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心底驀然響起的聲音,王魃先是一怔,隨即心頭一振!
手頭立時加快了進攻的節奏,相比之前的擒拿,卻瞬時多了幾分殺伐之氣。
同時趁著燭龍遮蔽了四周,急忙傳音道:
“雲天界要淪陷了?”
申服面色不變,艱難抵擋王魃打來的一掌,虛空爆鳴,暗中迅速以秘法傳音道:
“此處有善聆聽者,師兄且聽莫說,緊守心神……”
“我佛此來,非是爲了雲天界,至於目的具體爲何,因六道之主尚在養傷,未知全貌,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師兄還是不該來此的。”
他語氣微有些無奈,手中祭出一件先天極品道寶,趁機打向王魃,卻被王魃輕鬆躲開,暗中卻是語速不停:
“此地周圍早已被佈下了天羅地網,只是隱於無形而已。尋常菩薩層次亦是無法打破,待會我會拖延時間,令得雲天界那邊的人有足夠時間反應過來,前來支援,這是最好的結果,若是不成,我只能先‘擒’住師兄,再另想辦法了,到時候還請師兄配合。”
王魃心中微沉。
猛然間想起了之前巴真人、聶真人二人駕御飛行道寶卻似是撞中了什麼,無故爆開的情形,心頭頓悟,這想必就是申服所言的‘天羅地網’了。
能攔住渡劫中期修士,可見這‘天羅地網’非同尋常。
只是他的心中倒是躍躍欲試。
以仙力催動的極品先天道寶,威能遠勝尋常修士手裡的寶物。
全力催發之下,未必能擋得住他手裡的劍鞘道寶。
但心中微轉,師弟既然有辦法,他倒也不必急於暴露自己的手段,更何況他還有不少問題想要問詢。
正在這時,申服寶鎧之上魔氣大盛,驀然凝出一尊骷髏巨首,一口轟然吞下了似是躲閃不及的王魃和燭龍,倒也讓終於趕來的道主們一時難以下手。
身在骷髏巨首內的王魃倒也全力應對。
耳中卻是響起了申服的聲音:
“對了,師兄之前是從界亂之海過來的吧?”
“近來我佛人手吃緊,西方大菩薩已經準備再次派遣一位羅漢,親自前往界亂之海內,擢選一批新的六道行者……”
這一刻,聽到申服的話,王魃心中驀然一震。
……
雲天界。
界膜之內。
一座座道場之中,顏色各異,大小不一。
唯獨一座道場最爲盛大,幅員不知多少萬里,彷彿另藏有一片洞天福地。
道場入口處,懸著一塊牌匾,匾上刻有古樸大字。
“雲天。”
此即雲天界雲天宗所屬之雲天道場。
亦爲雲天界魁首,甚至整個雲天界,也以宗名爲界名。
此刻道場之內,無數修士來往匆匆,神色凝肅,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一股大戰將至的沉重肅殺之氣。
與此同時,道場至高處。
一衆身影微微仰頭,看著面前界膜上展露出來的水幕。
水幕之上,有十萬八千個更小的水幕,包囊了整個雲天界四周所有的景象。
其中三分之二,皆是被佛光所遮蔽,隱隱能看出其中的一尊巨大坐佛。
而剩餘的三分之一,則是各有不同,或是隱隱能看到距離雲天界不算太遠的東方琉璃佛界,以及原本是蠶龍界、虛魔界所在,此刻卻完全被混沌源質所覆蓋的虛空。
正在這時。
“咦?”
此刻水幕前的人羣之中,一位修士忽地有些訝然地指著其中一處水幕,吃驚道:
“此處界海漩渦,又有同道過來了!”
聞聽此言,周圍修士連忙都朝著那處水幕看去,隨即面色微變:
“來得還不少!”
“十七位!”
“瀚海界的巴擎天巴真人,純陰界聶真人……”
“方纔不是已經傳訊給周圍同道,讓他們不要再來了麼?”
“許是方纔他們已經入了落魂蕩,未曾收到……”
“這下該如何是好!那界海漩渦周圍已經被無上真佛的人給盯上了!”
“速速前去支援,或許還有希望!”
“可是那裡只怕有不少菩薩、羅漢守著,又該派誰去纔好?”
