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才開口,馬氏如何不知她的心思?
立時就打斷了她:“孫女婿的確是莊戶人家不假,家貧未曾讀過書,但親家當初并沒有嫌棄咱們罪人的身份,如今咱們還嫌棄人家?”
“母親,我并沒有嫌棄女婿……”崔氏急忙解釋。時過境遷,心中多少有點為女兒叫屈。
霍惜對這個表妹婿不了解,便沒說話。
大舅母苗氏便對霍惜說了明玥夫婿的一些情況。
霍惜聽完便安慰崔氏:“二舅母,表妹婿人品好,待明玥真心,比什么都強,且人又勤快,還愿意離家萬里跟咱們生活在江南,可見誠心。以后有舅父和外祖父教導著,再有李家幫襯,他們夫妻的日子會過起來的。”
崔氏直點頭應是,心中稍稍釋懷。
當初一家人在流放村,沒想過前程,如今回了江南,一家人免了罪,想到一雙兒女少時也是富貴官宦人家出來的,錦衣玉食風光霽月,如今配這樣一門親,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是滋味。
崔氏的想法,苗氏同樣有。
想起少時被稱京城才子的兩個兒子,如今一個娶了脫籍下仆的閨女,一個娶了村婦,夜里也曾替兒子叫過屈,落過淚。但如今孫子女都有了,也不再多想了。倒安慰起崔氏來。
“咱們一家如今也只是庶人,跟孫媳孫女婿家里都是一樣的身份,沒誰高誰低之說,以后和和樂樂過日子,比什么都強,日子總會好起來的。”李石勉在旁說了句。
霍惜笑著點頭就是:“外祖父說得是,日子還長,將來總有李家的好日子過的。”
隔日,外叔祖一家得了消息,闔家都趕了來。
“老嫂子,可算是見到你們了,都以為這輩子無緣得見了。連夢里都盼著能見上你們一面,只山高路遠的,屹兒峪兒他們也不肯讓我們兩個老的去……”
外叔祖母吳氏拉著馬氏的手不放,如今得見,恍若隔世。兩個老姐妹相執淚眼,哪曾想還有再見之時。
李石勉和李石悟這對族兄弟同樣無語凝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都無法想像族兄一家在流放村是如何活過來的。
“過去了過去了,又回到江南了……多虧了你們這些年幫襯寧姐兒和念兒。”
“兄長何必說這樣的話,都是一家子骨肉,倒不是我們在幫襯寧姐兒,反而是寧姐兒對我們一家處處關照,若不是寧姐兒,我一家也沒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李典收兄弟和李屹兄弟,少時都是一起長大的情誼,再見心中俱是歡喜。添了新歲但情誼不減,兩家人在一起,熱熱鬧鬧,有說不完的話。
霍惜陪著外祖父母一家在莊子上住了半月之久,把一家人安頓好,見他們適應良好,且心中都有成算,算是真正放了心。
表哥李驥呆不住,非要跟船出去見見外番的世面,得了外祖父母和二舅父二舅母的同意,霍惜便讓他跟著峪舅舅去了寧波,等下月隨船去東洋。
大舅父也跟著去了,一心想利用之前跟夷人打過交道懂夷語的便利,想著要養家糊口一事。
“回吧,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嫁為人婦,須謹記一切以夫家為重,理家交際孝老養兒,莫輕忽。此處近便,待閑時再來看我們便是。”
馬氏雖不舍,但催著霍惜離開了。
李石勉也點頭:“莊仆們都是你安排好的,都聽話機靈,若有事,我們便打發他們去京師尋你。你且忙你的事,莫掛心我們。”
小漁兒與李家人玩了半個月,已極為不舍。走時頻頻回頭抹淚,把馬氏等人的眼淚都勾了出來。
“外祖父,外祖母,回吧,閑時我再來看你們。等念兒回來,我與他再來看你們。”
霍惜在莊子的碼頭與李家人分別,與當初在上庸分別相比,有別情但沒了傷感。
如今離得近了,想見面便見面,再無之前不知再見何日的愁悵和傷懷。
等霍惜回到京城,接了府內中饋,又忙得飛起。
進了四月,又忙起鋪子的事務,雖有楊福和沈千重等人,但重要的決策均需她拿主意。還有錢莊上的事,穆儼不在,所涉大額錢款交易均需她拿主意。
四月十五,滿載貨物的大船駛離京師碼頭,前往寧波港換大船出往東洋。
原本五家人只余兩家一起合股走東洋線,現在廣豐水和瑯光閣背后東家合為一家。兌八等人現在稟事,都來向霍惜匯報請示。
外頭人只知瑯光閣神秘,背后之主不知是誰,但廣豐水和瑯光閣重要的管事,都知道兩家其實是一家。
隔了幾日,霍惜得知李驥表哥跟船去了東洋,想了想,還是給外祖父母和二舅父母寫了一封信。沒兩天,就收到回信。
二舅父二舅母早有準備,也知廣豐水的船跑東洋是跑熟了的。船上又準備得足,故并不擔心李驥的安危。
還回信勸霍惜莫要掛心。連外祖父母都為李驥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而感到高興。
“……你表兄這些年郁郁不得志,過得渾渾噩噩,如今有他心怡之事可為,心中必感痛快,你莫要替他憂心。一切皆為他所擇,且由他。”
霍惜遂放下心來。
外祖一家安頓好后,霍惜又憂心起西南的戰事,所幸朝廷收到的軍報都是好消息。
碧瑤在東宮得了消息,命人抄送一份送回英國公府的同時,還會抄送一份送到黔國公府給她。
如今姐妹二人因為吳氏之死已放下心中芥蒂,都知一切皆是因果,往事已矣,多想已無益。
兩人皆已出嫁,唯有齊盼娘家好,家族興旺,方能保自己在夫家過得有尊嚴有地位。
七月初,霍惜得到軍中捷報,知安南平定,大軍即將凱旋而歸。
正高興,正盼著穆儼歸來。不想隔兩日又收到他的來信,說西南邊境不穩,永康帝派他轉道云南幫助黔國公平亂,以定邊境民心。
霍惜收到信愣住了。
程氏抱著小漁兒,都快哭出來了:“當初他生父就是被老侯爺召到云南,從此再沒回過京師。”