一個推論——“每天下午五點都會有美食從天而降”。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這個推論無不得到了驗證，于是火雞們覺得推論變成永恒的定理。

但是感恩節(jié)的那天，走來的農(nóng)戶手中拿著的卻不是承載著美食的飼料桶，而是磨得寒光凜凜的菜刀。

整個精靈族，都是由那位舊日太陽神所創(chuàng)造的種族。

只要她還流淌著精靈族的血液，那么哪怕海瑟薇逃亡到天涯海角，舊日太陽神也只需要微小的一個念頭，便可以觸動權(quán)柄，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多么可悲啊……”

殷紅的血淚，順著金精靈那細(xì)長的眼睫毛滴落。

“原來，精靈，就從未真正意義上的活著過。”

就在幾個小時前，海瑟薇的心中還滿是歡喜。

點亮了那群星的海洋，她還以為自己，以及整個精靈王庭都找到了前路。

但是現(xiàn)在看來，那是何其的可笑。

宛若水中花，鏡中月。

美麗，卻又一觸即碎。

轟——

那血液中的燒灼感再次加強(qiáng)，海瑟薇原本全身那白皙細(xì)膩的光滑肌膚，此刻都烙印上了血紅與漆黑交織的銘文，帶著森嚴(yán)的詛咒。

原本，作為遺失之島中唯一幸存下來的純血精靈，也亦是舊日太陽神的候選容器，她本還算有著十足的價值。

但是，很顯然，在夏亞出現(xiàn)之后，那位舊日太陽神便對這道候選的容器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耐心。

感受著，那自血液中涌出，即將降臨的死亡。

海瑟薇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決絕。

然后，在剎那之間。

她調(diào)集起了那潰散精神之海中最后的意志。

赤金色魔力的光輝，在剎那間閃耀而起，短暫地壓過了那血紅與漆黑所交織的詛咒。

既然無論如何，我都已經(jīng)不可能幸存了。

那么，至少在死亡之前……

我可以用我自己的生命，用燃盡了所有精神力與生命力的自爆沖散周遭的神性壓制。

為夏亞他……爭取出一絲逃跑的機(jī)會。

即便我的魔力孱弱……

但如此近距離的爆發(fā)，也能給這些神性造成不小的破壞吧。

她緩緩閉上了眸子。

如同被點燃了一般。

海瑟薇渾身的魔力，驟然沸騰了起來，宛若燃燒的薪炎。

然而，下一個剎那。

她又一次，聽到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夠了。”

夏亞抬起頭，看向了那黑鐵王座之上那道虛幻的身影。

“我作為人類，血脈未曾像精靈那般經(jīng)受過你的改造，也亦未曾被你留下過任何的后手。”

“倘若我堅持抵抗的話，那么因為兼容性的問題，哪怕是以你的位格，想要完美地取代我的靈魂，占據(jù)我的肉身，也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而你和我說了這么多，解釋了這么多。”

“無非，便是想要瓦解我的意志，讓我心甘情愿地與你融合。”

“而現(xiàn)在，你贏了。”

他微微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金精靈少女。

那眼眸之中，帶著不舍，還有微微的釋然。

下一刻，那清澈的話語，浮現(xiàn)在了海瑟薇的耳畔。

“由我來代替她……”

“成為伱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