“人少了怕是不行,若是太多,恐影響到整個佈防。”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都想到了一個人,不禁紛紛朝著爲首的一尊身影看去:
“白掌教……”
那人一身尊貴紫袍,衣袍之上神紋繁複,玄妙非常。
髮色墨黑,梳著精緻的道髻,面容亦是俊朗得近乎精緻。
可謂是神人之顏。
竟是一位看起來年輕無比的少年人。
只是雖容貌近似少年,但神色卻又帶著滄桑的味道,此刻聞聽衆人之言,目光從水幕中的無上真佛身上微微挪開,落在了界海漩渦所在的那一片水幕中。
在水幕裡的十餘道身影上認真一一掃過,開口道:
“既是同道支援,不管再如何困難,自當遣人營救,否則豈不是教人心寒?”
聲音質地如金玉碰撞,既是清越,也帶著些許的鏗鏘。
此言一出,周圍一些前來支援的修士們不由微微點頭。
他們雖是因著脣亡齒寒這般覺悟而前來,但也不願意爲一個漠視同道性命的勢力出力。
如今聽到雲天宗地位僅在蓋真人之下的白掌教親口所言,自是心中熨帖。
當然,十七位渡劫修士,其中還有兩位渡劫中期,任誰都無法忽視這一股力量。
白掌教也不拖延,目光微轉,看向人羣中的一位,沉聲肅然道:
“仲奇,伯楷不在,你且帶些人手,速速前去營救,遲則生變!”
“是!”
人羣之中,一位面如冠玉,身著水藍祥雲袍的中年人拱手一禮,正欲離去。
然則卻在這時,忽有修士驚聲道:
“不好,已經出事了!”
衆修士聞聲一驚,紛紛朝著那處水幕看去。
卻見那處水幕之中,兩團絢麗的爆炸,隱隱映照出一道道黑白縱橫交織的規則牆壁出來!
看到這片規則牆壁,人羣中的不少人皆是露出了凝重忌憚之色。
而眼見十餘位從虛空中極速浮現出來的僧人身影,在場不少修士更是忍不住驚聲低呼:
“這裡竟埋伏了這麼多人!”
“四尊菩薩、十一位羅漢……這下糟了!”
而看到這一幕,白掌教亦是面色微沉,低喝道:
“仲奇!”
“掌教真人寬心,我這便過去!”
水藍雲袍中年人陳仲奇面色沉肅,立刻便要過去。
只是身形剛欲離去,卻驟然聽到了幾聲難掩錯愕、驚異、喜悅的驚呼聲。
陳仲奇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轉頭望去,隨即便看到水幕上驚人的一幕,雙眸下意識一縮。
人羣中一位之前看似尋常、並不出衆的青袍身影,此刻卻如一條青色游龍一般,眨眼間週轉於兩處之間,輕描淡寫地擡手橫壓十尊羅漢,隨後轉身橫跨虛空,連施諸多精妙絕巔手段,竟是瞬息間連退三尊菩薩,將同行的所有修士,都盡數收起!
這一幕,實在是有若電光石火,若是稍不注意都會輕易錯過,然而在場的皆是渡劫境存在,又是全神貫注,此刻看在眼中,一時間,水幕前竟是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陳仲奇亦是目露驚容:
“這是……蠶龍界的手段?”
“此人莫非是蠶龍界真傳?”
這青袍修士施展的手段不少,但其中最爲明顯的,卻是蠶龍界的部分,截取一些先天神獸血脈中蘊藏的規則,以己身代之施展,威力奇大,手段亦是層出不窮。
可是蠶龍界不是已經……
想到這,他下意識看向掌教真人,卻見掌教真人面色雖仍是一如往常,波瀾不驚,只是眼底卻還是閃過了少許訝色、疑惑和異彩。
心念急轉,他不敢耽擱,迅速神念傳召一衆雲天宗的修士,很快便有七八位身影隨他一起,轉眼破開了界域,直奔那處界海漩渦附近而去。
而這個時候,周圍衆修士也終於從方纔的吃驚之中回過神來,卻是一片喝彩之聲!
“好!”
“好個道人!附近界海諸多渡劫中期,此人當列前位!”
“這是哪位高人?怎地從未聽聞過?”
“瞬息連斬羅漢、菩薩,更以一人之力轉戰十尊羅漢、三大菩薩……這等人物,按說不該是寂寂無名之輩,諸位同道,可有人知曉此人身份?”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皆是一臉茫然和驚疑。
“不好!無上真佛的人怎麼來得那麼快!?”
卻在這時,一位修士急聲驚呼。
衆人定睛看去,果見十餘道瀰漫著魔氣的身影竟已經直逼那青袍修士所在!
“是輪迴六道的六大道主!”
“還有六道之主麾下的那些魔奴!”
“應該是剛好在附近巡獵,恰好遇上了。”
有人猜測道。
許多人皆是神色沉肅了許多。
在場絕大部分人,雖是渡劫,卻也只是前期,莫說是應對一位菩薩或是道主,便是對上一位厲害點的羅漢,也覺吃力,如今眼見那青袍道人被團團圍困,心中以身相代,只覺已經落入必死之絕境。
白掌教亦是神色凝重了幾分,目光掃過離開了雲天界的陳仲奇等人,心中微沉。
……
界海漩渦處。
“西方大菩薩,準備再度派人潛入界亂之海?”
王魃的心頭驀然一震。
無數念頭在他心中極速轉過。
若是真如師弟所言,無上真佛的人派遣一尊羅漢入界,只怕立刻便能察覺到界亂之海內形勢的巨大變化,進而發現界亂之海勢力潛在的威脅,更會注意到小倉界的存在。
一旦這羅漢回返界海,將界亂之海的情形稟告給大菩薩,那結果不用想都知道。
“爲何這次會來得那麼快?不是約莫五千年左右纔會來一次麼?”
王魃的心中不禁升起了這個疑惑。
而申服似乎也猜到了他心中的不解,迅速傳音道:
“師兄帶走了那批本來準備接替培育的行者,以致未來人手安排上出現了缺口,且界亂之海內似乎出現了較大的變故,是以大菩薩決定這一次要盡力多蒐羅一批人……”
王魃心中頓悟,這麼算起來,西方大菩薩再度遣人入界,倒也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了。
只是短短百餘年,重華、師兄他們恐怕也就剛剛完成對界亂之海諸多勢力的清洗、整合,如何能夠應對得了無上真佛的關注?
若要應對無上真佛,只怕還得從雲天界這裡著手了。
只要雲天界能夠拖住無上真佛,他便有足夠的時間去解決仙人關的問題。
幾乎是瞬息間,王魃便有了初步的應對之法。
當然,這也只是他心中的計劃,具體還要等入了雲天界再說。
而伴隨著周圍菩薩、羅漢、道主等人的彙集,申服也終於心有忌憚,餘光掃過遠處,迅速傳音道:
“師兄,雲天界有人來了,我有寶鎧護身,待會你且小心些!”
王魃心中一沉,明白了申服的意思,迅速收起了燭龍,隨即手中微一用力,便即從那骷髏巨首中脫身而出。
方一飛出,便迎面遇上了早已在外面等候的三目菩薩、女菩薩等人。
三目菩薩面露喜色,駕馭著金剛劍,便朝王魃再度斬來:
“我便不信你還能接下!”
與此同時,一道臂環金輪已然再度旋割而來!
不止是這兩位菩薩,方纔的十尊羅漢,亦是各自祭起諸多道寶,隨著申服而來的那些魔影,同樣各展所能,如似天羅地網,朝著王魃當頭罩下!
這等兇險關頭,王魃卻是面色淡然不變,如玉手掌如龍爪探去,一把便將身著寶鎧殺來的申服擒捏在手,翻手置在上方!
三目菩薩、女菩薩目露驚色,但金剛劍與臂環金輪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直朝申服和王魃斬去!
然而與申服一起來的那些魔影卻是驚怒交加:
“地獄道主!”
眼見三目菩薩、女菩薩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手段更爲凌厲,一起而來的魔影們僅僅是遲疑了瞬息之後,竟毫不猶豫地也跟著痛下殺手!
魔道便是如此,從不會因爲你身份高而在鬥戰之中有所顧及。
又或者,在無上真佛勢力之中,規則便是如此的赤裸裸。
王魃目睹眼前景象,心中微沉。
而申服身上的寶鎧也在瞬間爆發出一股驚人的魔氣,竟是將所有人的進攻都盡數包裹其中!
申服面色愈發蒼白,那寶鎧表面也隱隱露出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卻還是勉強擋下了所有人的攻擊。
王魃則是直接丟下了申服,欲要突圍而去。
“六道之主賜了你此等至寶!你竟如此廢物!”
三目菩薩勃然大怒,忍不住轉頭朝著申服破口大罵。
手中金剛劍卻是迅速朝著王魃斬去!
申服面色鐵青,似也羞怒無比,只咬牙低聲道:
“你試試就知道了!”
羅漢中卻是有人注意到遠處雲天界飛來的身影,頓時急聲道:
“快,雲天界來人支援了!”
其餘衆人聞言,迅速再度組織進攻,試圖阻攔王魃。
卻在這個關頭,王魃折空一閃,身形表面再度浮起一條泥鰍虛影,竟沒有選擇突破,而是身形暴退,翻手凝聚道域,轉化元磁,瞬息一股強橫無匹的吸力,便將躲在遠處自覺安全、猝不及防的女菩薩吸入大手中,於間不容髮之際,再度反手一丟,迎向了衆人。
女菩薩急招臂環金輪營救,然而四周羅漢、道主們速度何其之快,一應手段哪怕極力回撤,霎時間卻還是都落在了女菩薩的身上!
她雙眸圓瞪,金身瞬間爆裂,只餘下一片猙獰魔瞳血影扭曲蔓延,難言其狀!
眼看一尊菩薩稍不注意,竟也落得這般下場,三目菩薩、衆羅漢、道主們,此刻皆都神色驚怖莫名。
攻勢爲之一滯!
王魃於戰機何等之敏銳,雖只是一瞬間的遲滯,卻毫無半點猶豫,心念所至,道域流轉,規則應變而生,一尊巨象揚蹄虛影自其背後浮現,一股難以遏制的強橫力量便即瞬間朝著四周撞開!
隨後王魃的身影橫空朝著一尊最爲薄弱的魔影衝撞過去!
快逾閃電!
轟!
便如山崩一般!
這尊堪比渡劫前期修士的魔影只來得及慘呼一聲,周身魔氣便瞬息崩散,竟是被王魃所藉助的規則生生撞裂!
隨後竟是藉著這處缺口,從容離去。
神紋閃爍,卻最終落在了一處虛空之前。
王魃神色微沉。
目光掃過,赫然便是之前巴真人、聶真人撞破了飛行道寶的地方。
“果真如師弟所言,這裡是天羅地網……”
“不能讓他逃了!”
三目菩薩終於反應過來,怒喝一聲。
心中既怒且驚。
申服亦是冷聲道:
“殺!”
菩薩、羅漢、道主,二十餘道身影這一刻蜂擁殺來。
佛光與魔氣交織,便似一隻黑白交錯的巨大鉢盂,罩向了被無形牆壁擋住的王魃!
遠處極速趕來的陳仲奇眼看著這一幕,心中又驚又急,驚的是無上真佛竟然又來了這麼多人,更吃驚於這位不知身份的青袍道人竟如此強橫,竟能在這麼多菩薩、羅漢、道主的圍攻之下從容脫身。
急的卻是對方縱然有著驚人的本事,能夠逃得一時,但無上真佛的人終究佔據了先手,只怕終究難逃一死,自己有負掌教真人所託,實在難安。
心中急而生怒,竟是心下一橫,咬破元神精血,身形爆射如電!
眼看那青袍道人便在眼前,其身後‘黑白鉢盂’也已然罩下,他手中翻出一柄劍,急聲道:
“道友莫慌,我來助……”
聲音,卻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一道淡金色劍芒無聲刺破了黑白縱橫的規則牆壁。
在陳仲奇驚愕的目光中。
那青袍道人從容自那破開的規則壁壘之上飛出,卻並未第一時間離開,而是轉身翻掌。
對著那追殺而來的衆多身影,於瞬息間,神色平靜,連刺數劍!
看到王魃再度出劍,那追來的菩薩、羅漢、道主們,竟是本能一滯,隨後極速驚恐散開!
饒是如此,卻還是有一尊道主躲閃不及,魔氣崩散,屍身跌落……
菩薩、羅漢、道主們相顧駭然。
看著規則牆壁之外的王魃,一時間,竟是不敢再前,遲疑在原地。
而這一刻,跟隨陳仲奇趕來支援的修士們也終於趕至。
看著獨自立在一衆菩薩、羅漢、道主面前,神色平靜,卻嚇得那些人不敢一步向前的青袍道人,一時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相顧無言。
三目菩薩等人面色變幻,看了眼前來支援的陳仲奇等人,終於還是無聲退卻,隨後隱於虛空之中。
王魃淡淡掃了眼面前的三目菩薩等人消失的身影,收回了目光,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過頭,看向陳仲奇,臉上浮起了一抹溫和的笑容,擡手行禮道:
“在下太一,多謝道友前來援救,道友可是雲天界高人?”
聽到王魃的話,陳仲奇遲疑地看了眼不遠處被洞開之後,又迅速癒合的規則牆壁,張了張嘴,卻終於還是微微沉默。
是雲天界,但不是高人。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